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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只恨地方遥远,待消息传来时,已被当地那个镇长先下手为强,和顾家定下了亲事!
陈公府中,不知多少次痛骂那个小人黄国辉暴殄天物,姓顾那一家的家长眼皮子浅。要换成别的事情,不知多少大人物早使出手段,教黄家立地消失。但事关白玉门,谁敢拿出平时欺负百姓的那一套?
谁知天遂人愿,竟出了这一件事。不要说陈公府中,都府里稍稍知道这件事的,都暗中传说这是黄家福薄,不该他的,硬要伸手,当然遭了天谴。
但天谴本身便说明,顾小玉是何等宝贵。
对封君陈公来说,这女子便是从天上落到头上的宝贝。天予不取,难道想落个姓黄那家的下场?
陈公当天便斋戒占卜,得了一个上上大吉之兆。当即便命求婚使者奔赴顾庄,十万火急,沿途换马,哪怕将封地驿站所有马匹累死,也要将使者及时送到。
(亏得陈公果断。在更遥远的曹国都城,国君顿足叹息,用语和前不久陈公府上痛骂黄家几乎完全相同。)
使者竭力狂奔,接着便是小公爷轻车简从,快马加鞭。虽然限于身份,不能像使者那样拼命跑死马,但也要抢一个“快”字。稍慢一点,恐怕国君那里就有旨意来了。
这样做很不符合常规礼仪。比如男女婚嫁,总要媒妁往来。哪有双方家长还未通音问、先把儿子送过去的道理。
但这是非常之事,必须用非常之法。封君的众多谋士都指出,使者去了,已表明求婚之意。只要顾家允许小公爷和顾小姐见面(以顾家眼皮子之浅,他高兴都来不及,哪有不允之理),那此事就算定了。哪怕曹国国君用鸽书下旨,这边也可以推说追之不及,那边亲都订了,只好将原旨封还。
小公爷之后,封君就可以从容出发,到边地完成婚礼,再和新人同回都府。反正陈公身为封君,封地里处处皆是陈家,大可以就在那个吴寨迎娶儿妇,也还方便女方送嫁。
“求婚使者到了没?顾小姐的父亲答应了?”涂生恨得暗暗咬牙切齿。虽然忍不住还是要问这一句,但他心里知道那老狗,他还能不答应?陈地封君的儿子,比那个黄镇守的混蛋儿子不知高到哪里去了。老狗怕不要笑得脸裂成两半!
几人从树林里解下早拴在这里的马匹骑着。没有涂生的马,便是有马他也骑不得。红尘俗世里的马匹,哪里驮得起他。不过涂生人高步子大,一大步一大步走着,正好跟上小跑的几匹马。
于歪嘴道“那还用说。我们老爷又不傻。当时答应把小姐嫁给黄镇守,只因为被吴家逼得紧,只差一点便要打上门来。想着镇守公子总比吴少寨主强。其实还是觉得亏。”
燕七道“现在好了。顾老爷成了陈公爷的亲家,在陈地可以横着走路。我兄弟也连带着沾光。当年为了些不入流的妞犯花案,等我们成了皇亲,我不弄些大户人家女子……”
话没说完,已被于歪嘴朝后脑一巴掌,险些扇下马背。“呸,还皇亲国戚!才跟你说,陈小公爷怕没那么喜欢我等。不然的话,我们为什么慌慌张张,忙着把这些人弄到山上灭口?若被这些吴寨刁民一状告准,小公爷杀我这几个,只当碾死个蚂蚁。”
涂生暗暗记下在山上杀死、抛尸崖下那些人,原来是胆子较大的吴寨百姓,拦路向那个小公爷告状,却被于歪嘴等杀人灭口。他本想听听那些人如何告状、状告何事,于歪嘴等人却又随口说起了别的。
涂生不敢直言打听,怕引起怀疑,只得先问不容易惹对方起疑心的问题。“这吴寨到底是归谁管?我二叔捎口信召我来时,还说正跟吴寨打仗,用得着我。怎么又不打了?”
于歪嘴道“两边都是农民,打个屁。大家举着锄头钉耙,两边排成队伍。骂得倒响亮,两队都是越骂越往后缩。打得起来个卵子。”
(涂生心道又将我的角色删了?)
最爱说的燕七才挨了打,没心情插话,被疤子抢了一次先。“吴家父子两个都遭瘟死了,我们老爷便赶来霸住了这里。有小姐撑门面,谁敢说个不字。所以吴家边寨,从此便姓了……”本想说“顾”,望了望于歪嘴,临时改口道,“……姓了于了。”
这一记马屁将于歪嘴拍得骨头都轻了,开始还绷着,“明明是顾老爷的……”却又绷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才笑几声,又想到这块肥肉才到手里,刚咬一口,便被别人夺了去。于歪嘴不由得怒从中来,“什么狗屁小公爷,也没见比老子多长一个脑袋,全仗着投胎的本事……”
原来顾三爷趁吴家没了男子,自家又正得势,于是强占了吴寨。边地向来不讲什么王法,谁力强势大,谁就是王法。所以占了便占了,连吴寨的人都认为理当如此。
只是顾三爷仍以顾庄为本,顾庄吴寨两地隔着几天路程,无法兼顾,只得委派心腹人于歪嘴在此管事。于歪嘴和他那几个铁杆弟兄本是匪徒出身,将占山为王的手段用在吴寨,弄得这里人人侧目。
后来更有封君使者赶来向顾家提亲。顾三爷大喜,当即应允。于歪嘴心知顾家攀上封君陈家的高枝以后,定会弃了此地,去内地飞黄腾达。
既然早晚要走,于歪嘴一伙便再无顾忌,在此地为非作歹,无恶不作。吴寨本有寨兵,但皆以吴家早前那批悍勇家丁为骨干。那批家丁毁在涂生手里以后,寨兵没了脊梁,一盘散沙,哪里敢对于歪嘴说个不字。
前不久,陈小公爷奔波万里,来到吴寨,在这个陈地边缘、最靠近顾庄之处住定。于歪嘴多次来往吴寨、顾庄,早知此事,奉顾三爷之命在此迎候。于歪嘴知道事关顾家前途,尤其是关系到自己一辈子的荣华富贵,恨不得将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辛苦准备多时,总算迎来了小公爷一行。
只是于歪嘴全副心思都放在整顿房舍、预备佳肴、洒扫迎候,忘了堵住吴寨人的嘴巴。小公爷才到,便有吴寨人冒死喊冤求救。小公爷大怒,下令追究。于歪嘴开始还以为只是做个样子,谁知这个年轻公子竟是来真的。像于歪嘴等人在这里做的那些事,不要说彻底查清,只消三件五件,就足够将这些人处死十回八回。
但陈小公爷为了赶路,随从不多,都是随身亲卫。这些人长于战阵护卫,却不会巡访查案。于歪嘴见有机可乘,抢先一步,将出头首告者和几个关键证人共十余人绑到那处断崖,杀人灭口。
没了这些人出面告状、作证,陈小公爷虽然奈何不得于歪嘴一伙,但对他们深恶痛绝,可以想见。于歪嘴本来的如意算盘是竭力巴结上去,甚至跳过顾家,直接贴上封君陈家,今后岂不是想要什么便有什么,随自己呼风唤雨?
大好前途化为泡影。现在这番辛苦,只为保住性命。这番落差之大,于歪嘴痛定思痛,痛何如哉。但他一个匪贼,那边是封君嫡子,人家轻轻一句话就能灭了他,而他百般狡计,图的也只是个保住性命。
而自己这些猪脑子弟兄,居然还在幻想去陈都府作威作福!
一行人渐渐来到吴寨。还在远处,涂生已看见寨墙上是簇新的旗号,想来应是小公爷的。待走近些,又见寨墙、寨门都翻修一新。不是重修、加固,只是刷洗得干干净净,还涂了油漆。涂生估计,定是于歪嘴为迎接小公爷下的功夫。
寨门的守卫也换成了小公爷的人马,衣甲鲜明,人物精神。见这些人过来,寨墙上旗号招展,紧接着擂鼓般响起马蹄声,寨门大开,冲出一群骑士,到近前拉开个圈子,圈住于歪嘴等人。长枪大戟,明晃晃指着圈子中央这些人。
一骑突前大喝“下马受缚!”
于歪嘴等人滚鞍下马,慌成一团。直到那边过来捆绑,于歪嘴才叫道“丁侍卫,小人们没甚罪过,为什么捆我们?”
丁侍卫冷笑一声“没甚罪过?明告诉你,你的案子发了,趁早洗净脖子领死。”又瞪着涂生,“你这厮,是哪里来的?”
涂生道“我是和于队长他们一起的。我二叔随顾三爷来这里开荒,托人捎口信给我,说顾庄缺人手,我又有力气,正好过来靠力气挣饭吃。今日才到这里,遇上于队长。我又没做什么,好端端的,为什么抓我?”
涂生这些话说得很巧。先说跟于歪嘴一伙,好让姓于的放心被抓的时候还主动站到一起,这才是自己人。免得这些匪徒抱团,反把他推出去当冤大头。
后面的话则是告诉骑士,自己是新来的,到顾庄投奔亲戚,准备靠力气吃饭。和于歪嘴在一起,只是碰巧遇上——不管他们做了什么坏事,都跟我没关系。
谁知丁侍卫是个暴躁脾气,涂生一番心机,全成了媚眼做给瞎子看。“都捆了,押走!”将这些人拴成一串,涂生排在末尾,比其他人高出一大截,捆绑着押进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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