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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沐接到镇国公程东的指示,正琢磨着如何在帝都搞些声势压力出来,以便给欧阳林和驸马府制造行动上的麻烦。没成想,一个特殊的案件,恰好就在这时候摆到了他面前。
殿中监裴应伦,忽然意外身亡。
所谓殿中监,是朝廷里面一个重要官职。地位特殊,品阶显赫,乃堂堂从三品的高阶文官。它隶属门下省,负责执掌跟帝君起居有关的六局,即:尚食局、尚药局、尚衣局、尚舍局、尚乘局和尚辇局。
殿中监是朝廷的专门代表,与内廷配合,共同服侍帝君,属于近臣。
而这个裴应伦,和短命鬼殷诚毅一样,也是当年最早的一批东宫官员,在太子李炳卷入帝都事变之前,就追随效命。加上他还是乐平郡主的丈夫,沾着皇亲国戚的边,因此李炳继位之后,裴应伦也得到了提拔重用,一路平步青云,最终接掌殿中监之职。
可是,正当这位年届四十、身体硬朗的裴大人在朝中风生水起、官运亨通之时,突然就不明不白地死了。
更诡异的是,他并不是死在自己的家里,而是死在了外面姘头的床上。
按照圣唐的规矩来说,凡身有功名之人或勋爵贵胄之后,皆可纳妾,但上限是六人。一般的乡绅富户,只要缴税纳捐五千贯以上者,最多可以纳妾四人。一旦超过这个标准,多纳小妾,只要官府查问,都算犯罪;在这个数量范围之内,则根据个人的喜好和需求,自由取舍,无所禁忌。
不过,这通常只是针对官员和富商而言。像驸马、郡马这种娶了皇族贵女的人,尽管没有明文规定不准他们纳妾,但大家一般都会非常收敛,轻易不敢逾礼,以免冒犯了皇室的尊严。
裴应伦就是这种情况。
自从成为乐平郡主的夫君之后,他便彻底绝了沾花惹草的念想,只老老实实的侍奉郡主一人,但是,作为男人,尤其是作为一个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的成功男人,裴应伦的下半身还是很有一展雄风的诉求。
所以,这家伙表面上不纳妾,暗地里却在外面偷偷摸摸的搞了一个姘头。
姘头姓孟,江南人士,家里原本也是书香门第,可后来不知何故家道中落,孟氏便随父母来帝都投亲,一直寄居在伯父门下。有一次伯父宴请宾朋,正好裴应伦也在其中,一眼相中了帮忙端菜倒酒的孟氏,便在私下里厚着脸皮向孟氏的伯父求个私亲。
原本,那伯父不愿让侄女当个没名没分的外室,但一来他不敢得罪殿中监,二来当时正好有笔宫里的大生意想拜托裴应伦关照,于是只好软硬兼施的劝说弟弟、弟媳点头答应,让孟氏做了裴应伦的外妾。
当然,裴应伦对孟氏也是真的好,他不仅把皇宫采买的生意交给其伯父操持,而且还另拿出大笔资财,在帝都城中买了一座三进小院,又雇了四个仆人,专门让孟氏和父母在此安身享福。自己呢,有事没事就来住上一两晚,过过当一家之主的瘾。
前天,裴应伦照例跟夫人乐平郡主告了假,谎称自己有公务要忙,这几日需住在官署,然后便哼着小曲儿,得意洋洋的来到自己的小窝,跟孟氏恩爱。
没料到,当晚就出事了。
据孟家老夫妇和仆人们后来跟官府交代,那天夜里,他们确实听到主宅传出过一些奇怪的动静,可是,因为裴应每次伦跟孟氏行敦伦之事的时候,声响都极大,并且他还特别喜欢搞一些古怪羞耻的花样,所以谁也没有过多在意,只当作没有听见。
然而等到第二天早上,丫鬟进屋收拾,准备伺候老爷夫人起床洗漱时,这才惊讶地发现,裴应伦和孟氏着身子,双双死在了卧榻之中。
京兆尹府接到孟家的报案,顿时作了难。
尽管这些年圣唐闹邪性,二品三品的大官说死就死,而且一死就一大堆,跟不要钱似的,但是裴应伦毕竟身份尊贵,又涉及皇室尊严,所以京兆尹府既不敢怠慢,又不敢外宣,只好先悄悄咪咪地跟北衙打了个招呼,看是不是由逆鳞司把案子接过去。
本来嘛,殿中监跟北衙都是伺候帝君的人,算得上是同一个系统。逆鳞司过问,无论上报还是查办,都比较方便。
田沐一听裴应伦莫名其妙地死了,顿时来了精神:这不是制造帝都紧张氛围的好借口、好机会吗?
他当即率领手下去了裴应伦的私宅,仔细勘察,准备将事态扩大,以缉捕凶手的名义,限制欧阳林和驸马府的动作。
然而,这不去事发现场不要紧,一去到那里,田沐顿时感到自己想错了。
原先的时候,田沐以为裴应伦的死因无非两种:要么是他纵欲无度,和小妾孟氏吃了什么助兴的鬼药,行房之时药力过猛,导致一命呜呼;要么,就是身陷情杀之局,或跟小妾孟氏一起殉情,或被乐平郡主买凶处死。
无论哪一种状况,都不妨碍田沐借题发挥,利用殿中监之死戒严帝都。
可是,当仵作将验尸的结果汇报上来,在场所有逆鳞暗探都立刻傻了眼:裴应伦和孟氏既不是纵欲而亡,也不是殉情自杀,更不是乐平公主买凶出气。
这两个可怜人,是死在了北衙逆鳞司的手上!
当然,这么说也不算太准确。确切而言,他们是死于逆鳞司的独门杀器——金瞳散。
这个金瞳散,曾是逆鳞司第七代长史亲手研制出来的一种毒药,无色无味,霸道无比,专门用来刺杀那些威胁帝君安全的重要目标。
凡是中了此毒之人,尸体上没有任何异状,只是会在眼底浮现出一层淡淡的金色,在阳光或灯光的照耀下,非常难以察觉。
也就是逆鳞司的仵作专门学习研究过这种毒药,换了其他衙门的人,绝不可能发现。
一听说裴应伦和孟氏眼睛出现了金瞳散的症状,田沐当即感觉事情不妙。他接手逆鳞司的时间已经不短,自然也多少知道一些内部的门道:金瞳散配方复杂,极难研制,逆鳞司里保存的并不多,而且还有专门的人员负责看管,轻易不会交给暗探去使用。
难道是被谁偷了?
田沐眉头一皱,连忙让朱俊杰亲自跑一趟,回去核实金瞳散的保管情况。过不多时,朱俊杰匆匆返回孟家,报告了一个令田沐后背发凉的消息:逆鳞司保存的金瞳散,一丝一毫都没少!
娘的,这可见鬼了!
田沐沉声道:“那玩意儿金贵得很,除了北衙逆鳞司的造作科,还有谁能搞出来?”
朱俊杰微微一愣,下意识地答道:“大人,您说错了,造作科也搞不出来。现在保存在衙门里的,都还是前几代的用毒高手留下来的旧货。”
一听这话,田沐顿时眉毛一挑:“卧槽,难道是他?”
朱俊杰左右看了看,神情严峻的点了点头:“如果真是金瞳散的话,也只能是他了。”
他们二人口中的“他”,指的不是别人,正是前任逆鳞司长史,沈烈。
这个想法,不能说对,但也不能说全错。从田沐和朱俊杰的角度而言,虽然劳剑华同样有可能是拥有金瞳散的人,但他们早已把沈烈列为了头号大敌,因此一有事情,自然也首先会想到沈烈。
毕竟,当初差点把沈烈折磨致死的,正是这两个家伙。
田沐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琢磨道:“如果是他,那原因和动机呢?裴应伦充其量就是个管财物的,肥差是肥差,但怎么着也入不了他的眼吧?”
“或许跟宫里有关也说不定呢?”朱俊杰分析道:“裴大人管着六局,个个都涉及到帝君的衣食住行,会不会是为了打开皇宫的突破口?”
闻听此意,田沐不禁一惊,连忙吩咐旁边的手下:“赶紧给本官查一查,裴应伦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没有?”
暗探们都有些懵圈,谁也没动。田沐见状大怒,正欲开口训斥,朱俊杰在旁边提醒道:“大人,您说的这件事,只有殿中省的人最清楚,多了什么,少了什么,得让他们过来清点查看才行,咱们的兄弟搞不明白呀。”
田沐反应过来,连连暗骂自己糊涂,又吩咐道:“去!把殿中省的主簿秘密带到此处,让他检查,快!”
手下答应一声,没用多长时间,就找来了殿中省的两个少监和一个主簿。
三人一见裴应伦的尸体,登时吓得魂飞魄散,身子不住微微颤抖。田沐上前喝道:“废物东西,没见过死人吗?别给本官瞎耽误工夫!赶紧仔细翻看翻看,瞧瞧裴大人丢了什么东西没有!事关帝君和皇宫的安全,误了大事,当心尔等的脑袋!”
殿中少监和主簿被他唬得忙不迭点头,纷纷压下内心的恐惧和恶心,围着裴应伦上上下洗仔细查看起来。约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一名少监忽然惊呼道:
“坏啦!银鱼符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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