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欢可拾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第三百三十五章 黏人,驭君,坠欢可拾,海棠搜书),接着再看更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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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千澜再醒来时,已经在书房耳房中,天色发青,卯时更声刚刚响过。
他怔怔看向李一贴,顿了好久才道:「邬瑾怎么样了?」
李一贴拿帕子擦手,然后将帕子重重摔在脸盆里,水花四溅,咬牙切齿:「死不了!」
莫千澜叹气一笑,侧头看一眼手腕上银针:「气大伤身,我怎么样了?」
李一贴两条眉毛拧的死紧,仿佛欠了别人数万贯似的沉重:「死期将至!」
莫千澜无可奈何一笑:「阿尨若是问你——。」
话未说完,外面就传来莫聆风清脆响亮的大嗓门:「哥哥!」
莫千澜骤然坐起,随后「哎哟」一声,又头晕目眩的躺了下去,一颗心在胸膛里剧烈跳动,催促道:「快,收针。」
他的阿尨那么聪明,若是看到用针的穴位,很有可能去翻看医术,猜测李一贴扎针的用途。
李一贴愤然拔出他手腕上银针,收入药箱,药箱还未合上,莫聆风衣襟带风,乳燕投林般扑进屋中,身上软甲未卸,满身火石、血腥气,盯住莫千澜,一屁股坐到绣墩上,随后一头扎进他怀里去了。
「哥哥!」
她身上还带着霜雪凉气,一个脑袋却跑的暖烘烘的,在他怀中使劲拱了两下。
金锁沉甸甸、硬邦邦硌着莫千澜,他疼的倒吸一口凉气,然而舍不得挪动,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又拍拍她的背,捏了捏她冰凉的鼻尖。
他很想像从前那样抱抱她,但莫聆风已经长成大姑娘,有了分量,他再也托举不动了。
李一贴咳嗽一声,莫千澜拍拍莫聆风:「阿尨,乖,起来吧。」
莫聆风深吸几口气,又使劲蹭了蹭,直到把莫千澜的气味沁透肺腑,才恋恋不舍起身,看向在一旁开始写方子的李一贴。
李一贴头都没抬:「死不了。」
说罢,他「啪」地搁笔,提起药方用力一吹,背着药箱走到门口,一巴掌拍进殷北怀里:「我回去买棺材去。」
殷北看他气势汹汹,连忙把方子塞到大打哈欠的殷南手里,赔笑送他出去:「李大夫给谁买棺材?我去吧。」
李一贴回头大声道:「我给自己买,早晚累死在你家大爷手里!」
莫千澜在屋子里笑道:「我出钱。」
「留着给你自己买棺材吧!」李一贴怒气冲天,一脚踩到站在院门外的泽尔。
他随莫聆风而来,又因莫聆风回来而身心平静,感觉他的诸神再次降临,对于这一脚,也只是挑了挑眉,挪到一旁。
莫聆风听了李一贴中气十足的抱怨,和从前莫千澜还不曾昏睡时一样,心中渐定,只盼李一贴是医术更加精湛,能够救莫千澜于地狱之中。
她重新坐回床边,脸颊在莫千澜脸上蹭来蹭去,小狗似的咕哝:「哥哥真的好了吗?不是骗我?」
莫千澜笑着身上揽住她:「没好,比起原来还是差远了,要慢慢调养,一天要喝好几大碗药。」
他恨不能把她揉进心里,揽着她坐起来,靠在枕头上:「张嘴,哥哥看看你的牙。」
莫聆风不再黏人,「啊」的一声张大嘴,仰头给莫千澜看自己的牙。
莫千澜两手捧住她脑袋,仔细往里看,见那左下方有两个小小黑点,右下方也有,比从前要多,松开手道:「不要吃那么多糖啦,往后没有牙了怎么办?」
莫聆风点头:「知道了。」
「就在这里吃早饭。」莫千澜起身,趿拉着鞋,虚扶一把莫聆风,便撑住玉杖,让下人送早饭到隔间去。
早饭泾渭分明地摆了一桌,一边是莫千澜的药、粥,一边是莫聆风的羊肉
面、薄皮春茧、细馅小包子、三碟子鲊菜。
莫千澜慢慢喝了药,拿勺子搅碗中热粥:「邬瑾的伤,李一贴看过了,不要紧。」
他微微一笑:「他能死谏,倒是出乎我意料之外。」
莫聆风吞吃大块羊肉:「他好。」
「好?」莫千澜想问他和邬瑾谁更好,但话未出口,便感觉自己很不高明,改口道,「往后他在宽州为官,宽州百姓有福了。」
「我也有福。」
莫千澜酸溜溜地换了话题:「昨夜打了胜仗?」
莫聆风端起碗喝汤,神色骄傲,像是等待夸奖的小孩:「小股金虏而已。」
「阿尨真棒,」莫千澜情不自禁一笑,「和谈有望,魏王我接过来了,你坐镇高平寨,我随魏王商议和谈一事,两朝誓书,必要对我们有利。」
莫聆风一口半个包子:「拿什么和金虏交换?」
两朝誓书,争斗总是不休,都想对自己有利,莫家要从中渔利,自然要付出代价。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莫千澜往嘴里塞一口粥,「送出去这块玉璧,换我们十年安稳,可好?」
「好,」莫聆风点头,认真看莫千澜,「哥哥陪着我吗?」
「是,哥哥陪着你。」
莫千澜喝下去半碗粥,放下勺子,擦干净嘴,拄着玉杖站起来,走到窗边看一眼天色,再回头看莫聆风。
莫聆风吃的热气腾腾,他光是看着,手心都有潮热之感——莫聆风怕热,动辄大汗淋漓。
他记得自己年少时也是如此,夏日里能吃冰绿豆汤,冬日里能就着炭火吃乳酪,那时父亲常说他是有福之人,因为喜欢吃的都能吃。
他慢慢走向莫聆风,走到她背后,伸出一只手,摸了摸她潮烘烘的头发,心想:「阿尨一辈子有福。」
殷北在门外轻轻叩门:「大爷,送给魏王的拜帖到了。」
莫千澜松开手,按住莫聆风肩膀,制止她起身:「不着急,慢慢吃,吃完去沐浴,好好睡一觉,程三闲不住,说不定很快就到了。」
他走向殷北,到门口时又扭头看,就见莫聆风一手筷子,一手包子,傻傻地望着他,似乎是怕他一去不复返。
她眉宇间有尚未抚平的愁容,丹凤眼中有闪烁的眼泪,仿佛已经洞穿他关于性命的谎言,却又只能忍耐。
他立刻又走回去,抱住她的头颅,重重压向自己怀中,如同抱住了救赎自己的至宝,黄泉地狱,终能免他痛楚。
在莫聆风看不到的地方,他嘴唇颤抖,鼻翼翕动,那冷漠、那厌世、那阴骘,都不复存在,只有胸前一片滚烫,狠狠刺痛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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