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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牧卿看着对峙的莫聆风和黑衣人,一颗心几乎是从九霄云外「咯噔」一下落回肚子里。
他呆着脸站了一瞬,迅速回神,往莫聆风身边走。
他不知泽尔造了一把可以折叠的弩,更不知莫聆风随身携带。
也许正是因为他们毫不知情,莫聆风才将幕后之人诈了出来。
他慢慢靠近聆风,低声道:「姑娘,留这个?」
他们这一路去京都,险处数不胜数,若是能够逼问出是否还有后手,便能顺利很多。
而这个中年黑衣人,看样子似乎是三人之中的头领。
黑衣人略松一口气,惊觉自己鬓发已湿,张嘴道:「留我一命,我可以告诉你」
话未说完,弩箭突发。
寂静中,只听一声弦响,随后传来短促的「嗖」声,余音未绝,箭簇便已没入黑衣人体内。
在黑衣人瞪大的双眼中,莫聆风毫不在意地收起黑漆弩:「都杀了,敌人的话,一个字都不能信。」
游牧卿愕然,还未开口,小窦已经手起刀落,杀死被他按在地上的店家,随后起身,去找那生死未卜的年轻伙计,见人只是躺在地上昏迷,也一刀结果了性命。
小窦干净利落杀完人,又屁颠屁颠走到黑衣人身边,抓住箭杆,将没入身体大半的弩箭拔出,到水缸里涮了涮,交给莫聆风:「姑娘,您的箭。」
一连串动作,他做的行云流水,只差一条尾巴在屁股后面帮他摇。
游牧卿翻出一个硕大白眼,蹲下身去,伸手摸向黑衣人胸前,一无所获后,又将黑衣人浑身上下都摸了一遍,除了满手鲜血,便只收获到一包散碎银两。
血很快在尸体身下淌成一滩,他丢掉银子:「姑娘,尸体要不要处理?」
「不必,去请敕使前来,就说遇袭,对方来历不明,身无长物,并非金虏,恐怕是细作,闹大点。」
「是。」
莫聆风盯着尸体,无声一笑,对他的主子是何人一清二楚。
而货栈旁的渔船上,一个黑影蹲在船头,将这场打斗收入眼中,在灯火逐渐亮起,敕使从客栈中匆忙出来之际,黑影双膝下沉,随后直射水中,水花微溅,动静和一条大鱼差不多。
入水之后,他往上游蹿去,泅出去数十丈,爬上一个小土坡,走向林子里一间破屋。
他速度极快,三两步就进了屋中,换上一身干净短褐,取出一根铅椠,在纸上写下「失败」二字,又加上「人尽皆知,等候命令」八个字,收起铅椠,盖上「武德司」印章,将纸卷成小小一卷,塞入竹筒,从屋中角落笼子里抓出一只鸽子,将竹筒绑在信鸽上,走到门口,托飞出去。
黑暗中传来「咕咕」两声,信鸽往京都方向而去,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八月初一早朝过后,武德司武德使黄义仁进宫面圣,皇帝遣退内侍,独自在殿中见黄义仁。
黄义仁撩袍跪地,禀明皇帝刺杀莫家兄妹失败一事。
皇帝听完后,劈头斥道:「无能!」
黄义仁不敢辩驳,低声道:「臣再加派人手,一定在入京前了结此事。」
皇帝咬牙切齿:「已经人尽皆知,还如何了结?这一次县丞能结个糊涂案,若是再败,以什么去搪塞?有人三番两次刺杀坚守边关的将军,天下人都要起疑!朕早嘱咐你,事要做的隐秘——蠢货!」
黄义仁道:「等她入京,臣亲自动手,保证万无一失。」
皇帝一把将手中串珠狠狠甩到他脸上,怒不可遏:「愚不可及!天底下没有万无一失的事!她进了京,就是忠臣良将,你敢在天子脚下,对朕的忠臣动手,就是死罪,朕
也保不了你!
他看着黄义仁的头顶,失望至极:「等她进了京,朕要知道她的一言一行,再有差错,你也别来见朕!滚!」
黄义仁羞愧而走,皇帝坐在案前,胸口急切起伏,眼前直冒金星,抖着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才慢慢静下心来。
错失良机。
他早已经知道,莫家兄妹二人相依为命,垒砌一道高墙,隔绝任何想要窥探的目光。
只有杀一个,留一个,才能让他们在满怀希望,以为可以赢下一局时,碾碎他们的心,让他们彻底崩溃、一败涂地,从而设法套出十州之财。
莫家不能留,十州之财亦要收回,国朝才能再度平稳。
他所做的一切,并非为了私心,而是为国争利。
既然武德司不可用,等莫聆风进了京都,再行动作。
坐了半晌,他咳嗽一声,喊到:「张愿林。」
守在门外的张供奉立刻推门而入,听候吩咐。
「叫太子和魏王来,商议迎接归德将军入京一事。」看書菈
「是。」
八月十四,莫聆风到达京都城外,敕使带着莫聆风亲随名册先行入城,待皇帝阅过之后,宣召归德将军十五日辰时入城,太子率文武百官亲迎。
京都中为迎接归德将军一行,已经准备多时,卯时起,太子便笔挺立在撵架外,冠冕堂皇,十一珠旒冕,赤黄青白黑五色玉石辉映,衮服三光照临,熠熠生辉,望之令人生畏。
魏王与文武百官立于他身后,亦是堂皇冠冕,纹丝不动。
太子等的久了,双腿麻木,便在内侍搀扶下,登上城楼,眺望远处。
他眯起两只眼睛,目光透过玉帘,先望见城楼下情形,登时两眼被金光一刺,身不由己闭上眼睛,眨出一点眼泪。
太刺眼了。
城楼下,千余禁军甲胄映日,枪出如林,挑出金光点点,护城河縠纹起伏,金鳞片片,数种光辉交杂,投于城墙之上,斑驳耀目。
一旁内侍替太子擦去眼角水渍,太子睁开眼睛,将目光移至文武百官身上。
满目都是朱紫颜色,宽袍广袖迎着秋风微动,各个都有端庄沉静之姿。
他再看魏王,暗道宽州军权未曾收入陛下囊中,此次大战过后,军中既有莫家势力,又有皇帝势力,两股交加,互相博弈,宽州堡寨,是军权大政的同时,也成了烫手山芋。
此时伸手,必有烧手之患。
他是宗室首嗣,明授宝册的皇太子,陛下纵然驱魏王以掣肘于他,但他始终是天意所属,自幼受王道教养,比起魏王,更加从容。
魏王要搅合进宽州的时局中,而他只需静待时机,伺机而动。
看过魏王,他目光忽然一动,看向朝臣中站立的邬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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