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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越在太湖口外,驻以一营水军一千五百余人,有大小战船三十余艘,实是太湖水域一支不可小视的力量。而驻吴县亦有一旅精锐三千余人,常与太湖水营演练,若太湖有事,水陆两军合流近五千人,兵锋所向,直接威胁南唐常州的宜兴和无锡等太湖沿岸重镇。
太湖水师并非鱼腩,相反刚刚起事的渔民才是鱼腩。
因此太湖渔民自然要打夜战。天黑后,太湖水军都回到了岸上,等忙乱中登船,渔民已然杀入水营之中,到时一番乱战,太湖水军就没了水战训练有素的优势。近身作战,不少渔民本就半渔半寇,加上恨这帮太湖水军入骨,自然是不怕的。
但是形势变化,从来便难有十全十美之时。
眼见得水营边上,狼烟腾起,直上半空。十三寨首领、大当家韩实当机立断,便命出击。便有无数大小船只自江边芦苇荡中突然划出,便直冲太湖口水军营寨而去。
而此时,听到狼烟示警的吴越太湖水师统领、厢都指挥使谢同和刚刚跑上一座箭楼,便见无数渔船箭一般向营寨飞来。当下便是后背发寒,心知今夜实是凶险之极。
太湖形势诡异,渔民蠢蠢欲动,太湖水师亦有警觉。都指挥使谢同和这几日便宿在军营,不像往常都住在吴县宅里。也是想着万一有事,便是及时应变。只是没想到,这次太湖渔民搞出这么大的阵势,怕是半个太湖都反了!
谢同和手脚冰凉,一时竟有弃营而逃的想法。但终究理性战了上风,当下便迅速下达军令。军营中警钟响起,士卒们此时大部刚吃完晚饭,正在营中赌博嘻闹,抓起刀枪便即登船。
太湖口小营驻地,依托一个小湖湾地形修筑,湾口有一小岛,便建了一条小坝连接陆地,以此截断湖湾,再造一水门形成水营。平时小岛上也就一个小队十人驻守,此时便有一都队士卒赶往小岛。
然而太湖渔民有备而来,潜藏在最近处的十数艘小渔船,离水营不过千步距离。那一都队士卒刚过一半,还有一半人还在坝上,就有数艘渔船驶近坝处,当下兜头便是一拨箭雨,数名士卒惨叫着跌入水中。这几艘小船吃水很浅,直冲至坝边,船上人便拿长枪攒刺,当时便堵住去路,坝上士卒进退不得,很快就被杀个干净,只有离陆地最近的数名士卒逃出生天。
上了小岛的士卒也是走投无路,早有渔民趟水冲上岛来,当先十余人竟披铁甲。水营士卒一般只有扎甲或纸甲,平时俱不着甲,这会事发突然,自然都没有着甲。那十数渔民上得岸来,便在当先一人领头下,直扑仓促列阵的水营士卒。
这个小岛也就数十步圆,本就无平坦之处,那都队长本应着士兵居高临下半渡而击,却再那里浪费时间仓促列阵。被拿着甲勇士一冲,登时便撞出缺口来,接着后续数名甲士切入,队形当场溃乱,那都队长堪堪挡住一刀,便被一枪扎住胸口,长枪一抖,竟被挑了起来。余下士卒各自为战,一柱香功夫,便被杀了个干净。
渔民杀的兴起,便是有意欲投降的,也不纳降,只是一刀砍了了事。
小岛既破,水门便被打开。水门外早已聚集了数十艘大小船只,当下便蜂拥而进。
先冲进营寨的都是小船。这些小船也不接舷,只是不住地往水寨内穿插,同时不断地向太湖水师的战船上投掷引火物。引火物上浇了油,溅到哪便烧到哪。水寨内除三十余战船外,还有其他辅助船只十数艘,各船争先恐后的起锚欲走,在水寨中乱成一团。
此时太湖渔船冲将进来,混乱局面更是一发不可收拾。谢同和在岸上不敢登船,只是发信号,命三艘千石大船尽快起帆,杀出一条血路,冲到湖面上去。
这三艘千石大船,便是太湖水营的主力。然而,在船上的营指挥张峭也是有苦难言。此时船上士卒倒是齐全,但有水手、特别是一些浆手趁乱跑了,并没有上船。而此时风向不利,更有一些小船启动快,跑到了大船的前头,被太湖渔船一冲,便有一些小船躲到千石大船的身边,倒使得太湖渔船还没能攻击到千石大船,但也使得大船的启动更加困难。
看到谢同和的突围命令,张峭便使一些士卒下到舱底当一把浆手,也不管前头和周边的小船,便要强行冲将出去。夜色中一艘小船躲避不及,便直接被拦腰撞上,当即就断成两截。千石大船也是一震,发出一阵牙酸的声音,连张峭也是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此时也是顾不得损伤,只是命令不管不顾,就带着三艘千石大船抢出寨口。
那些渔民小船也不和水师的大船纠纠藏,只是和水师的中小船只纠藏在一起,使得水寨内更加混乱。
有三艘千石大船打头,后头便又有数艘八百石、六百石的大中战船也跟了上来。有这六七艘主力船只冲出水寨,在太湖之上,未必就没有一战之力!张峭便与后面几艘船以灯火联络,得知另一名营指挥也在其中一艘船上,当下重新恢复信心,便命各浆手不要惜力,务必全速冲出寨口。
刚刚冲出水寨口,张峭的一颗心却是沉了下去。只见十来艘六桅或七桅罛船游弋于水寨之外,待三艘千石大船冲出寨口,便如饿虎扑食般冲了上来。而水寨口两侧,又有十数艘船头插有撞杆、船上堆满了引火物的火船,径直往后面跟上来的几艘大船撞去。
这帮该死的渔夫!竟是要夺水师的千石战船!张峭瞬间明白了太湖渔民的意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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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寨之中,火光冲天,且愈演愈烈。
看此情形,吴越太湖水师的水寨已是无可挽救,就看太湖水师能逃出多少船来。不过看太湖渔民的布置,李丛益不觉得吴越水师能有多少成算。
不过,李丛益现在也不好过。
太湖渔民的第一拨出击船只,过于靠近水师水寨,因此也顾不上李丛益的船。但第二层防御圈内则是太湖渔船的主力大船。当下便分出二艘六桅罛船和数艘小船,来围攻湖州船。
这次李丛益来湖州,谁能想到会打仗。因此长枪弩箭什么的就别想了,也就是刀盾和弓箭。好在李丛益的侍卫都带了甲,铁甲只有十套,不够其余人都有扎甲或纸甲。
初时双方弓箭对射,渔民俱是软弓,便不是对手。但是数艘小船冲到近处,却以网兜装石,抢圆了便往大船上砸来,挨上一下便筋断骨折。罛船在太湖上如行平地,船速甚快,便从湖州船两侧冲过,又以长予集中投掷,数十步距离,长予破空而来,便是铁甲也受不住。
李丛益的护卫加上闻家的护卫,总共也就四十来人。船头船尾两舷布置点人,李丛益便连预备兵力都没有。尚未接舷,便已折损八人,李丛益不敢在托大,当下便放开两舷,只在船头船尾各布置十余人,再以十人作为预备兵力。
对面的一艘六桅罛船上,十三当家史德平连声冷笑,便命人准备跳帮夺船。大当家韩实给他的命令,是能夺就夺、夺之不易就撤,以全力消灭太湖水师为重。但这艘湖州船给水师报警,要害太湖诸水寨多死多少人,又岂能轻饶?史德平刚才一交手,就知道这船上的护卫不弱,但蚁多咬死象,今天就算是把自己搭上,也要把那领头官员的脑袋砍下来!
此时李丛益也不得不在谷大壮帮助下着甲。李丛益也没想到这帮太湖渔民这么难缠,对自己不依不饶,实在是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真到逼不得已,李丛益也只能挥刀而战了。不过李丛益虽然坚持锻炼,还经常吹牛皮打嘴炮,但当真这样面对面对砍,李丛益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几秒。不过也没办法,这些渔民杀红了眼,投降肯定是不可能的。且把这当成穿越系统给穿越主角的过滤器吧。李丛益这么安慰自己。
两艘六桅罛船从左右贴了上来,一个靠船尾,一个靠船头,便用长予钉住湖州船,接着便有渔民持刀跳船而来。李丛益在一层船舱中扣着弓箭手,便从窗口抽冷子射箭,半空中就有数名渔民中箭,跌入水中。但更多的渔民纷纷跳过船来,罛船上也有弓箭手朝这边射来,不过两船错开,射角不好,威胁不大。李丛益命弓箭手自由射击,掩护刀盾兵,便大刀金刀坐在船舱中,等待结果。
船头船尾地方不大,渔民跳过来十余人,便显拥挤。船头的谷大壮和船尾的排长也不惧,只是按三三队形,一人出击两人掩护,或挡刀或补刀;再以闻家的护卫补漏,便将各自为战的渔民杀退,有几人眼看立不住脚,便毫不犹豫跳入湖中。这些渔民水性极佳,此时水温亦不凉,倒不担心淹死。
史德平看对方战阵,心里也是倒吸一口凉气,心里一发狠,又命弓箭掩护,竟亲自带队跳帮。而另一头的那艘罛船上,众人见湖州兵训练有素,近战竟无多大伤亡,心下生惧,一时却没有跟上来。
史德平使一把环刀,势大力沉,一刀便把当面一面小盾劈开,露出那人震惊失色的面孔,刀势未尽,划在胸前,那纸甲便真如纸做般分开来,当下那人便重伤倒地。但另两人一刀斜砍,一刀直刺,竟是配合默契。不过史德平一个矮身,手中环刀刀势改下劈为平抹,把直刺的一刀荡开,又把斜劈的一刀堪堪闪过。
史德平随即改守为攻,环刀复又上撩,直取当面未带盾的士兵,那士兵回刀不及,好在侧面伙伴及时挥盾挡上。两人自知不敌,急忙后退。两人一退,史德平侧前一步,一刀却砍向侧面的湖州兵。那人仓促回刀,只一击手中刀竟脱手飞出,第二刀便拿小盾生扛,又是盾破人亡。
眼看第二个三人小组也要被击退,但船头甲板,能有多大空间?谷大壮急忙上前,便有一班长跟上。史德平看见有人冲上来,只是一刀砍去。盾破人却未亡,谷大壮一个退步,便靠着半块小盾卸去余力。接着边上一人一刀砍来,史德平堪堪回刀挡住。谷大壮得了闲,当下便一刀接着一刀,只是全力攻击;边上班长一手持盾、一手持刀,只是全力替谷大壮掩护,冷不丁便也扎上一刀。其余渔民救援不得,便眼睁睁地看着史德平左支右挡,落在下风。
史德平不断后退,不多会便靠在了船帮上,再无退路。眼见对方又是一刀砍来,另一刀也抽冷子直刺过来,当下再无办法,也只能拼着被刺伤,挡住砍来的一刀,便翻身跳下船。那一刀直刺便在史德平大腿上豁了一道大口子。
史德平跳入湖中,甲板上剩余几个太湖渔民便也纷纷跳船而走。国公府卫队便冲上去,砍断钉在船舷上的长矛,脱开两艘罛船的纠缠。底层船舱里,浆手也不顾周边小船上弓手和投石手的威胁,打开船板,拼命的划浆。
两艘罛船不再追赶,只是停下来打捞落水的渔民。史德平也是硬气,大腿上中了一刀,深可见骨,被捞了上来,只是草草包扎,望着远去的湖州船,仍是满脸凶相,恨不得择人而噬。水寨口仍在混战中,大当家韩实不断打来信号,催促这边两艘罛船也加入战斗,史德平只得恨恨地放弃追赶湖州船的心思,调头往战场中心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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