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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顿了顿,接着道:“对帝君而言,重要的是必须彻底查明案件,完全排除沈烈怂恿淮阳王的嫌疑。因为从逻辑上看,这个事情是说得通的,具备充分的可能性。只有查出整个阴谋的幕后主使,才能真正化解沈烈的危急,同时公主也可以推说是被人蒙蔽,因为救兄心切,所以未经查实就告到了帝君那里。这只能算是疏失,不能算是陷害。”
李汐思索片刻,忽然问道:“兄长,你昨晚说,净慧在你的手上,是诈我的吧?”
李江遥不好意思的笑笑:“什么时候发现的?”
“昨天你走了之后,我就察觉出不对劲了。”李汐也忍不住笑道:“我认为,净慧若是真的被抓了,绝对扛不住你的手段,那样的话,兄长就全都明白了,何苦跟我演戏?”
“那你今天怎么还肯来找我?”李江遥有些好奇。
“幸亏我想通了呢。”李汐嫣然一笑:“不然的话,做兄长的敌人,简直生不如死。我问净慧这个人,是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或许对查出幕后黑手有帮助。”
李江遥此时也暗暗佩服李汐的机敏,不禁虚心问道:“有什么好想法?”
李汐分析道:“净慧是提前在香积寺等我的。而去香积寺拜佛进香,却是前一天惠妃娘娘来探望我的时候,临时提出来的。这中间隔得时间太短了,说明什么呢?”
李江遥看着李汐的眼睛,笑着道:“这说明,要么是你的身边,要么是慕容灵的身边,有净慧他们的眼线。”
“兄长果然聪明!”李汐赞道:“我是想了很久,才怀疑到这一点,而你居然一听就透。”
李江遥摆摆手:“公主千万不要再夸我了,咱们还是继续讲正事吧。既然你有了怀疑,想必也有了发现,对吗?”
李汐点点头:“我感觉,贴身侍女小婷似乎有问题,只可惜没有太多手段去印证,只能在暗中默默观察。”
“只要有目标,那就好办。”李江遥笑道:“公主给我两天时间,我来负责查证小婷是否清白。”
李汐本打算问问李江遥,如何查证小婷的清白,可是转念一想,她又忍住了。
军人做事,向来讲究杀伐果断。万一李江遥的人要对小婷下狠手,严刑拷问,自己知道了反而不好。
就在此时,胡府管家忽然在门外通禀,说宫里刚来传话,请大都护入宫陪帝君共进午膳。
李江遥笑着应了一声,旋即问李汐道:“我还从来没跟皇帝一起吃过饭呐,有什么规矩需要注意吗?比如说,穿什么样的衣服?能不能主动灌陛下喝酒?”
李汐闻言噗嗤一乐,白了李江遥一眼道:“兄长,你有时候聪明得让人感到害怕,有时候却又傻得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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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江遥一身朝服冠带,在内侍的引领下走进长庆宫。
偌大的殿宇里,只摆放了两张席案。一个在高台上,一个在高台下。
李江遥四下打量了一番,寻思着等会儿李炳来了,还要繁琐施礼,索性就先不落座,站在原地静静等候。
果然,时间不久,内侍高声唱喏“帝君驾到——”
同样穿戴正式的李炳,在禁军的陪伴下走入殿中。他待李江遥行完礼,招呼对方入座,同时把禁军都遣了出去,只留下两个小内侍在旁边伺候。
李江遥心中暗道:这帝君也挺有胆量的。凭我的武功,即便没带星落刀,也完全能在三招之内取他性命。这么堂而皇之的与我对座饮宴,看来是还没打算今天就将我逼死。
他淡淡一笑,按照李汐教的规矩,拱手朗声道:“臣位卑功敝,蒙陛下厚爱,赐膳饮宴,臣感念至极,谢吾皇隆恩。”
李炳微微颔首,说道:“李卿与国有大功。且常年在外征战、久历风霜,难得回到帝都,这都是应该的。”
说着,他端起酒杯:“朕虽不胜酒力,但还是要与卿先对饮三杯!”
“这第一杯,是感谢李卿当年洛邑营救之情。没有你,就没有朕的今天。”
李江遥闻言,连忙端起桌上的杯子,与李炳同时将美酒一饮而尽。他事先服下了情报司提供的解毒药,本身又有强悍内力,因此并不担心酒食中被下毒。
内侍分别给二人的杯子重新斟满酒,李炳道:“第二杯,是犒赏李卿纵横边陲,为圣唐守住了万里江山!”
李江遥谦虚两句,又和李炳一起饮尽。
“第三杯,是为了先帝,”李炳郑重道:“李卿收复帝都,消灭突厥,为先帝报了大仇,朕打心底里感谢你,请!”
“陛下请。”李江遥再次高举酒杯,和李炳轰然对饮。
酒过三巡,李炳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接着道:“李卿,方的才那三杯酒,是朕对你的谢意,也是对你的敬意。然而,除了三敬,朕对你还有三怨,怨恨的怨,你可知否?”
李江遥略感好奇,平静的看着李炳,应道:“恕臣愚钝,还请陛下赐教。”
李炳则轻轻的摇了摇头,一挥手:“朕不说,你自己回去慢慢想吧。来,先尝尝菜,都是好东西。”
李江遥也不纠结,听话的拿起玉箸,就着桌上的佳肴,每样尝了尝。果然如李炳所说,皆是难得一见的珍馐美味。
看他吃得既坦然又开心,李炳也暗暗称奇:李江遥的确英雄了得。明知朕对他不满,甚至还说出了三怨的话,可他仍旧泰然自若,毫不担心会遭到毒手暗害。仅仅是这份从容淡定的样子,就颇具大将风范了。
李江遥吃得专注,李炳却几乎没动筷子。他等李江遥把一个水晶虾球吞入肚中,才悠悠的问道:“沈烈还好吗?伤势恢复的如何了?”
闻听此言,李江遥不禁一愣,但脸上的表情和手里的动作却未有丝毫变化
只听李炳继续道:“李卿不必否认,也不用承认,朕并没有打算追究。唉,朕也知道,田沐他们下手很重,若不是还想着从沈烈的身上多问得到一些秘密,恐怕早已将他害死了。”
李江遥听对方这么说,轻轻放下玉箸,冷然道:“陛下这是何苦呢?”
李炳清楚他话里的意思:放着沈烈这样的忠臣不用,反而去用田沐那帮奸臣,还任由他们残害忠良,何苦呢?
沉默了片刻,李炳苦笑道:“李江遥,你觉得,何为忠臣?何为佞臣?”
“心怀家国、舍命守护者,为忠。”李江遥朗声答道:“嫉贤妒能、以权谋私者,为佞。”
李炳点点头,又摇了摇头:“这么说,也对,也不对。你没发现吗?你刚才所说的标准,少了最关键的一环?”
“少了什么?”李江遥有些不解。
“少了帝君。”李炳语气有些凝重:“以权谋私者,未必只谋一己之私,有时也谋帝君之私;心怀家国者,未必心怀圣唐皇主,或许更多的还是天下苍生。沈烈,还有你李江遥,你们都是这个国家的中流砥柱,然而,却不是朕的忠臣。”
国家的忠臣,帝君的忠臣,二者显然是不一样的。
李江遥理解了这位年轻君主的着眼点,也明白这并非简单的黑白对错。一个皇朝的统治者,如果不能百分之百的牢牢掌握住所有力量,那么这个皇朝对其而言还有什么意义。
甚至,他的存亡安危,都会时刻处在巨大的不确定之中。
李炳并不是恨沈烈,而是怕沈烈;并不是怕沈烈这个人,而是怕沈烈难测的心思和手中的力量。
相较而言,魏梓轩等人所做的那些贪污受贿、欺男霸女的丑恶勾当,又算得了什么呢?
帝君随时可以轻松拿下的大臣,才是好大臣。或者说,一身臭毛病的奴才,才是好奴才。
只可惜,沈烈不是奴才,李江遥更不是。
所以,李炳才会对他们深深的戒惧。
想通这一点,李江遥淡淡笑道:“陛下,您刚才问臣,何为忠,何为佞。臣也想请教陛下一个问题,何为明君?”
李炳的脸上顿时露出不悦之色,不过,他终究还是耐着性子回答道:“创万世之伟业,还天下以太平,是为明君。”
“臣觉得,也对,也不对。”李江遥认真说道:“陛下,与国一体、以国为先,其实就是明君。正如您刚才对臣所说的那样,假如您与圣唐真正的合而为一,那么国家的忠臣,不就是帝君的忠臣了吗?”
李炳闻言微微一愣,不由得思索起李江遥话里的含义来。
与国一体,以国为先?
跟圣唐合而为一,无分国家的忠臣与帝君的忠臣?
这……真能行得通吗?
沉默了片刻工夫,李炳将脑海中的各种思绪逐一挥去,看向李江遥:“今天,你我君臣算是把话说开了。朕问你,也希望你能坦诚回答,公主大婚上的刺杀,到底和你以及镇疆军有没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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