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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一个人常常看见一种事物出现,他就会将其归纳入自身的“平凡”的一部分。

克雷顿追寻着超凡世界的影子,却从未发现那个世界就在自己身边。

不是只有外形不一样才算超凡。

他再次思考了一下,顿时觉得以前见过的很多人都十分可疑。

就拿猎兵来说,他们能仅凭肉眼瞄准三百米以外的目标,这是他远做不到的。

多恩的海军里据说还有能深潜至水下一百二十码的海员,北方米伦提共和国的掷弹手部队每个人都至少有两米五那么高,殖民地罗伦那里有缠着头巾能把自己埋在地下三天不吃不喝的奇人

军队里是一定存在超凡者的。

但克雷顿还是无法确信自己见到过的现象属于超凡还是人种问题。

说到底,凡人的极限并不是一个确定的数值,

东部高原上的矮人力气比正常身高的人还大一些,秘银森林里的那些尖耳部落民体力在所有人种中又是最优的,不同的人种自然有不同的优势。

但这样一来没法区分那些人接受了天赐的祝福,又有那些人可能是他一样的魔怪。

他摸着下巴的浓密胡须自言自语道:“如果有这样一个国际比赛,能够让世界各地经过长期锻炼的同种同体型人员在运动中对比身体素质,或许我就能确定普通人的极限了。”

不过这显然是异想天开,

这个世界每隔几年就要起纷争,而他想要的这种国际比赛在和平的环境下才能召开。

克雷顿抛弃幻想,继续看翠缇丝的来信。

“考虑到你的无知是常态,我将工具书也寄过来了,你想知道的基本都在书里,如果还有不明白的事,建议找个本地的神父问一问”

这态度真是糟糕,而且我现在最不想见的就是神父了克雷顿叹了口气。

他看了眼那本厚书的封皮,陈旧而布灰的黑色硬纸板上面是烫金的书名。

《神秘学爱好者的两千个常识》

看起来就业余的不得了,克雷顿心底已经开始怀疑这本书是不是翠缇丝嫌占地方才寄给他处理的,顺手还赚他一个人情。

翠缇丝的建议道这里就结束了。

但克雷顿看到下方还有奇怪的凸痕,他将信纸反过来。

信纸后面还有一小段话,字迹有些扭曲,墨色和前面的字都不一样,写得也特别小。

字迹旁边有好几个奇怪的圆形水渍痕迹,让纸质卷曲干脆,

干涸的眼泪?

克雷顿皱了皱眉,他想象不出翠缇丝会哭。

这个女人多半是写信的时候闻着化学药品的味道打了个喷嚏。

他看向那行小字:

“对了,唐娜最近想要转学,但在本地实在没有好学校萨沙市怎么样?”

克雷顿捏着信纸的手僵硬了,一束光从他的灵魂里照了出来。

他的头脑一阵空白,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翠缇丝疯了!

该死的控制狂、自大狂、自恋狂要克雷顿给多少贬义的形容词在她身上都不为过,但他承认那是一个拥有坚定意志的女人,做出的决定不会轻易改变。

虽然翠缇丝没说,但克雷顿知道她一直觉得贝略家族对她是有亏欠的。

乌伦·贝略将她从修道院拐跑,又没有尽到丈夫的责任,主动去征兵处参军,然后死在了战场上,留下她和女儿唐娜。

说不好她对于克雷顿的厌恶是从乌伦身上延续的,毕竟他们都姓贝略。

如果可能,翠缇丝会让自己的女儿改姓,并且再不和克雷顿见面。

她一直以来也是这么坚持的。

所以现在这个询问是怎么回事?

难道她终于愿意抛弃前嫌,打算合家搬来萨沙市,让贝略家族的最后两个血亲见面了吗?!

他站起来,来回踱步,试图散热。又拉开窗户吹风。

一想到自己的侄女唐娜·贝略,克雷顿的心情就好像架设了榴弹炮的军用飞艇一样,具备轻盈和沉重两种矛盾的状态。

那该是贝略家最后一个正常人,无论怎么用心培养也不为过。

“再写一封信问问情况吧。”

尽管翠缇丝只是简单地问了一个问题,他就开始头疼了。

唐娜那个孩子虽然从没见过面,但岁数应该是要上高中了,克雷顿打算托自己从赛恩大学毕业的女助手夏绿蒂问问。

尽管时代在进步,但许多学校依旧保守得和过去两百年一样,

愿意招收女性的学校还不多,萨沙市作为国内相对富裕的大城市,倒例外地有好几所不限性别的公立高中,实在令人难以抉择。

至于圣杯会克雷顿发誓自己会在一个月内就让他们统统去见天父!

绝不能让他们影响到这座城市的治安,

如果唐娜愿意来的话。

第二天,克雷顿没有去锈蚀银币。

夏绿蒂会照顾好店里的一切。

他今天要准备解决掉乔·玛尼身边的监视者,隔天再去询问夏绿蒂关于学校的事。

圣杯会已经发现他身边的监视者被干掉了,接下去一定会更谨慎,他要争取在自己这里重新恢复监视状态前了结此事。

克雷顿之前和乔·玛尼见过面,乔的监视者当时一定也在,

只是他没法从四处飘扬的气味中找到那个素不相识的味道,而如果对方躲在高处,只是用望远镜远远观察,那么气味再浓烈也不一定能传到他鼻子里。

在找到对方前要先挑个制高点侦查。

而且白天把征服者步枪带出来有点麻烦,所以他打算夜晚行动。

不过白天也不是没有事做。

他去了城市西区的一家隐蔽的侦探事务所。

这家侦探事务所的主人布鲁诺勉强算是克雷顿的熟人,和他在退伍军官俱乐部见过面,也是大树屋的常客,实力和头脑都值得信赖。

美中不足的是布鲁诺在战后染上了酗酒的恶习,并且精神状态也不好,需要一直服药。因此手上一直没有闲钱可用于在报纸上打广告,事务所的生意也有受影响,名声只靠几个熟客传播,相当小众。

不过办公地点说是事务所,其实也就是他的家而已。

克雷顿按了按布鲁诺家的门铃,等了几秒,门开了。

接待他的是一位素不相识的女子。

齐肩的褐色短发下是高挑的身材,大檐的黑礼帽,通体黑色的紧身棉质衬衫和长裤,脚下踩着高跟靴,还有腰间醒目的笼手细剑和短火枪。

克雷顿看到这副偏男性的装束一阵恍惚,还以为自己回到了骑兵连。

这除了颜色,和骑兵当时的日常军装没什么区别。

“我找布鲁诺,”

男性打扮的姑娘一偏头:“他就在里面,不过现在起不来。”

克雷顿吃不准她和布鲁诺的关系,视线又忍不住被那顶大檐帽吸引去:

“请问你是?”

“玛丽·艾塔,布鲁诺的客户。”她直直看着克雷顿的脸,没有任何羞涩:“这位先生,我们似乎在哪里见过。”

克雷顿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她,这副装扮一定会很显眼的。

“恐怕没有,小姐。”

“那算了。”

玛丽·艾塔转身走回去,克雷顿也跟了进去,顺手关上门。

他不是第一次来这儿了,但变成狼人后还是第一次。

这屋子里的酒精和烟草的气味比脱衣舞俱乐部还烈,充满汗渍的衣物和空酒瓶可以在任意角落看到。

布鲁诺就在客厅,他仰躺在布料破损、露出马鬃的深色沙发上,光着一只脚,另一只脚倒是鞋袜穿得很好。两边的袖子则不合季节的高高撸起。

他侧边垂下的手上捏着一只苹果核,手法却轻柔地好像握住一束花。

这个侦探的脸色比死人还难看几分,对两位客人的到来毫无反应,嘴里呓语着:“吾爱卡特琳娜,为何要离开我,神父为我们作证,我们甜蜜的婚姻应该永远没有尽”

“我进来时他就是这样了。”玛丽·艾塔站在沙发前简单地向克雷顿介绍情况。

她看布鲁诺的眼神中带着鄙夷,手指无意识地在燧发火枪握柄旁转着圈。

她的耐心不是很好。

为了玛丽·艾塔也为了自己的时间不被耽搁,克雷顿从桌上拿起个空杯子到盥洗室接了半杯水,然后走到客厅浇在布鲁诺的脸上。

“醒醒,布鲁诺!卡特琳娜是《胡斯圣域》里虚构的戏剧角色,你没有爱人也没有妻子,因为没有人会愿意嫁给一个好吃懒做的酒鬼!”

布鲁诺张大眼睛坐了起来。

他彻底清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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