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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从高空云海中突兀坠下,哪怕有几成未被打散的宝光在作卸力。
也还是将乔英跌了个骨软筋折,气血翻涌,滚荡不休。
身内的各处脏器更是如若针扎一般,刺痛阵阵。
其本就是受了无可挽回的重创。
而今这景状。
却又是一副雪上加霜之相……
在不由自主吐出数口鲜血后,乔英强忍着颅脑内那阵阵袭来的晕眩感,不甘嘶吼一声,挣扎抬目望去。
此时。
唯见极天处的种种迷离光色皆是一收。
一个道人正负手立在云上,衣袍猎猎,大袖招摇,气概英武宏翰,沛然莫之能御,自是陆地神仙之流的风仪!
“太素玉身……此法,居然是此法!我竟是栽在了此法上面?!”
乔英双目圆瞪,欲要张嘴怒喝,却是发不出什么语声来,只是嘶嘶几声,连不成什么词语。
在其胸腹处,更存着一个前后透亮的深深血洞,狰狞无状,触目惊心。
太素玉身这门肉身成圣神通本就因其神异和致命缺漏,向来是万天宇宙经久不衰的谈资。
而作为十二世族的出身。
他那一脉在密山乔氏也素有地位。
对于这门前古时代的神通,乔英也并不算陌生,听族中长辈说过些隐秘内情。
此法乃是太素丈人因为要同隆藏和尚争夺人参果树,所特意创出的神通,欲以人身比拟那些正宗玄劫受命,先天混沌而生的古老神怪们。
是一门不折不扣的无上大神通。
却也同时是存着极大患害,无可弥足!
不提在突破玄、元、始等大境界之时,会有响沸、雷震来阻止功成,非大神通者护持,绝不能够渡过。
且在平素修行时,也是需每日以遮掩秘术加持,或请动大神通者时时出手,来扰乱天机卜算。
至于后者。
若无意外的话,惯常是七日一次。
若不做此施为,被精通天机推衍的修士一旦算得了太素玉身的“系物”所在,顷时,便会被阳九百六的天地灾劫碾磨成齑粉,连元灵都来不及遁出。
而每隔七日,便需大能巨擘施法,遮掩天机异样——
此条目非仅苛刻,简直叫人瞠目结舌,也同样是费事麻烦。
乔英却是从未曾想到,自前古道廷崩毁之后,再到得今日,早已有无数人被那页载有太素玉身的地阙金章选中,以身试法,结果皆是未有什么好下场。
可有这般酷烈的前车之鉴在前了。
居然还有人胆敢修行太素玉身?
纵是再如何想得手一门护道之术,贪慕渴求。
似此施为。
也无异于是饮鸩止渴,荒唐可笑!
而见陈珩从云空中落下,正移步向自己走近。
乔英的面目更是闪出了抹深深的不甘之色,目眦欲裂。
若早知晓陈珩是不知死活,竟大胆修行了太素玉身,他根本不会落得此般凄惨田地!
在乔英的紫府之中,存有数方用来推算天机的符器,至于他本身,亦是精通天机数算之法,在此道之上,颇具天赋!
君尧早已辞世,所谓七日便施法一次扰乱天机,实是无从谈起。
更何况元神修为,虽已是仙道大真人之流,但欲全然混淆太素玉身的天机,也依是力有未逮。
换而言之。
在乔英料想中。
他只要出手施法,就可轻松推算到那“系物”所在!
眼前局面,便也不攻自破了!
可如今……
“若早让我知晓你修行了太素玉身,何至于此,何至于此!我又怎会落到此般田地?!”
乔英心绪激烈翻腾。
这时他就算欲使元灵欲遁出紫府,行那金蝉脱壳之事,也是做不到。
在陈珩的气机镇锁下,他隐隐有所感应,自家元灵一旦脱离躯壳,便是彻底身死魂消时候,要被顷刻斩灭!
“你倒也是个人物,可惜了。”
在惶惑惊恐之际,耳畔有语声传开。
乔英怒目视去。
陈珩也不与他多答。
下一刻,他便被阿鼻剑贯了颅首,剑光从眉心紫府而出,连带着元灵,都被一举杀灭!
看着地上那具死不瞑目的尸骸,陈珩微微摇头。
此人将几门上乘道术已是修行的精湛纯熟,绝非等闲之流。
若非最后是用太素玉身重创了他,一锤定音,想要短时间内拿下乔英来,只怕还需费上一番手脚。
不过最后陈珩看他最后狂怒神色,知悉乔英已猜测出了他修行的是太素玉身。
其或是正在心中暗恨,悔恨自己应提先施开卜卦之术,算到陈珩身上的系物。
不过对于此想。
陈珩也唯是一笑了之,心头不以为然……
……
而这一连串动作动作仅在电光火石之间。
从乔英被突兀打落云头,挣扎片刻后,旋即被一剑贯颅,不过仅数息的功夫。
乔蕤揉了揉眼睛,怔了一怔,忽得欣喜雀跃起来,对身旁的女侍道:
“我就知道,陈师兄一定会嬴的,你看,我说对了吧!”
“……”
那女侍显是吃了一惊,讷讷点首,唯应是而已。
她踌躇看了不远处的陈珩一眼,心下叹了口气,苦笑一声,便欲躬身上前去请罪。
方才她的那番话音虽然细微,但似这些有道行在身的修士,个个皆耳聪目明,灵感敏锐。
哪怕那时陈珩正在同乔英斗法,但保不齐,就是听得了只言片语。
她对自己性命并不在乎,这条性命本就是乔蕤给的,舍了也便舍了。
但陈珩若因此缘故。
而对乔蕤心怀了怨怼之意。
那样一来……
只是不待女侍躬身上前请罪,身旁忽有一阵衣裙摩挲的窸窣声响,乔蕤已是朝陈珩奔了出去,在几步远外才停下,兀得止住。
“多谢师兄今日的救命之恩。”
她弯身行礼,垂着螓首,长裙曳地,耳下的明月珰叮咚作响,动作一丝不苟,认认真真道:
“日后师兄若是有能用到乔蕤的地方,请尽情吩咐,乔蕤必不敢怠慢,自会尽心尽力!”
陈珩闻言微微侧目,盯着她看了一眼。
小女郎的身形纤细,眉目间光彩照人,皎若太阳升朝霞。
而几缕乌黑的发丝凌乱贴面,在华贵明丽之余,又显出几分少女的娇憨出来。
“不必客气,只是顺手罢了,贫道却是好奇,以乔师妹身份,难道身上竟未携着几手保命之法,怎么被几个紫府高功就逼迫到这般田地?”
陈珩淡看眼有些局促不安的乔蕤,又收回目光,道:
“不过如今危局并未消解,乔师妹可立我身后,小心些。”
那女侍闻言一惊,忙奔了过来,方欲躬身请教。
陈珩伸手朝地面一处,也不言语。
她视线移去,只见冈峦杂生的草木瑟瑟,尽是折腰,朝着北面弯曲,似是俯首,同时,地上的碎石泥沙也是在弹跳飞崩,像滚油中的活鱼般,被一股无形力道震动,纷乱无定。
“……”
看清地面之景后,女侍心头大骇,忙握紧袖中最后一张小挪移符,移步到乔蕤身畔,将她护住。
“好深厚的法力,人还远远未至,气机已是笼住了这方天地,看样子,倒是比那个卫琬华,要高明不少……”
紫府中的遁界梭无奈传音道:
“而今躲是有些麻烦了,老夫只是个代步用的法器,若论斗法,却还真不如那些杀伐法宝,用剑箓斩了罢!”
陈珩微微点了点首,暗扣住了一张渊虚伏魔剑箓,侧身一步,将乔蕤不动声色护在身后。
时间仿佛是被拉扯得极漫长。
一呼一吸间,都叫人异常难熬。
而终于,在数息过后,天中忽放出了声谹谹大响,像是神山崩开,乱石轰地!
而旋即,便见赤尘弥空,直冲穹顶,将冬日本是晦暗的天光,皆完全遮掩住,好似换了个世界般,叫在场诸人皆是脚下发颤,隐有趔趄之感。
这时再看赤尘之中,正是好整以暇,立有一男一女两个道人。
男修面貌高古,头裹混元巾,气概英武不凡,好似山岳崔嵬。
其背一口桃木剑,杏黄色的剑穗极长无比,约有将丈,长长拖地,而剑柄之处还镶有一块似是六指模样的金玉,形体古怪非常。
女修则是一身金色绣骊龙纹道袍,堂皇非常,身姿瘦瘦高高,比身旁的负剑男修还更要高出个脑袋,眉宇神情是一股睥睨骄横之态,并不将眼前诸人看在眼中。
“是乔卯、乔峨女这两位大真人?”
依稀看清来人的面目后,乔蕤瞳孔不禁一缩。
而一旁那个被乔蕤唤作是“小簟”的女侍,面容更瞬得煞白,看不出半丝血色来。
乔卯、乔峨女这两位大真人,皆是乔氏族主那一派系的真人,深得信任,至于乔峨女,则因血脉还要近些,又更得乔氏族主的信任,被引为腹心。
这两位可皆不是好相与的。
尤其乔峨女,她与乔蕤一般,生来便具神异,能略觉天心运转之道,极是厉害,不可以常理来做揣度。
这时。
两人虽距此地还足有数十里之遥远。只是立在赤尘中的两个模糊不清人影。
但还是有股沉重的压迫之感,将修为最低的小覃压得屈膝,不由自主要跪伏下去。
“……”
陈珩只觉脊背如是驮着一块万斤重量的大石,鬓角隐见汗水。
他看向天中那片的赤尘,眸光微微一寒,刚欲松开心神,将渊虚伏魔剑箓放出。
但陡然之间。
却忽有一声惊叫声高亢响起。
旋即。
那漫天赤尘便突兀爆开!
在轰然的巨响下,非仅是令得天地气体混乱一片,也同样是遮去了两人的身形。
饶陈珩心中一直存有戒备之意,却还是未能猜到这一手,不由自主后退数步,眯了眯眼。
而待得数十息过后,那赤尘渐渐稀薄淡去。
此刻的天中,早已是没了那两个乔氏真人的踪迹,去向不明。
“这……”
他心头微微一讶。
眼前这幕倒是甚为古怪,颇有些虎头蛇尾的意思。
那两人来时倒是气势汹汹,可还未等交锋,竟连一句话都未说出,就狼狈而走,却也离奇。
“是大挪移符,居然连这等符宝都是用上了?这两人什么来头,灵觉好生的敏锐呵,在老夫生平所见,也是难得的人物了!”
遁界梭也是吃了一惊,旋即自陈珩袖囊中跳出,啧啧称奇。
乔蕤有些好奇的打量了遁界梭一眼,眨眨眼睛,便将那乔峨女的生而神异言说了一遍。
而遁界梭听完之后,也是呆了一呆,半晌才回过神来,止不住摇头。
“好生厉害,好生厉害!便是那些在天机上浸淫多年的老修,都未必能做到此般地步,此等手段,居然是生而有之,天公造化,也真是玄妙!”
他叹道。
不过此刻,倒也能暂且放下心来。
既那乔峨女冥冥中摸到了一丝天心,提先预料了自己的凶吉,那在无万全的准备之下,此女绝不会冒然过来领死。
不过这也便意味着。
乔峨女下次再现身时候,那必是有了妥当应对,麻烦更大。
“赵国同这山林旮旯,全然是个南辕北辙,再有老夫和那小子的散景敛形术一并做遮掩,躲藏个几日,倒是不难。”
遁界梭心中暗忖道:
“只是不知,可能支撑到玉宸四院齐聚鹤鸣山的日期,这个,倒实是个未知之数……”
他目光一转,看向陈珩,却见陈珩早已是动身,正在搜罗乔英几个的遗留。
察觉到遁界梭的视线。
陈珩将最后一件玉尺样的符器收入袖中,摇摇头道:
“此地不是说话的场所,去赵国。”
他一伸手:
“乔师妹,请了。”
“好……好的。”
乔蕤用力点头。
遁界梭把这一幕看在眼中,莫名笑了笑,随之法力一起,原地登时便没了几人的行踪……
……
而在几人离去数息后。
树丛深处便有一阵窸窣轻响传来,钻出来了一头老黄狗。
“小老爷你倒是英雄救美,落了个人前风光,可最后这局面,还不是得靠老周我帮你收拾干净?
虽说那俩小子也是被吓破了胆,不敢前来,但留个后患,也总是让老周我心头不爽,我往日打草谷时候,斩草除根一事可忘不得。”
饕餮周济叹了口气,感慨万千道:
“就冲着有这份恩情在,日后你们吃饭,不亲自请我上桌,那还能开席?”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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