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老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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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八年没有回来，咳咳，没什么人打扫，姐姐要不我们先去找家酒店住吧，我迟点打扫完咱们再住进去。”

吱吖一声，打开落了层厚灰的铁门，林侑扇了扇面前灰尘扑面的空气，清秀的脸庞微皱着眉头，侧头对宋倾欢说道。

南镇的房子是林侑很早去世的外公外婆留下来的。

她初中在这儿念完学后，便跟父母一起去了滨海念高中。

全家在滨海买了房子定居下来，自高中开始便一直住在了滨海。

林侑对这里的印象只有童年携小伙伴在院子里玩闹记忆，还有以前养的一只大肠，因生了病在这里死去。

时间是会磨平无甚紧要的一切的。

儿时的记忆随着成长被新鲜的新事物覆盖，旧事物不断被推远，直至被埋进难以被发掘的箱子底部。

唯有这老房子院子里的秋千，似乎还在守护着谁都过去。

自林侑的母亲逝去后，这座小楼就继承到了林侑的名下，只是她并不怎么回来。

宋倾欢透过铁窗看到了院子里木匠工人手工打造的秋千，桃花眼流转出几分回念。

她摇了摇头，声音清冷中透着温柔：“不用，就在这吧，我们一起打扫。”

微风吹乱了她额前的发丝，纤细的手指勾起在耳畔， 阳光落在那张精致艳绝得如梦似幻的脸上，看得林侑心里鼓动着说不出来的感觉。

林侑稍稍愣了一下，随即绽开小太阳般明媚的笑容：“好。”

说实话林侑对这很久不曾回来看过的老宅，是有着愧疚的情感的。

门檐上的灰尘，暗角里的蜘蛛网，还有肆无忌惮在院子里生长的野草都在诉说着她这小主人的薄情——

一离开，便再也没有回来。

然而实际上林侑在很久以前是来过一次的。

只是那一次她才失去母亲不久，一进空荡荡的没什么生气的老宅，她的眼泪就控制不住的掉。

她那时爱面子，怕这让她伤心的地方又戳了她的泪点，外婆和母亲看到她哭丑了的模样会难为情，想说话的人早就离开的感觉又让她发自心底的难受，因此林侑很久不曾回过老宅。

毫无疑问这对林侑而言并不算一个无关紧要的地方，因此林侑也并不想请家政阿姨来这里打扫。

毕竟这里有很多东西都是外婆与母亲的遗物。

再次回到这里，还是带着自己的女朋友一起，林侑对老宅荒凉寂寞的感觉被安宁平和的心情所覆盖。

脚步不再迟疑起来。

这里的房子是三层小洋楼式的自建房，带着一块几十平的院子。

因为打算在这边住一周，林侑便想着把整个房子都重新收拾一下。

拉着行李箱穿过种了一棵山茶树的院子，林侑掏出一把生了点儿漆的老钥匙，伸进门锁里转了几圈，听得咔嚓一声，房门被打开。

映入眼帘的便是宽敞却又被白色防尘罩覆盖着的客厅。

许是许久没进过人，空气里都是一股生涩的尘埃的味道。

空间紧闭着窗帘，透不进多少光，暗沉沉的，只有打开正门时，整个空间因为门口倾泻进来的光线亮堂了些许。

宋倾欢跟在林侑身旁，从院子里走进，到打开门进入屋内，神色浮现几分怀念。

这里的布置在记忆里实在熟悉，家具装饰品什么的竟都和她离开林侑家的时候相差无几，环视间，恍然又回到了十二年前的那个夏天。

宋楠和小林侑在客厅里你追我逃，秦阿姨则在厨房忙碌着中餐，上菜的功夫时不时叫她们跑慢点，注意安全，

然而过去如烟消云散，耳边的声音只剩下了林侑成熟温润又清冽的说话声：

“先把东西放客厅吧，从二楼卧室开始，慢慢打扫。”

林侑见宋倾欢看着屋内出神，以为是嫌弃屋内没打扫过不太好闻，便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温声说道。

“嗯。”

宋倾欢点了点头，掀开沙发防尘盖的一角，脱下外套放在上面，将行李箱靠到沙发的一边儿。

打开窗帘，窗户，原本闷暗的空间一下子亮堂起来，呼吸间，连空气都清爽了不少。

随后林侑带着宋倾欢上了二楼，跟一楼一样，先把窗帘窗户都打开，照明视线。

好多年没回来，床上的用品需要重新换一套。

“姐姐，你拿着扫把先扫一下地，我把这被子床单拿楼下丢了，晚上我们再去买一套新的。”

林侑把楼道小间里的扫把递给宋倾欢。

宋倾欢接过后，挑了下眉：“只买一套？”

林侑眨了眨眼，宛如一只乖顺又无辜的小狗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两个人睡一床够用了……”

都已经进了她的房子了，怎么可能还任由这人自己睡一床？

当她这个女朋友不存在是吗？

林侑很好地藏住了自己的小心思，那双清澈的倒映出眼前美人倩影的眸子睁得实在纯良。

明明是陈述句，却又带着点儿可怜兮兮的祈求。

“噗……”宋倾欢没忍住轻笑了一下，抬手捏了捏林侑光滑白皙的脸颊，桃花眼漾着嗔意：“随你。”

宋倾欢自然知道这人藏着掖着的心思，不过她也并不在意，甚至觉得这样子的林侑还煞是可爱。

林侑按耐住想跳跃起来的心思，扬着眉眼从口袋里拿出一包口罩。

“来，戴上口罩，防尘。”林侑拆开口罩，将其别在宋倾欢耳畔。

低头凑近，看着那深邃动人的桃花眼，林侑忍不住隔着口罩在她脸颊留下一个吻。

在女人愣神的功夫，她笑着转身抱起棉被床单就下了楼，一路雀跃小跑。

宋倾欢回过神，眉眼含笑。

“呵……小孩……”

她摇了摇头，拿起扫把扫地。

宋倾欢不常打扫家务，但扫地这基本的工作还是会的，只是因扫得过于仔细，这耗过去的时间已经让林侑搬了很多趟东西了。

不要的东西都堆到了院子里，还有要洗的东西也都扔进了洗衣机清洗。

俩人收拾了很久，干干停停的，一直到了下午。

整个屋子焕然一新，干净整洁的看着实在舒服。

家务活只要干过就知道，同跑八百米一样，最废体力。

一圈儿折腾下来，汗出了不少，身上也落下了不少的灰。

因着体力优势，林侑包揽了大部分打扫搬运的活儿，院子中央率先收拾铺上一层毯子，毯子上面一边儿放了很多书晾晒，一边儿是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旁边还摆了五副擦洗干净的椅子。

隔壁一老人听到这嘈杂的动静，忍不住好奇地过来在门口张望。

此时林侑已经把最后一把椅子擦洗好搬到院子里，宋倾欢在替她收拾衣橱。

“诶——”

“小伙子，这房子已经很久没住人了，你是这家的吗？”

半白头发佝偻着腰身的老人朝林侑挥了挥手，忍不住问道。

林侑抬起头，见老人模样有些熟悉，眯了眯眼，想了想，很快回忆起这老人竟是年少时隔壁经常来看她的钱爷爷。

“钱爷爷！”

林侑惊喜着扬声道。

老人愣了一下，布满沟壑的面容又收紧了线条，仔细瞅了瞅眼前清秀俊逸的少年。

“你是？”

“我认识你吗？”

老钱忍不住走近了两步，还是没有认出来。

十三四岁时的林侑与现在出落的高挑颀长的身姿实在是有着过分大的差别。

老钱在得知眼前的人竟然是当年那个小女孩后，浑浊的双眼一下子瞪得大大的。

“是我啊，小侑啊，钱爷爷你以前经常给我带吃的，您忘了？”

“我妈是秦素。”

“秦素，小素的闺女！”

“我的天，哦哟，你是小侑啊……这，这，居然长这么大了，剪着还跟男生一样……”老人家颤抖着伸出手摸上林侑的小臂，上下打量，惊叹声不断。

林侑和钱老唠了会儿家常。

老人家现在是自己一个人住，子女都在外地上班，女儿请了钟点工给他定时做饭，平时没什么事他就在家自己练练书法，或者溜达出门跟镇里的人唠嗑。

日子过得清闲又无聊，想去看子女又怕给子女添麻烦，便一直在家里养老。

下午他本该要写书法了，结果听到隔壁装修似的一阵嘈响。

又想到林末山他们一家十几年前就搬走了，便忍不住过来瞅一眼，怕什么人溜进这房子偷摸干了坏事。

“谢谢钱爷爷还惦记着我这老宅，不过这里确实也没什么稀罕的东西，小偷来都嫌弃的。”

“哈哈你这闺女……”钱老笑着拍了下林侑的胳膊，正要再说些什么，却被林侑身后传来的好听的女声打断。

“阿侑，是谁来了？”

老人听到说话声，朝林侑身后看去，这一看又是一愣。

我滴个乖乖！

林闺女这是从哪儿拐了个大美人回来啊……

钱老从未见过长得这样标致又貌美的女子，总觉得不像是凡人能有的模样。

这眼睛，这脸，简直是比电视里的仙女还要好看。

钱老眨了眨眼，说话的磕磕绊绊：“小，小侑，这，这是你小妈？”

听在外工作的女儿说林末山新娶了个老婆，年纪就比林侑大上个七八岁，眼前的人一颦一笑看着成熟又风情万种，钱老便如此猜测着。

“小妈？”林侑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不是，她，她是我很好很好的朋友，叫宋倾欢，不是什么小妈。我爸娶老婆是他娶老婆，跟我没关系的。”

提到林末山林侑脸色就不自然地冷下来。

钱老看了一眼林侑，到底没说什么。

“姐姐，这是钱爷爷，隔壁家的。”林侑等宋倾欢几步走近，笑着朝她介绍道。

“钱爷爷？”

宋倾欢走近，看着老人那张熟悉的面容，回忆从尘封中掀起。

“钱叔，这多余一个月没住，是我们违约了，押金您留着，不用给我。”

“不行不行，你带着小丫头不容易，这押金你必须收好，肯定会有用得到的地方，再说了，平时时不时帮我忙的，我怎么能还扣你押金啊，收好收好！”

钱老一把将现金塞进了她母亲的手中，不容反驳。

他看着已经快到他肩膀的女孩，笑呵呵地拍了拍宋楠的肩膀，就跟现在他拍林侑的小臂一样亲切。

“好好上学，以后啊，要成长成自己想成为的大人模样哦…”

钱老酷爱旅游，她们租进他的房子后，他就趁着现在还有精力，直接跑去了国外瞎逛，在宋廷禾找到她们要接她们回京城时，钱老也正好逛累了，回家歇息。

亲和，大方，爱笑，爱逗弄小孩，又爱四处跑，想见子女，见了就嫌别扭似的马上把人赶走，记忆深处的钱叔，便是这样可爱的老者。

如今老者个性未变，头发却花白了许多。

老人笑容和善，待宋倾欢凑近，看清楚了那化了淡妆的精致容颜后，又是忍不住一声叹息。

“哎呀，你这姑娘长得可真是太标致了，好像，还跟我以前的租客的女儿有点儿像诶……”

宋倾欢抿起一抹微笑，漂亮的桃花眼温柔地对视着钱老。

“钱叔，您再仔细看看，说不定，我们以前见过。”

以前见过？

不可能啊，这么漂亮的丫头不可能没有印象啊？

钱老闻言愣住，又是一阵仔细打量，脸上一会儿疑惑一会儿深思，时不时嘴里吸进一口气思索着，渐渐的，黑白相间的眉头越发扬起，浑浊的双眼瞪出几分亮光。

“小……小楠？！”

这眼睛，这轮廓……真的是小楠？！

以前高中时期的宋楠，也就是宋倾欢虽出落的亭亭玉立，但远没有现在那么明媚张扬，好似一朵盛放的玫瑰，成熟娇艳得让人移不开目光。

钱老认了好一阵，仍隐隐有些不太自信。

宋倾欢点了点头，睨了一眼旁边目光诧异的林侑，抿起嘴角，走到老人身前，让老人更好的看清自己，同时温声道：“钱叔，进屋里坐一会儿吧，客厅刚打扫，希望您别嫌弃。”

钱老摇了摇头，看了眼院子里晾晒的东西，笑道：“怎么会，刚回家打扫一阵是应该的，不过也真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居然还跟林家丫头玩到了一起，我记得好几年之前，这丫头出了点意外，应该把以前的事儿都忘光了才对……”

“所以啊，我可是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让小孩再重新认识我的……”

宋倾欢扶着老者往屋里走去，两人边说边笑，完全忘记了院子里还杵着的大活人。

愣在冷风中吹得发梢凌乱的林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