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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宫监道声领命,匆匆忙忙把值班的御医找来,就在御书房里给沈烈清洗包扎伤口。
而李炳和单廷宪等人,则在一旁默默的等着。
时间不长,沈烈身上那七八处大大小小的伤口已经全部料理妥当,脸庞却因为失血过多依旧略微显得有些苍白。
李炳又吩咐人专门去给沈烈准备些热羹汤,然后问道:“沈爱卿,你有什么要禀奏的,这就讲给本宫听吧。”
沈烈先谢过太子,接着回答道:“殿下,据微臣调查,当初何大将军遇害之时,玄甲军前锋营确实身在凉州,以当时的战力来论,他们作案的嫌疑应该最大。不过,前锋营或许拥有关键的不在场证明。”
“哦?关键的不在场证明?”李炳颇感疑惑:“究竟是什么样的证明呢?”
沈烈解释道:“情况是这样的。徐友长的前锋营奉时任玄甲军大统领谢光的军令,赴凉州演习。他们所选的行动区域,是依照事先计划,明确指定的荒野山林,因此本该无人能够提供见证。但微臣的手下在周边进行查访时得知,那段时间恰好有一位荣休归隐的朝中老臣,携几位故友一起寻访山川之乐,其中两个,是佛门高僧景德禅师和西北著名隐士方青遥。这几位名士都说,他们曾亲眼见到了在山中呼啸操演的玄甲军,而那处地方,距离何大将军遇害的现场,相隔近百里,时间地点都对不上。也就是说,徐友长他们很可能不是袭击何景明的凶手。”
李炳闻言恍然大悟,微微颔首道:“原来如此。景德大师和方先生都是世外高人,断然不会为了谁而说谎的,因此他们的证词确实极为关键。不过既然是这样,那你为何又说可能算是证明,而且还跑来调查玄甲军呢?”
沈烈恭敬回答:“殿下明鉴。那几位高人的证词,只是微臣的下属汇报的,臣尚未前去亲自核实,故而目前只能说是可能。至于说玄甲军嘛,则更有意思了。微臣在查问案件的过程中,发现在那个时期,除了徐友长的前锋营之外,居然还有一支玄甲军团的部队,也离开了本部大营,前后大约一个月的时间。”
李炳剑眉轻蹙:“哦?那支部队去了哪里?”
“根据兵部的记录,他们是奉命去鄂州押解粮草的。”沈烈微微一笑,说道:“按常理,这类任务在军中很普遍,而且这路人马在兵部那边备案的令、节、符俱全,上下批核完善有序,沿途各州折冲府的关防印信也逐一在册,没什么可疑之处。”
李炳听沈烈说是不可疑,却知道此事背后必定另有隐情,所以没有接话,只是静静的等他继续讲。
果然,沈烈话锋一转:“但是,正因为一切正常,才显出此事的不正常之处。其中最大的问题,就出在了折冲府的关防印信上面。在那支部队报备的行军路线上,有一处必经之地,就是位于山南道的宛州。当时宛州因为连日暴雨、突发山体滑坡,驰道出现了严重的损毁。所以,那段时间里,南北往来的驿马、信差、官员以及军队,全都是绕道临近的显州通行。可是呢,玄甲军团的那支部队在回营之后,递交给兵部的沿途关防印信上,盖的却仍然是宛州折冲府的大印,却并没有显州折冲府的印章。殿下,您觉得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李炳面色阴沉,冷冰冰的哼道:“这只能说明,他们根本就没有走过那条路,更不是去了鄂州!”
沈烈点点头:“是啊,微臣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打算来当面请教一下谢太傅,他那支神秘的部队,当时究竟是去了哪里?又干了什么?”
听完沈烈的话,李炳沉默片刻,接着有些为难的说道:“何大将军遇刺一案,事关重大,沈爱卿查办辛苦。不过,谢太傅此时已经去往汴州督导河务了,一时半会儿也不可能宣召他回来,恐怕……恐怕还需要你等些时日才行。或者,你拿着本宫的手谕,直接去汴州找他,当面问清楚?”
沈烈心想:您让我去见谢光当面质问啊?那不等于是羊入虎口吗!别说是带着太子手谕,就算是拿着帝君诏书,谢光也敢随便找个借口,当场把我给剁了。眼下提及何景明遇刺的案子,无非是为了今晚保住小命的权宜之举,太子还真的当回事了?
沈烈担心李炳一时热心,真把前往汴州质问谢光这事给坐实了,当场签发一个什么狗屁“手谕”给自己,那可就真的是不想去也得去了。
于是,他赶忙转移话题,设法先稳住太子:“殿下,此事倒也不急于一时。微臣这里还有另外一件事要向您禀告。”
李炳听沈烈这么说,不禁大感好奇,同时也被对方引起了兴趣,问道:“哦?沈爱卿还有何事禀奏?”
其实沈烈也是为了搪塞而信口胡诌,一时还真不晓得该拿什么禀奏太子。他脑子飞速转动,暗暗逼着自己赶紧寻出一个能和“何景明案”相提并论的好话题。
就在电光火石之间,机智的沈烈突然灵光一现,脑海中闪出了慕容雪的模样,一个“一箭双雕”的主意也顿时有了。
“殿下,微臣想谈谈有关白马寺事件的一些想法。”沈烈不慌不忙的拱手道。
他这句话,顿时惊到了旁边一个人,那就是单廷宪。
方才沈烈介绍“何景明遇刺案”的时候,单廷宪在旁边就已经是听得汗流浃背,一直在为谢光和劳剑华暗暗担心了。此时此刻,眼见沈烈这倒霉的家伙忽然又把“白马寺案”扯了出来,单廷宪更是感觉惊愕莫名。
足智多谋的劳先生不在,而他又是个大老粗,还有谁能制得住面前这位心思缜密、巧舌如簧的逆鳞长史呢?
太子李炳的反应,却与单廷宪截然不同。
当初因为查办“白马寺案”是太子明发天下的诏谕,所以朝廷文武官员对于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差不多都已经知晓得很清楚了,也并不算是什么秘密。
虽然李炳曾指定黄门侍郎单廷宪专门负责侦办此案,但是对于沈烈这位圣唐皇朝“顶级办案专家”的意见,太子殿下还是非常重视的,他也的确很想听听沈烈有什么高见。
因此,不待单廷宪找出反对的借口,李炳已经笑着点头,请沈长史畅所欲言。
面对目光殷切专注的太子,以及脸色阴沉不定的单廷宪,沈烈暗暗的长吁了一口气。
他此刻已经下定决心,打算趁着谢光和劳剑华目前都不在东都洛邑的难得机会,凭借自己多年办案的丰富经验,干脆将慕容雪的不利局面,给他来一个硬生生的逆风翻盘!
“殿下,微臣以为,白马寺一案有以下几处疑点。”
李炳听沈烈说白马寺的案件存在疑点,而且竟然还有几处之多,更是忍不住好奇心大起。说实在话,最近这一个多月的时间,因为慕容雪身涉此案之中,同样也给太子李炳造成了不小的困扰。
一方面,李炳因为慕容雪对劳剑华做出如此过激的举动而感到深深的失望和戒惧;另一方面,也由于慕容雪在被停职调查期间,无法有效的制衡谢光派系,致使李炳在处理重要政务的时候,总有些力不从心的感觉。
而且还有一点,黄门侍郎单廷宪奉旨开始查案后,陆续被牵连进这个案子之中的人,可谓是越来越多,其中既有朝廷的官员,也有江湖的门派,非常离谱。
李炳一时间也很难做出判断,这其中到底有多少是真正的嫌疑真凶,又有多少是被谢光他们故意诬陷的无辜怨种。今后定案的时候,又该如何处置这一大批乱七八糟的家伙,同样令李炳头痛万分。
现在沈烈提及白马寺一案,先不说他的立场究竟如何,单单是此人的办案经验和独到眼光,便能为李炳准确把握白马寺事件的原委提供有力帮助。
所以,逆鳞司长史的话完全吸引了李炳的注意力,暂时忘掉了手谕的那桩事情。
沈烈先是兀自思索片刻,稍稍理清一些思路,这才悠悠的开口说道:“殿下,白马寺案件,经由东宫颁发明诏之后,虽然有特旨,命黄门侍郎单廷宪单大人全权侦办,但是按照圣唐刑律,案件的始末卷册,还是在第一时间通报了刑部和我大理寺。因此,微臣对这个案件的基本情况,还是有一定的了解。”
他见太子表示认可的点了点头,继续自信的说道:“微臣在说出愚见之前,还有一个重要事情,想先跟殿下核实。”
“嗯,沈爱卿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道来。”李炳表现的非常配合。
沈烈笑着瞥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单廷宪,向李炳拱手道:“殿下,恕微臣斗胆,那日在白马寺中,殿下您是否亲眼目睹了整个事情的经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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