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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龙跌落井底偶遇一只小狗,他咬破手指在白背心上写血书,把血书背心捆在小狗泥球身上,用力把小狗掷出深井。
小狗已经被于龙投掷过两次,当于龙又抱起它试探性投掷时,小狗泥球就预感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它虽然吓得浑身发抖,却无力反抗,只能像耗子一样吱吱乱叫。
猛然间,泥球脱离了束缚,向上飞升,泥球只觉得井口那片天突然砸下来,吓得“哇哇”惨叫,本能地伸出前爪去抓,却抓住了井口坚硬的沙土。
泥球前肢用力抓向井口,借助惯性向上一纵,终于脱险。原来,天没有砸下来,而是突然放大,大到泥球的眼睛装不下。
泥球被刚才的经历吓得半死,抖抖身上的泥土,定了定神,感觉自己回到了原来的世界。泥球很矛盾,这既是原来的世界,也不全是原来的世界;他原来生活的地方是一个大院子,有很多铁笼子,有很多大大小小的伙伴,有一帮兄弟姐妹,有狗妈妈保护。
一天前,他和几个兄弟姐妹被装进一个纸箱子,主人把他们带到一个陌生的地方,那地方气味混杂,有很多人吵吵嚷嚷,有很多陌生的人,人们围观它,抱他,摸它。
有一个人把它抓起来,从头到尾仔细查看,最后又装进一个纸箱,它在黑暗中被带进了一个晃晃悠悠会走的大房子。
大房子里人挤人,纸箱子被人们踢来踢去;大房子有时走,有时停,当它再一次停下来时,泥球从纸箱子里钻出来,从人腿的丛林穿过,悄悄的溜出了大房子。
大房子喷着臭气走开了,泥球钻进草丛,它努力嗅着气味,想找到妈妈,或者兄弟姐妹,结果它失望了。
泥球在草丛里钻来钻去,怎么奈它个子太小,枯草遮挡了视线;它想站上一个高台眺望一下远处,刚爬上去,没想到脚下突然塌陷,它还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就掉进了深井的烂泥里。
如今,泥球回到地面,它瞪着一双惊恐的小眼睛观察着周围的世界,一切都很陌生,陌生让他恐惧。
泥球蹲在井边茫然四顾,天要黑了,最后一抹晚霞正在慢慢地消失;晚风吹动枯草,小鸟在树上鸣叫。
泥球仰头在空气中嗅,辨别各种不同的气味,都是陌生的,熟悉的气味在井下,从深井里一丝一缕地飘出来,那是于龙的气味。
泥球朝深井里叫了两声,它在提醒那个熟悉的人快出来,外边的空气很清新,地面也干爽,比在井底下舒服多了。
井里传来于龙愤怒叫骂声:“你t的畜生!……傻瓜!……笨蛋!……快走,去有人的地方,让他们看你身上的字……快去,找人来救我!”
泥球根本听不懂他说什么,但听语气很不友好,泥球不敢再叫了。它蹲在井边,孤独无助,眼看着光明一点点退去;黑暗越来越浓重。
草丛里有异样的声响,泥球嗅了嗅,是肉的味道。
泥球悄悄移过去,伏下身体,屏住气息,等待着……一只田鼠贼头贼脑地爬过来,泥球一跃而起,一掌把小田鼠拍在地上,一口咬在嘴里,用力左右甩了几甩,田鼠吱吱地惨叫了几声,不动了。
肉香刺激了泥球的食欲,泥球满嘴的唾液直往外流。
泥球把田鼠吞进嘴里,田鼠的骨头噼啪断裂,鲜血的味道刺激着泥球的味蕾,这感觉很舒服,很振奋。泥球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味,田鼠已经滑到了肚子里,肚子里很充实,充实的肚子是力量的源泉。
吃掉小田鼠,泥球心情大好,摇着尾巴跑回井边,冲井里“汪汪”叫,它想分享自己的快乐,结果适得其反,井下又暴发出愤怒的叫骂:“你t的!没良心的畜生!快去有人的地方,让他们看你身上的字,你这个混蛋!……白救你一命,不管我了。没良心的畜生!”
泥球不懂人语,但可以从人的表情和语气判断出人的态度,是友好,还是危险;是可以亲近,还是应该敬而远之;是欣赏,还是厌恶。
泥球听出了井下的愤怒,它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便不敢再叫,胆怯的趴在井边,委屈,伤心,孤独,它浑身发抖,不敢出声。
泥球安静地卧在井边,它越是安静,周围世界的声音越清晰,它竖起耳朵听周围的动静,不时抬头在空气里嗅一嗅。没有妈妈的味道,没有兄弟姐妹的味道,这里的一切都是陌生的。
天完全黑下来了,这是个没有月亮的夜晚,很远的地方有灯光闪烁,像天上的星星;不远处公路上偶尔有汽车经过时,才可以看到一束雪白的光从远处飘过来,又飘向远方。
井下传来无助的叹息声,隐隐的哭泣声,夹杂着语无伦次地喃喃自语。
泥球什么也听不懂,但它能嗅出井下的悲伤,它也因此而悲伤,它趴在草丛里,让悲伤自生自灭,它毫无缘由地等待着……其实,它根本不知道自己在等待什么。
泥球不知道井下的悲伤和绝望都是因为它,因为它他辜负了他的救命之恩;违背了他的心愿,断送了他生的希望。
于龙蹲在黑暗的井底独自哭泣,想念刚刚去世一个多月的母亲,思念多年没见过面的父亲,他从乡下到城里来,就是来找父亲。
埋葬了母亲,远嫁他乡的堂姐给他收拾好了行李,把一千块钱交到他手里,对他说:“到城里去,去找你爸。要是找不到,混不下去的时候就回来,姐有一口吃的,就有你一口吃的。”
于龙双膝一软要跪下去,堂姐抢先一步拉住他,厉声说:“起来!没出息!……男儿膝下有黄金,男子汉大丈夫,冻死迎风站,刀下不低头,记住没”
于龙站直身体,点头说:“记住了!姐,你等着,等我发了财,还你钱,让你过好日子。”于龙的妈妈住院时借了生活并不宽裕的堂姐二万块钱。
堂姐突然笑了,泪流满面地笑,堂姐擦把泪说:“钱不钱的无所谓,只要你有志气,出息个男子汉,找着你爸,姐就放心了。”
现在,爸爸没找着,没赚到钱,欠姐姐的钱没还上,也没让堂姐过上好日子,这么多心愿没完,就这么死掉了,太不甘心。
不能这么死掉,必须想办法活下去。
于龙突然想起好朋友三胖家的菜窖,他家的菜窖没有梯子,窖壁上是一个一个的脚窝,踩着脚窝上下。
于龙起身在井底的泥水里摸,他记得小刀也失手掉了下来。只要找到小刀,用小刀在井壁上挖一串脚窝,之后踩着脚窝爬出去。
于龙顿时浑身充满了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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