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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李炎猜的一点没错,李仙风现在手里面也就两万多人,而且真正称得上有一战之力的也就游击高谦一部,战兵不过三千。
当然,三千战兵也足够他在河南镇住局面了,哪怕便是跟李自成野战,也未见得不能取胜。
可现在河南的局势确实万分火急,各处农民起义风起云涌,李仙风也是疲于奔命,要处处灭火,自然也就很难集中力量对付李闯,加上李自成从南阳西入陕西迷惑了官军,此番又突入南阳淅川,各方都是始料未及,难以形成有效的阻击之势。
而李炎要的就是这个机会。
一斗谷跟瓦罐子闻言大为羞恼,李炎居然讽刺他们十万大军也对付不了李仙风,一斗谷素来脾气暴躁,当即就抽出腰间的佩刀,在空中挥舞着骂道:“你个狗日的书生,知道什么兵事?难不成闯王麾下都是这种鼓唇弄舌之徒?”
瓦罐子虽然没有那般激动的情绪,却也手按刀柄面色不虞道:“闯王,俺们兄弟久仰你的大名,前来合营,可不是来寻个不自在的!”
这时李自成也不得不表态,他抬起双手制止了一斗谷跟瓦罐子的话头,然后微笑着说道:“两位首领都是磊落的汉子,俺素来也是敬仰的很,可如今既然合营,便要为着两家的未来考虑,李都监是俺们闯军之中少有的机智之士,话虽然不中听,但是其中的道理却是非常有用,当真是想在河南做出一番局面,又岂能不进良言呢?”
李自成显然是站在李炎一边的,而军帐之中的闯军将领也纷纷手按刀柄暗自戒备,尤其是刘宗敏虎目圆瞪,警惕的盯着一斗谷,生怕他突然暴起。
瓦罐子听出了李自成的回护之意,也知道现在若是起来冲突捡不到便宜,于是便向一斗谷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收起兵刃。
一斗谷自然不是傻子,是傻子也做不到一方首领,只能悻悻将刀收了回去,但嘴里还是不服的说道:“好教闯王知道,俺们兄弟不是不讲理的人,也不是不纳忠言的莽夫,两家合营共图大事,自当集思广益,但这都监言语贬低俺们,若是不能说出个一二三,怎么能叫兄弟心服?”
李自成点了点头,表示对一斗谷的理解,然后扭头朝着李炎示意,让他继续说下去。
李炎这才拱手说道:“二位首领稍安勿躁,炎虽有言语不当之处,但所言都是为了两家大事,断无轻视两位首领的意思。”
一斗谷冷哼一声,显然是不相信李炎所说的,只当是闯营有意折辱他们。
李炎并不以为意,而是不紧不慢的说道:“二位首领麾下兵马众多,却都是些流民一般的角色,这样的军队打打顺风仗可以,若是遇到朝廷的强兵,那便是一触即溃,兵贵精而不贵多,兵马过了五万,其中的调度,后勤,扎营,指挥,样样都是学问,便算是我家闯王也是不能说做的尽善尽美,二位首领难道自信可以做到吗?”
一斗谷跟瓦罐子虽然性格莽撞了些,却也是有自知之明的,二人没读过书,更谈不上什么军事指挥才能,取得的成就与其说是依靠军事,不如说是依靠人格魅力跟组织能力,所以闻言虽然心中不快,却也只能默然承认。
李炎见两人不反驳,知道他们认可了自己的言语,这才缓缓说道:“李仙风所部能战者不过三千余,凡精兵,每日粮草供应、甲胄装备乃至火炮、火铳、强弓、硬弩、战马草料,不可计数,而如今河南疲敝,如何能有那么多的资源供给他与我为敌?”
“所以我断定他的精兵不会超过三千,大体与我们相当!”李炎斩钉截铁的说道。
“话虽然如此,但洛阳坚城,四方又有卫所分布,随时可以驰援,朝廷官兵虽然羸弱,但守城却是没有问题的,洛阳一旦迁延日久,四方援兵必然云集,到时候只怕成瓮中捉鳖之势。”田见秀皱着眉头说出了自己的担心。
李炎点了点头,表示赞同田见秀的担心,然后话锋一转说道:“所以,我们不可先取洛阳!而是应该先扫荡外围,一来让李仙风摸不着我军意图,分散在洛阳的防御,二来,则是让洛阳周边为之一空,届时再打洛阳,其必孤立无援,一战可下!”
一斗谷率先出言反对:“简直是书生之见,难不成洛阳、开封的兵马就眼睁睁的看着俺们攻城略地?俺们在河南很久了,开封的陈永福,洛阳的王绍禹又岂是好相予的?”
李自成闻言也点头表示赞同一斗谷的话,开口询问道:“明廷虽然庸弱,但只要是知兵的人,都不可能允许洛阳变成一座孤城,先生如此计略只怕难以实现。”
“可洛阳有一个人在,明军断然不会冒险出城野战。”李炎指着洛阳目光炯炯有神的说道。
“何人?”
“福王!”李炎开口坚定的说道。
在明末,陷藩可不是一个小事,杨嗣昌便是因为陷藩忧惧而死,地方官员若是让当地藩王被杀或者陷落敌手,按照崇祯性格,不凌迟你那都是法外开恩。
福藩又尤其不同,福王本来就是万历的爱子,加上又是崇祯的叔父,关系那可是相当不一般,洛阳的守军哪里敢出城冒险?万一军覆灭,让贼人趁机夺了洛阳城,大伙也别玩了,都上吊自杀吧。
至于开封,那是周王的封地,周王那可是太祖时就设置的宗藩,也是属于非常要命的藩王,开封的兵马自然也不敢冒这般风险去冒个陷藩的可能。
李炎“福王”二字一出口,大家便已经知道是什么意思了,纷纷点起了头,居然忘记了这一茬,福王爷就是他们的护身符,只要福王爷在,洛阳的明军便不可能主动出城寻衅。
李自成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开口问道:“那按照都监的意思,俺们接下来当如何个打法?”
“相比于明军,我军之利在于机动。”李炎开口说道。
“何谓机动?”这是一个新颖的名词,李自成不由得疑惑起来。
“便是速度,均田免赋出后,百姓爱我,乡村之民无不翘首以盼闯王,因此,我们便当行野跨山,让明军无法捕捉我们的行军路线,这样便可以使其不知我所攻,亦不知我所守!”李炎用手指在地图上比划着。
“沿均水北上,跨西硖口,翻熊耳山,绕过鲁阳关,直入汝州,先在汝州搅个天翻地覆,让李仙风以为我们的目标并非洛阳,再寻机会入河南府,扫荡永宁、偃师、灵宝、新安、宝丰等地,彻底将洛阳变成孤城,届时断绝其粮草增援,取之易如反掌!”李炎冷冽的目光紧盯着地图上表示着洛阳的小点,缓缓说道。
顾君恩闻言频频点头:“此法甚好,不仅可以扫荡外围明军州县,还能够顺势迫使明军跟我们野战,让李仙风左右为难,如今,河南已成积薪之势,若是我们经略得当,便可取了河南做我们基业!”
没有基业,一直是以顾君恩为代表的闯军文人谋士团体最为痛心的事情,自古以来未闻能以流寇而夺天下的人,李自成一直流动作战,缺乏后勤基地,使得他始终难以组织起大规模的精锐与朝廷进行战略决战。
而如今,河南的局势大家看的也是很明白了,整个河南只差一把火就能熊熊燃烧起来,李自成便想的是充当这把火焰。
军议在李炎跟顾君恩的强力支持下结束了,李自成对李炎的分析深以为然,当即便拍板按照李炎的想法进行作战。
当然,武将之中有心存疑虑的,认为这样做风险太大,不过现在闯军还是一股绳的状态,虽然心中有所不认同,但大家还是各自去做准备去了。
李自成是说干就干的人,军议一结束就召集各员将领又开了几次会,将任务分派了下去,后营负责收集船只,斥候负责先行一步侦测敌情,其余将帅则负责整顿士卒随时准备出发。
随着人数的膨胀,闯军的整体管理难度也在指数上升,幸亏还有顾君恩这个长于军略的角色能分担下,不然李自成只怕会活活累死在这繁琐的管理之中。
在日趋壮大的闯军发展下,李自成又动起了李炎的注意,李炎已经无数次的向他证明了自己的能力,可以说到目前为止,闯营的发展路劲几乎都是原汁原味的李炎风格,李自成对李炎也称得上是言听计从。
虽然李炎性格狂傲了些,但究竟是个人才,是个人才何必摆在后营呢?要不然,将他召回来继续充当参军?后营的事务也让他兼任着,毕竟能者多劳嘛。
当然想归想,李自成还是咨询了顾君恩的意思,顾君恩则反对李自成将李炎调回来做参军,原因也很简单,后营李炎没待多久,这个时候调回来,前营的将领只怕心中不服,指不定搞出什么事端。
李炎去后营后,明显跟前营的将官摩擦变小了,李自敬又是个温吞性子,李炎在后营搞的鸡飞狗跳,他也没有说什么废话,而刘宗敏这些人也暂时消停了下来。
所以顾君恩认为还是让李炎在后营再磨磨性子好,若是棱角太锋利,早晚没个好下场,顾君恩倒是也不愿意看到李炎落个不太好的结局。
李自成虽然还有疑虑,但顾君恩的一句话彻底让李自成暂时搁置了复起李炎的想法:“李炎才二十岁,尚年轻,闯王若是要用磨砺一番有的是机会,此时若不磨磨性子,日后平白折个少年英才,岂不可惜?”
这句话让李自成觉得很有道理,李炎才二十岁,慌什么?以后若是要用,有的是机会,当得磨磨性子,这样用起来也顺手。
当然,这只是李自成现在的想法,因为马上,李炎就又要给李自成整个狠活了,也是这个狠活,让李自成打消了让李炎复起为参军的想法。
这段时间,李炎忙于军务,对后营的管理倒是都放手交给李自敬去做,反正萧规曹随,李自敬不出大的纰漏就好了。
李自敬却是没有出大的纰漏,但这个人的性格显然是有大问题的,他太仁慈软弱了,后营在他的操持下很快贪腐成风,若是别的主官遇到手下贪腐,那便多少应该惩戒一番。
李自敬偏不,他不仅不惩罚,还多有回护之意,刘宗敏的内侄刘显,多次在后营违法乱纪,强抢民女不说还肆意滥用职权,更改军粮配额,之前大家忍忍就过去了,毕竟事情也不算很大。
可如今一斗谷跟瓦罐子与李自成合营,后勤也随即进行了整合,这个时候刘显再上下其手其中的牵连可就大了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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