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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叔叹息,随后说报出了一位侯爷的名字。
“是白衣侯,他们故意让府内的一只黑虎走脱,又引诱十娘杀了这黑虎。于是他们便有了拿人的借口。不得不说,他们挑了个最好的时间,若是黑鳞在的话,就是白衣侯亲至,也未必拿得了人。”
在长安城有位侯爷,是位儒修,不过四五十岁的年纪,便证道七境,其面容清逸,又喜白衣,便称其白衣侯。
“我很好奇,那些人来的时候,钱叔你为何不出手。”陈青山望着眼前这个暮气沉沉的中年男人,从钱叔刚刚的话语中可以听出,他对空明坊的人是有些感情的。
“不是我不想出手,只是我无法出手,比起十娘他们,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室内昏暗,钱叔发出厚重的呼吸之声,如同被拉扯着的破风箱。
“跟这空明坊的天有关?”陈青山问之。
“对。”钱叔似在承受着什么,很艰难地吐出一字,他想要扶着椅子站起,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死死地压在了椅子之上,如同封印。
气味更臭了些,苍穹之上,空明坊的土地之上,伸出一些看不见的触手来,将整栋楼包裹,一股恶意倾泻而出,后落于钱叔肩上。
陈青山感知到了一些东西,下了楼,将小雪送出了空明坊,并叮嘱其这几日不要来空明坊了。
“青山哥哥小心。”小雪很乖,小步跑出了空明坊,陈青山在后面招着手,对其含笑致意。
待小雪跑出空明坊后,陈青山转身望着苍穹,笑容转为漠然,迅速回到了楼内。
“你做得不错,送走了那女孩,我现在的样子,恐怕会吓到她。”钱叔缓缓转身,陈青山见到了一张奇丑无比的猪脸,脸上肥肉堆叠,将五官挤得有些变形。
陈青山吸了口冷气,初见钱叔时,他虽邋遢,却依旧是个人得模样,没有如今这般丑陋。
“这是?”陈青山想要上前查看,却被钱叔伸手给拦住了。
“受了厌胜之术的反噬,你别过来。当年我以厌胜之术将那女人与孽徒化成了猪猡,并吃了他们,如今便受到反噬,以我的修为本不该如此,只是这空明坊确实有些奇怪,待我发现之时,便已经晚了。”钱叔说道,虽沦为此模样,但他依旧很平静,无悲无喜,对于钱叔而言,他只是在叙述一个事实而已,毕竟这天底下能影响他情绪的那两个人,已经被他给吃掉了。
“我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吗?”陈青山问道。
“没有,你帮不了我,就是仙人来了,也改变不了结局。”钱叔回答。
“那我便去把十娘他们带回来。”陈青山回到了刚开始的话题。
“你一个人前去的话,恐怕有些困难。”钱叔说道,依旧在叙述着一个事实。
“那白衣侯是位侯爷不假,但我亦是位侯爷。”陈青山说道。
或许是反噬的缘故,钱叔有些混沌了,这才想起了陈青山也是位侯爷的事实:“或许吧,你可以去试试,不过那位侯爷放人的概率依旧极小,因为那白衣侯的目标根本不是十娘等人,他要的,是整座空明坊。即使你不去救,待空明坊落入其手,十娘等人亦会被放回来的,他要的是在现在这段时间内,空明坊无人而已。”
“什么意思,不大听得懂了。”陈青山问。
钱叔问了个问题:“圣上建这空明坊有何用?”
“要长安的道士们有个去处。”陈青山想起了来空明坊前圣皇陛下对空明坊的叙述。
随后陈青山悟到了些东西,眯起了眼睛:“钱叔的意思是说,空明坊内没有道士了,那空明坊便对圣上来说没有了价值,成了可有可无的东西,这样的空明坊被白衣侯拿了,圣皇陛下也不会说些什么。”
“孺子可教。”钱叔笑了一下,只是笑起来确实不大好看,一股淡淡的腥臭味道弥漫在整个屋内。
被反噬的钱叔迎来了天人五衰,其现在的模样正是衣服垢秽,头上华萎,腋下流汗,身体臭秽,不乐本座。
其实钱叔的天人五衰很早便开始了,这才是他不在空明坊出现的原因,他怕连累别人。
而在陈青山见到钱叔那日,钱叔的日子已经不多了,不是钱叔邋遢,不爱清理,是那天人五衰已经降临,在规则的影响下,钱叔的模样就应该是邋遢的,衰败且臭的。
这与爱不爱干净无关。
看着钱叔的样子,陈青山心中升起了些许同情:“真不知道你承受了些什么。”
“自然是我应该承受的东西,我先是个男人,随后才是修士,不过还是得谢谢你小子,临死前还有人陪我说说话,感觉不错,我原本还以为我会自己死在这楼内,没有人知道呢。”钱叔声音有些疲倦,而当其说道“死”字时,又有几分解脱的意味。
躺在椅子上的钱叔唤了一声陈青山,如果陈青山没有记错的话,应该是钱叔第一次唤自己的名字,这也就意味着钱叔接下来的话会极具分量。
“陈青山,其实你应该明白的,那白衣侯要这空明坊无用,光凭一个白衣侯的分量,可不够让这里所有的道士都回那山门搬救兵。”
“钱叔的意思是,要这空明坊的另有其人,而这个存在的分量,比那白衣侯还要重上许多,只是青山想不出,除了陛下和大唐屈指可数的几位王爷外,还有什么人比这白衣侯还要重,不谈陛下,而那几位王爷,应该都对这空明坊没有什么关系吧。”陈青山轻声道,有些疑惑。
“那若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道统呢,那白衣侯背后,可是一座书院啊,你说这分量够不够。”钱叔点拨道。
“书院?哪座书院?!”
“豫章州,白鹿书院,白衣侯正是那白鹿书院院首的弟子。”
“只是那白鹿书院要这空明坊有何用?”
“你知道的,白鹿与长青是圣衍分出去的,虽说名义上三者地位相当,但在天下人的眼中,这白鹿书院与长青书院终究是比圣衍书院低了一筹,白鹿书院的院首有所突破,自然便起了与圣衍争锋的意思,所以,白鹿便有了入主长安的想法。”
“如此,那圣衍书院不管吗?没人会喜欢自己平白无故多个对手吧。”陈青山又问。
“那可是圣衍啊,儒圣的传承九成都在那,圣衍并不在意白鹿会不会入主长安,不管白鹿入不入主长安,圣衍依旧是圣衍,不会改变的。”钱叔回答道。
钱叔一直在这楼里,若一个旁观者,静静得看着这天下之事,并对其了如指掌,钱叔又道:“那圣衍甚至想看看,白鹿究竟能不能成功入主长安。你可以将其视为一次小的儒道之争,以白鹿去面对这天下的道门,这亦有几分白鹿想要在圣衍面前证明自己的意思。”
“这样得争端有意思吗?”陈青山一叹。
“在那些大人物看来,可有意思的很,虽说边关战事就未休止过,但这大唐终究是安定太久了,久到有些人已经无事可干了。”钱叔有些疲倦了,便闭上了眼睛,似在沉睡。
陈青山朝着钱叔一拜,就要离去。
“你还年轻,凡遇事不可冲动,无论何时,记得保护好自己,忍上几年,谁又说你不能改天换日。”闭着眼睛的钱叔对陈青山进行了最后的叮嘱,这是他一生所悟。
至于陈青山听与不听,在陈青山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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