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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说青山镇上还有几人能为魏长磐解惑,那小青楼里见多识广的四位丽人儿无疑是最为可能的人。
其余几位丽人儿虽说都各有所长,却只有岑林晚是能讲书上道理的。
然而当他问及为何自古以来江湖都是纷争不断的场面,手不释卷的岑林晚所回应的,是一句“人心不足”。
生长在青山镇的魏长磐,自打能为那个穷困潦倒的家出力,魏老爹买回来的蛋鸡鸭苗子便都是他喂的,他每日从河里摸上来的螺蛳丢进鸭棚里,蛋便能多出好些来,也就意味着能多出几十枚铜板。
只是当那些还是拳头大小毛茸茸的鸡仔鸭仔被放到棚子中时,有几只大概生下来脑子里便缺根弦的的就得魏长磐特别分心去照看,其中有两只也不是体弱多病,反倒抢起食来更加凶悍,然而顿顿都没个止境,直至吃到活活撑死也是浑然不觉。
令他匪夷所思的是,为什么松峰山那位看起来和蔼可亲像是有大智慧的高山主,偏偏就像这不知饱饿的鸡仔鸭仔一般,要将明明已经是江州数一数二江湖门派的松峰山做到一家独大?
几位丽人儿听了魏长磐这番话,都是摇头,明明在其他人情世故上都通透的魏长磐,怎就看不出这最浅显的东西。
“有利可图是其一,其二,”岳青箐顿了片刻,“就有一己私欲的成分在内了。”
“不论是能力还是眼界,他在松峰山几十代山主中都相当不俗,这无可否认。”她沉默片刻后缓声说道,“那时候资质极好的高旭就这么年复一年在外山耗着,既无升迁的指望,也没有上位的觉悟,只是有一日机缘巧合,练武时撞见了一位内山的女弟子,一见钟情,自此便一发不可收拾。”
“人最开始相爱的时候,是恨不得整个天下都只有他们两人的,久而久之松峰山上自然便能察觉出异样来,不用太多手段便能查出真相。”
“那时的松峰山山门规矩还远不如今日这般宽松,山上内门女弟子婚配都是由山上议事堂与山主共决的大事,那女弟子身为山主之女,姿容武道都是冠绝松峰山,日后当然是要与别州大派俊彦结亲或是接任松峰山山主的,哪能便宜了松峰山区区一个外山弟子。”
“当议事堂长老们命人将这两位押解过来,想要那女弟子与高旭斩断情缘便可既往不咎,毕竟是山主之女,这点薄面还是要给的。”
岳青箐一笑惨然,“松峰山未来成就不可限量的内山女弟子,和区区一个皮囊尚可的外山小子来,议事堂的长老们这点取舍之道还是明了的。”
“然而那女弟子公然声称自己已经身怀六甲,议事堂长老们震怒之余,在这些老朽之人看来简直是不可饶恕的重罪,不严惩不足以明规矩。”
“自愿放弃自身锦绣前程此外,这位忠贞不渝的女子还极力保举自身情郎,那些颜面尽失的议事堂长老们在掂量高旭根骨时,竟是有意外之喜。”
“那女弟子十月怀胎生产后,原本的出尘地位荡然无存,高旭反倒成了松峰山上为众人敬仰的未来山主人选,前途光明坦荡。”
几乎是咬牙切齿才能说出下一句话的岳青箐脸上哀戚连同怨恨如铅半沉重,像要压垮这个向来是身姿挺拔如白杨的女子。
“我那娘亲生产后元气大伤,调养不足三月,便被议事堂派下山去游历,美其名曰不能因儿女情长废掉武道前途。”
“青箐”顾眉声刚要开口,已经不管不顾的岳青箐却已经接着说了下去:
“是啊,松峰山议事堂高瞻远瞩的长老们,哪里会想到我娘亲行至半途会重病缠身,所住客栈又正好是烟雨楼产业”
再也说不下去的岳青箐起身离去。
在座的其余三位丽人儿都知晓岳青箐来自松峰山,这段隐秘往事倒是全然
不知,岳青箐也从未提起,她们也只当是松峰山中武道境界高些的内山弟子来看待,更别提清楚其与现任松峰山山主高旭的父女关系。
如此看来,烟雨楼于松峰山山主高旭而言便是有杀妻之仇,而今的竭力攻伐也能说是师出有名。
只能说这烟雨楼与松峰山百年对峙以来,死者不计其数,可偏偏死的是这位,也只能算是世事难料。
小青楼内的丽人儿都起身去寻那走去不知道何处的岳青箐去,心中困惑没能消解的魏长磐在仅剩他一人的小青楼二层,独自凭栏远眺。
师父曾说过,若是他师父有朝一日和人家厮杀起来,不论对错,他魏长磐都得帮忙,也就是帮亲不帮理。
可师父钱二爷和师公张五,和他向来是敬重的岳青箐现在又是两家人,孰轻孰重
魏长磐一时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愁啊。
不知道师父和师公这会儿在烟雨楼过得可还好,昭儿现在又是什么模样,小青楼上少年郎心有所想。
少年郎牵挂着千里之外的同时,滮湖湖心岛上一位平日婉约如出水芙蓉般的姑娘正在书桌前提笔沾墨,在一条薄如蝉翼的轻纱上写着蝇头小楷。
这位被烟雨楼不知多少子弟视为心上人的余文昭余姑娘,提笔写到某处时,眼前便浮现了那初见面时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的少年郎身影。
就是那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的少年郎,在不久的将来就要成为她的夫婿?
当爹爹告知她这消息时,余文昭只觉得心跳得比平日里快上许多,也不知是惊的还是喜的。
那当年黑不溜丢的少年郎,不知道而今长成了什么模样?
呸,她脸羞红了一片,整天就想着这些没羞丑的事,难怪武道境界比起他来已经差些了。
不过她余文昭的男人,哪有境界不如她的道理。
小心翼翼将这轻纱上墨迹晾干再卷起塞进信鸽脚上绑缚竹筒,余文昭轻抚那白如雪的羽,便放飞了那信鸽。
她独自凭栏望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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