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身家浅薄的顾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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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呦！这不是顾家的族老大人么！”

右侧不远处，略显刺耳的声音响起。

顾亭月的身形一僵，笑呵呵的转头看去。

一身黄杉的女子，修为在炼气九层，立于一个剑眉英挺，目光有些阴冷的高大男子身侧，这高大男子的灵力波动隐隐趋于圆满，显然是一尊炼气大圆满境界，即将铸就道基，突破筑基期的修士。

方才那句话，便是出自黄杉女子之口。

顾亭月转过来的惊艳面庞，让那炼气大圆满境界的高大男修，眼前一亮，修士之中虽少丑女，但眼前美人显然天生丽质，观之令人心喜。

他目光一转，扫了眼顾亭月身后的顾青、安梦还，立时便感应到安梦还仅仅是个没有灵力修为的普通人，至于那个满身黑纹的青年，身上也是感应不到丝毫灵力波动，多半，也是个没有灵力修为的普通人。

“窦师妹，不知这位是……”于是，这男子便是将顾青与安梦还，这两个凡俗之人彻底忽略。

对于大多数修士而言，世间的凡俗之人，除了己身的亲眷之外，唯一的价值，便是繁衍后代，为人族延续血脉，或可诞生有灵根在身的婴孩。

“这位，便是四岭镇浣花巷顾家如今修为最高之人，顾亭月，还是当家顾家家主的姨娘。”

黄杉女子闻言，轻声回应。

话音未落，她意识到什么，有些不悦的看向那高大男修：“怎么，师兄是否觉得这顾亭月容姿绝妙，心中不由得，生出了几分垂涎之意？”

“怎会。”

那高大男修面上有尴尬闪过。

可也仅仅是一瞬，随即便已隐没。

高大男修转而一阵将几句肉麻的传音，递到了黄杉女子耳畔，黄杉女子的脸色立时有些发红，看向顾亭月的目光之中，得意之色愈发浓郁。

这时，顾亭月才缓缓开口。

“老娘当是谁，这不是窦家那位被退回来的小姐么！真是稀奇，多年前老娘就听闻窦家小姐被退婚，自尽未成，人已疯癫，如今再见，果不其然！”顾亭月一口一个老娘，最后叹息了一声，摇摇头，用怜悯的目光看向那高大男修，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转身就走。

那高大男修闻言，再看黄杉女子的目光，已有些古怪。

黄杉女子的面色变得有些许难看，她眯眼道：“顾亭月！你莫要血口喷人！我窦家被退婚约的那人，是我的一位表妹，如今早已出嫁！”

“是否血口喷人，旁人自由公论。”顾亭月头也不回的说道，显然没将这黄杉女子当回事。

黄杉女子高挺的胸脯起伏，想要再说些什么，却是发觉顾亭月已走远，最终她只能愤恨的盯着顾亭月背影几眼，气得在原地跺了跺脚。

一旁的高大男修，这时出言：“咳！窦师妹，不必介怀此事，那位顾亭月道友言辞虽犀利了些，但应当也只是调侃罢了……哎！窦师妹！”

“窦师妹！且留步，莫走的那么快！”

……

顾青对于方才的小插曲，并无在意。

反倒是顾亭月行出百丈之后，欠身对他道歉，说是方才有些冲动，希望顾青莫要怪罪于她。

“不必在意。”

顾青回应道。

他看向侧前方一处售卖各类灵材的摊位，顺势对顾亭月问道：“亭月道友，不知这银月坊市的种种制作一阶灵符所用的灵材，价值几何？”

顾亭月道：“回前辈的话，银月坊市各大店铺售卖制符灵材的价格，大差不差，各摊位倒是有不小的差距。”

“制符所需的灵材无非符纸、符墨，再加上一个灵液，至于符笔和砚台已在法器之属，则不在此列，灵液暂且不论，此物并未必要。”

“如此，便剩下符纸与符墨，此二物之中，符纸的制作或取材种类繁多之灵植，或直接以妖兽之皮膜制成，符墨则大都以妖兽精血为主材，辅以种种灵物，研磨之后，以地火以特殊方式烤干，制成墨条售卖。”

“是以，制符的灵材售卖制价格，常常因某地发现大量灵植，或某处发生了兽潮，而降低，又会因基础材料的匮乏而升高，近日来，应当算是价格较低的阶段。”顾亭月侃侃而谈，对这方面竟是相当之了解。

顾青听完，道：“多谢亭月道友相告知！”

随即，顾青便是朝着那处摊位行去。

先前，顾青在那方鼎中世界，得到的灵符篆画之法中，除了一些上古灵符的篆画之法，余下的便是两道二阶上品灵符篆画之法、三道二阶下品灵符篆画之法，以及二十七道一阶灵符的篆画之法。

见顾青有所行动，顾亭月赶忙跟上。

顾青微微回头，出言问道：“亭月道友可知，在这银月坊市之中摆摊，需要什么条件？是可随意摆摊，还是需要在某人处进行报备？”

“不需。”

顾亭月摇摇头。

“岛上确是有许多坊市，需要缴纳一定的灵石才能摆摊，但银月坊市并无此规则，不过，曾有摊主敢在银月坊市骗取其他修士的灵石，还欲以修为强压那吃亏的修士，令之息事宁人，最后，这骗取其他修士灵石的摊主，被坊主一巴掌拍死在了摊位前。”

安梦还听得小脸有些发白。

顾青点点头，道：“这倒是不错！摆摊无须另外缴纳灵石！只是，如此的话，这银月坊市……”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说到一半便住了口。

让顾青有些疑惑的是，银月方式若不收取修士摆摊的费用，那这座诺大的银月坊市，给那位坊主创造的价值，赚取的灵石，岂不是大打折扣？

言谈间，顾青来到售卖各类灵材的摊位前。

此摊位前的修士数量，着实不少。

除了顾青三人之外，还有十几人聚集在摊位前，那摊主是个身形单薄的男子，满脸稀疏的胡渣，修为在炼气十一层，坐在摊位后的蒲团之上，老神在在的闭目调息，似丝毫不担心什么人将摊位上的东西顺走。

顾青在摊位前扫了几圈，随手拿起一沓放在摊位边沿的符纸，将之凑到鼻子前，嗅了几下。

“品质中等，篆画一阶上品的灵符，不成问题。”顾青如是评价道，便是对那摊主扬了扬手。

他说道：“此种符纸多少灵石一沓？若是大量购置，且搭配贵处的符墨，可否少收些灵石？”

那摊主眼皮动了动。

随即尖锐的声音响起：“阁下手中符纸，一沓百张，每沓四块下品灵石，若搭配寻常符墨，一次购置五十沓之上，可每沓少收半块下品灵石。”

“与此符纸对等的符墨，为此种。”

“一条墨条，一块灵石。”

摊主朝着前方摊位伸手一抬。

几根灰扑扑的墨条，便是浮到了顾青眼前。

顾青抓住一根墨条，略作分辨。

此种墨条较之他所见过的低阶墨条，明显个头大出一些，观其质地，应不存在另外的什么区别。

顾青点点头，说道：“可！一百沓此种符纸，五百条此种墨条，不知道友这里可能凑齐？”

摊主本来闭着的眼睛，霍然睁开。

他笑道：“自然是能凑齐！”

“在下这里的制符纸灵材，应是银月坊市内，除了各大店铺之外最全的了！道友尽可放心。”

摊主很快便是取出了顾青所需的五百条墨条，以及一百沓符纸，在顾青取出九块中品灵石之后，将之尽数交给了顾青，由于这批制符灵材总价为八百五十下品灵石，摊主又找给顾青五十块下品灵石。

“暂且不必。”

顾青摆了摆手，未去接。

“这摊位上未见可篆画二阶灵符的符纸与符墨，不知……”而后，顾青如是对摊主传音道。

摊主的神情微动。

“篆画二阶灵符的符纸与符墨？”他震惊于顾青强大的神识，同样传音复述一遍了顾青的需求，而后便是直截了当的抛出了疑问，“敢问道友所需，是篆画二阶下品、中品灵符所需的符纸与符墨，还是篆画二阶上品、绝品灵符所需的符纸与符墨？”

“前者如何，后者又如何？”顾青问道。

此次，顾青传音给摊主的同时，稍稍展露自己的一丝修为气息，那摊主的眼神，立时有了变化。

“前辈……”

摊主心下一惊，有些苦笑的说道：“若前辈有此需要，那前者后者，无非就是价格的高低罢了。”

他是真不想卖能篆画二阶上品、绝品之灵符的符纸与符墨，毕竟他只是个摆摊的修士，在岛上的地位低微，但筑基修士当前，若他口出拒绝之言，先前又漏了口风，说不得会被眼前的筑基修士记恨。

被一尊筑基修士记恨，光是想想，他就觉得下一次离岛，便会身死道消，永远的离开这个世界。

顾青没有继续出言。

他盯着这摊主，静静地等待。

摊主也是个干脆利落的主儿，当场就收了摊，不管四周修士的声声抱怨，带着顾青三人，便是在银月坊市的暗巷之中，七拐八拐起来。

顾青有些怀疑，这家伙有甩掉自己等人的打算，但以他的敏锐程度，这个打算无疑以失败告终。

摊主最后来到了银月坊市南侧最外围的区域，很是偏僻、简陋的一幢屋舍前，伸手推开了房门。

乱七八糟的杂物，堆积如山，将屋舍院前堆满，几颗长着满树粉色花瓣的古木，被围在了杂物的中间，摊主一打开门，便有各种奇怪的气味扑面而来，院中同时传来连绵的预警禁制碎裂之声。

“几百道预警禁制。”

顾青饶有兴致的扫了眼这座院子。

“院中被布置了几百道预警禁制，且此种预警禁制，颇为精妙……这倒是有些意思，若不精通禁制之道，光是这几百道预警禁制，就足以令一个修为在炼气后期的修士，花费上至少半个月的时光。”

摊主的身形，在走出院子之后一顿。

他恭恭敬敬的转过身来，抱拳道：“前辈所需的篆画二阶上品、绝品灵符所需的灵材，小的这里的确有一些，不过，需前辈先交给小的灵石。”

“一张符纸，三块中品灵石。”

“一瓶符墨，十五块中品灵石。”

摊主说完，就低着头，不再言语。

顾青能够感应到，此人正锁定着他，且这院落之中，应当是有什么阵法存在，他心中有些玩味。

若他真欲杀人夺宝，那这院落中的阵法，绝拦不住他，但他可能会引发一定的动静，初来乍到，若是就在银月坊市之中闹事，说不得会引得那位银月坊主出手……这摊主确是足够谨慎，对此，他并未赶到厌烦。

谨小慎微，本就是修行第一要事。

“你有多少此种符纸、符墨？”顾青眼神一沉，负手看着那低着头的摊主，语气平静的问道。

“十六张此种可篆画二阶上品、绝品灵符的符纸，是从一处身死妖兽洞穴的前辈修士，储物戒之中所得，一并得到的，还有大半瓶的符墨！那位前辈修士的其他物什，被同行之修士分走，小的只要了符纸与符墨。”

摊主回应道。

顾青默然的点点头。

他如今还剩下三十二块中品灵石。

最多能买下十张符纸。

只恨从前没有预留下家底，方才陷入此种窘境，顾青看着那脸上既有谨慎之色，又有期盼之色的摊主，竟生出多年未能有过的难以启齿之感。

他该如何说？

一个筑基修士，只能拿出三十块中品灵石！

他可是要在这长明岛上久居的！

再加上如今顾青并没有遮掩面容，若是被眼前这修士知晓，他这位新来的筑基修士，只有这点儿身家，一旦传扬出去，说不得会令人轻看。

顾青略作思索，对顾亭月传音道：“咳……亭月道友，你那里可有三十一块中品灵石？”

“三十一块中品灵石？这……”顾亭月突然收到顾青传音，有些疑惑的看了过去，看清顾青那凝重的神情之后，咽了口口水，如实回应，“算上前辈先前给的那块，晚辈这里共有中品灵石七十二块。”

“不过，这都是晚辈族中的灵石储备，由于晚辈在族中修为最高，这才方才晚辈这里。”

顾青摸了摸下巴。

他抬眼盯着那摊主，一字一顿，眼神阴森的出言说道：“这两样东西，你应当许久都没卖出吧？算在一起，某给你五十块中品灵石可好？”

“五十中品灵石？前辈！这……”

……

十几息后。

顾青三人走出此座院落。

那摊主脸上带着痛惜，眼底藏着几分欣喜，将顾青三人送了出来，又对顾青好一阵的恭维，这才回到了院落之中，将院门关了个严严实实。

“亭月道友，那五十五块中品灵石，某日后会还的。”顾青侧目看了眼有些苦大仇深的顾亭月。

他灵石不够，故而让顾亭月出的灵石，如此，才将这十六张可篆画二阶上品、绝品灵符的符纸，和大半瓶同样价值不俗的符墨，收入囊中。

顾亭月挤出了个笑容。

她的笑容，多少有些难看。

让一尊筑基修士欠了他们家族五十五块中品灵石，这说出去虽说是面上增光之事，但这位筑基修士是否会记挂此事，并将这五十五块中品灵石还上？对此，顾亭月不抱什么希望，她们家族毕竟太过弱小。

莫说是筑基修士。

便是一尊炼气大圆满境界的修士，也能肆意欺辱他们家族，而他们家族只能逆来顺受，难以有像样的抵抗。

这便是当下的现实。

自从家族那位炼气大圆满境界的老客卿坐化之后，他们家族最强之修士，便是她顾亭月，而她又素来不擅长斗法，空有境界，也就是能欺负欺负炼气中期、炼气前期的修士，对上其他炼气后期修士实在是虚的很。

顾亭月木然的跟着顾青、安梦还二人，走在银月坊市错综复杂的暗巷之中，颇有些失魂落魄。

她真不知回到家族之后，会被她的那位晚辈，如今她们顾家的家主如何奚落，且此次她难以说出任何反驳之言，家族将灵石放在她这里，是信得过她，如今却是被她一下拿出去五十五块，抽空了大半儿的家底。

安梦还的目光有些古怪，她回头，看了看那行尸走肉般，似失去了先前动人色彩的顾亭月。

“主人怎么会让这位顾家的女修出灵石……”安梦还并未听说过顾家这个修士家族，她是庆家培养的女婢，自幼被庆家养着，极少外出。

此次陪着主人逛这银月坊市，安梦还也是大开眼界，着实了解了许多以往见都没见过的事情。

以往她可是从不敢想，这世上竟有人穿的如此简陋，身上只有几个布片，或是几个小小的铁片，还有人长得奇形怪状，只能勉强瞧出人形。

这是她第一回跟着灵舟出海，也是第一回离开庆家培养她们这些女婢的小楼这么久，在灵舟靠岸之时，她不是没有忧心过，是否会被庆家带回，但瞧见那些庆家修士，只是看了她一眼，便匆匆将目光收回，带着其他的姐妹离去，她彻底安心了。

安梦还行走间，还能不时想起那几位姐妹，被庆家修士带走时那羡慕的眼神，她心中有种莫名的感受，这种感受，她以往的生命中从未有过。

她很得意。

得意盖过那些小姐妹，找了一位筑基境界的主人，虽不想承认，甚至有些觉得自己卑劣，但她无法否认，她的的确确，因此事而得意、自豪。

她有时候甚至会幻想，日后再遇到那些小姐妹、见到熟人之时的情形，这让她不由心跳加快。

顾青对于安梦还的想法，并不知晓。

即便知晓了，他也不会在意。

人性如此。

俗语言，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

能超过原本处于同一阶层的人，本来就会带给自己一种满足感，或者说一种名为虚荣的情绪。

安梦还年龄不大，不谙世事，少与外人接触，自小被庆家训练为女婢，产生这种情绪也正常。

此时的他，并未关注安梦还。

他的目光，在银月坊市之中扫视。

一座座洞府林立的银月坊市，出租洞府的店铺并不好寻找，走了许久，顾青共路过三处出租洞府的店铺，只是价格，最便宜的每年也要五块中品灵石，这让顾青有些咂舌，这盛灵之地的瀚海，果然不一般。

如今他的修为已至筑基。

即便有石碑空间的存在，恐怕几次闭关之后，十几年的时间也就过去了，要租住洞府，起码要二十载起步，也就是百块中品灵石，而有这百块中品灵石，他还不如将之投入石碑空间内的灵池，令之化作灵液。

毕竟，他修炼主要是在石碑空间内。

实际上，并不需要真住进哪处洞府。

且他不炼丹，也不炼器，对与较好些的洞府配备的地火、灵泉等，并无需求，若租住一处洞府，充其量能养些妖宠，顺带着在洞府附带的灵田种些灵米，所能赚取的灵石，以他的经验来看，实在是少得可怜。

于是，在第三次走出外租洞府的店铺后。

顾青停下了脚步。

他转头看向那失魂落魄的顾亭月。

顾青的目光，让顾亭月好歹回过神来。

顾亭月勉强的灿笑一下，说道：“前辈，是需要租住一处洞府？晚辈知晓银月坊市之中，最为便宜的出租之洞府，晚辈，这便被前辈带路。”

她特意在那便宜二字上，加重了语气。

算是小小的发泄。

即便顾青是筑基修士又如何？难不成，还能将刚给他出了五十五块中品灵石的自己怎么样？

顾亭月说着，就要在前面带路。

顾青伸手按在了顾亭月的肩头。

他说道：“慢！此事不急。”

顾亭月身形僵硬的回过头，看着顾青那张满是黑色凸起的脸颊，耳畔回荡着顾青那带着几分笑意的语气，她不由自主的暗自打了个寒颤。

这位没品的筑基前辈，不会还有什么图谋吧？坑了她的灵石，难不成连她的人都不打算放过？

顾亭月缩了缩肩膀，退出几步。

“前辈！亭月尚有要事，便先回去了……”

“先前某在船上，隐约听闻你们家族，缺个客卿？此事某有些兴趣，你详且道来。”顾青打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