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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黎意识到关于【她】的真相,是从发现即便丢掉护身符,也依然无法挣脱梦境开始的。
她仔细复盘了流星街传送回来之后的事情,一步步倒推,最终筛选出了唯一可以称之为“特殊”的举动。
由于在流星街频繁使用“天衣无缝的惊喜”和锁链,在幻影旅团离开后,季黎重新摄入了约厄斯达森旺与酷拉皮卡的血液。
那个走马灯似的连续梦境,也是自那天开始的。
也就是说,酷拉皮卡的血液,代替护身符,成为了新的媒介。
根据锡厄姆遗迹的记录,这座遗迹本身,是格拉比王朝的子民,为了封印“神明”而修建的囚牢。
那么假设“神明”掌握的力量,即是那道跨越时空的白光。
已知:白光的出现,需要同时满足刻有窟卢塔族咒印文字的石阵,和遗迹窟卢塔族的血脉,这两个条件。
再加上遗迹的泥偶护卫,都会优先攻击自己和酷拉皮卡。
答案显而易见。
——“神明”与窟卢塔族有关。
而护身符是窟卢塔族的宝物,由族长转赠给拯救了族人性命的季黎,也大概率是引起梦境和提前开启青铜门的契机。
其中,梦境也好,流星街那个隐藏在凹坑背后、地下室摆有咒印石阵的秘密小石屋也好,都毫无疑问属于【她】。
——【她】即是在库洛洛鲁西鲁预言诗中,那位在地下室陷入沉眠的钟表匠,被格拉比王朝背叛的“神明”。
再联系一次次重复杀戮的梦境,注定死去的一家三口,被杀害的、拥有同样面容的女孩,以及那张被丢入咒印石阵,背面标记日期为年的照片。
——【她】也是时空的旅者。
季黎猜不到【她】是怎么寄生到酷拉皮卡身上的,但只要确认,对方是个能够沟通、听得懂人话的存在,就够了。
“从酷拉皮卡的身体里,滚出来。”
她握住匕首的手很稳,面无表情地重申自己的命令。
但念能力“梦中的理想乡”并未生效。
【她】眨了眨眼睛,露出绝对不属于酷拉皮卡的灿烂笑容,并伸手勾住了季黎的手腕。
“真可惜。虽然这个孩子的意识已经被你控制,但这具容器,目前还属于我哦我想怎么处理都可以……嘛,反正本来也就是我的东西。”
“季黎,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聊天了吗”
【她】的视线落在匕首上,歪了歪脑袋,拖长的尾音有点像是撒娇,却丝毫没有被拒绝的打算。
看来“梦中的理想乡”的规则,没办法约束一体双魂的另一个意识。
即便现在展开攻击,所有伤害也只会落到酷拉皮卡的身体上。
季黎没多犹豫,便相当干脆地收回了匕首。
“这是酷拉皮卡的身体,不是你的东西。”她甩开那只手,冷淡地反问,“我们之间有什么可聊的”
闻言,【她】立刻不满地鼓起脸,仿佛在闹脾气的小孩。
“不要对我这么凶呀!我们才是能互相理解的,这个世界的‘异类’。季黎不应该对我再温柔一点、再亲近一点吗”
季黎顿了顿,决定直切正题:“你和窟卢塔族,是什么关系”
“诶,季黎终于对我感兴趣了吗”
完全无视了季黎冷若冰霜的警惕态度,像是完全活在自我的世界里,【她】自说自话着,笑眯眯地抬起手,抚摸这具身体秀丽的脸庞。
“非要说的话,窟卢塔族都算是我的孩子吧。毕竟,人类的身体很容易就坏掉。”
“如果不混入黑暗大陆的血统,总是换容器也挺麻烦的。不过,没想到这一觉会睡这么久,血脉都被稀释得不成样子了,连长期维持绯红眼都做不到。真没用啊。”
季黎猛地抬起头,正撞上【她】赤红的眼睛。
于是【她】弯起眼睛。
“黑暗大陆真是个让人讨厌的地方……啊。话说回来,都变成这个样子了,还算人类吗我们。”
【她】认真地提出疑问。
………………
…………
……
【她】原本也是最普通的路人罢了。
平平无奇的家庭,平平无奇的才能,平平无奇的学历,共同组成了一眼能够望见尽头的未来。
直到那一天。
只是毫无预兆的一夜之间,等【她】再醒来,【她】被剥夺了人类的身份,丢进了一具黑雾似的怪物的躯壳。
那个时候,【她】甚至连“黑暗大陆”是什么都不知道。
【她】只知道,在这片充斥着怪物和弱肉强食的大地之上,人类是无法存活下去的。
所以【她】选择成为怪物的一员,吃掉了巢穴里更为弱小的同胞。
【她】成为那一批中,唯一存活的幼崽。
但吃得越多,身体里的空洞就越扩大,【她】适应了黑暗大陆的生存法则,却无法抹去身为人类的孤独和趋光性。
那是怪物不该有的痛苦。
在这个节骨眼上,【她】遇见了一个闯入黑暗大陆的人类。
一个名为“东富力士”的年轻男人。
【她】本可以杀死那家伙的,可【她】实在太久没有和人类交流了。
【她】甚至才意识到,原来这个世界并非只有怪物。
东富力士跟【她】讲述了海域对面那个湖心岛的故事。
“那里是人类的聚集地。虽然比黑暗大陆……啊,是我给这里取的名字!虽然地盘比黑暗大陆小很多,但是也有很多有趣的家伙在。”
“哦哦,看你很感兴趣的样子嘛!那等我旅行完了,要不要一起去海的对面转转”
东富力士向【她】发出邀请。
“你。害怕。我。不”
在抓获这个猎物时,【她】曾粗暴地查阅过对方的记忆,所以能用结结巴巴的通用语,向对方提问。
“害怕唔嗯,现在死掉的话,的确有点可惜!不过,”东富力士挠着头笑笑,“你看起来很怕寂寞的样子应该不至于杀掉我吧。”
【她】最后同意这个邀请了。
因为【她】的确再也无法忍耐一个人的孤独——因为,东富力士肯定了她作为人类的“心”。
经过一番漫长的旅途,他们顺利跨过海域,前往了人类生存的湖心岛。
【她】终于再次回到了人类的社会。
以一副怪物的姿态。
躲在黑色的斗篷下面,【她】眺望远方来来往往的热闹人群,再看着自己由黑雾组成的身体。
黑雾开始不安定地向外溢散。
这是个危险的信号,可东富力士却大大咧咧地隔着斗篷,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不是‘雾’嘛。要不想想办法,把自己捏吧捏吧,搞个人类的样子出来我也叫我的朋友来帮帮忙吧!”
然而,他们失败了。
黑雾是没有实体的存在,即便勉强捏成了人类的轮廓,也没办法模拟人类的肌肤和外表。
世界上也没有任何一种念能力,可以逾越“创造生命”的那一禁区。
于是最后,【她】看向关押死刑囚犯的监狱,指着坐在高塔窗边的,那个橘色长发的少女,问东富力士。
“她犯了什么罪”
东富力士随口回答:“我瞅瞅啊……嚯。连环杀人案的杀人犯,累积杀害了个人。真是人不可貌相。”
他没有注意到【她】若有所思的神情。
——虽然杀人和杀怪物是不一样的,但如果对方是注定要死去的死刑犯,以什么样的方式死去,应该都不要紧吧
那一个夜晚,橘色长发的少女敲开了东富力士的门。
【她】快乐地提起裙摆转圈,向旅伴炫耀这身漂亮的衣服,以及雪白的、温热的、柔软的、可以被触碰到的人类肌肤。
【她】没有注意到他露出迟疑的眼睛。
二人继续在人类的社会中旅行。
坏消息是,人类的躯壳很难承受黑暗大陆生物的力量,就像l的瓶子,没办法塞进l的液体。
【她】不得不频繁更换容器。
当然,在东富力士的友情帮助下,【她】每次都顺利找到了心仪的死刑囚犯。
可东富力士终归才是人类。
而人类的寿命是有限的。
【她】失去了旅伴,也失去了与这个社会相连的“根”。
毕竟,无法长久维持同一个相貌的话,就很难跟他人建立起牢固的关系。
【她】似乎又成了游离于世界之外的流浪者。
孤独再次如潮水般漫上来,没过【她】的头顶,掠夺【她】的呼吸。
在漫长的流浪中,【她】忽然萌生出一个念头。
——那如果,是混有人类与黑暗大陆血统的容器的话,那是不是就可以用得更久一些呢
于是,以绯红眼为特征的窟卢塔族,诞生了。
可这也不是【她】的家。
没有母亲会定时杀死自己的孩子,所以他们不是家人,只是为了满足需求,而圈养的羊群而已。
【她】没有杀人。
换上最喜欢的躯壳,【她】再次独自踏上旅途,却再也没有遇见过和东富力士一样,愿意成为自己旅伴的人。
那些热爱冒险的人总会道别。
或许是因为要和恋人组成新的家庭,或许是因为孩子在等待父亲,或许是因为年迈的父母需要人照顾。
回头时,【她】仍然孤身一人。
【她】忽然意识到,在怪物扎堆的黑暗大陆,【她】是怀揣着人类之心的“异类”;可在人类社会里,【她】依旧是怪物拟态的“异类”。
这里没有【她】的家。
【她】得想办法找回属于【她】的家。
之后,【她】返回了黑暗大陆,在不断的厮杀和吞噬中,找到了跨越时空的秘密。
一种蕴含在文字里的力量。
但咒印组成的石阵,不过是道具,就像一辆汽车,再好的引擎,要是没有燃料的话,就只是一堆废铁罢了。
而这个世界最好最磅礴的力量,正是生命力。
即是人类所谓的“念”。
【她】在自己暂时寄宿的小石屋的地下室,勾画出完整的石阵,并以整座城市——连同人类、土壤、水源在内的一切,点燃了这辆送自己归途的“车”。
在名为“流星街”的噩梦诞生的同时,【她】回到了年的现实。
代替了通用语,熟悉又陌生的华夏语言,伴随着五颜六色的招牌、音响里的音乐、喇叭传来的吆喝声,一起涌入眼睛和耳朵里。
【她】的心脏怦怦乱跳。
【她】开始不顾一切地奔跑起来。
因为【她】有一个目的地,一个一直一直记在心里、从来都没有忘记过的地址。
可停在久违的铁门前,【她】近乡情怯,反而不知所措起来。
【她】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了,如果失踪了很久,如果爸爸妈妈哭着问自己去了哪里,【她】应该怎么回答呢
还有【她】的脸。
虽然发动石阵之前,有尽量挑选合适的容器,可流浪的时间太长,【她】已经忘记自己应该是什么样子的了……
应该是黑头发黑眼睛吧。可是身高有多高胖了还是瘦了五官的轮廓真的是这个样子吗
如果,如果爸爸妈妈认不出来,【她】就是【她】呢
恐惧再次沉甸甸地笼罩【她向【她】倾压,让【她】抬不起想要敲门的那只手。
直到有人困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你好请问你来我家,是要找谁吗”
铁门倒映出一个黑头发黑眼睛的女孩的身影。
【她】的身体骤然僵住。
【她】不敢回头。
呼吸仿佛也一起停滞,【她】突然想求那个人不要再说话了。
——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说那句话!
清秀平凡的女孩却已经笑着开口。
“我是,这家的女儿。你是找我爸爸妈妈有事吗他们还没下班呢。要我帮你打个电话吗”
——如果【你】是这家的女儿,那【她】是谁
——如果这是【你】的家,那【她】还可以回去哪里
身体先于行动,或者说,是在另一个世界早已被血腥浸染改变的潜意识,【她】动了手。
【她】杀了那个黑头发黑眼睛的女孩。
【她】换上了正确的身体。
半个小时以后。
听到门铃的【她立刻放下手机,跑去客厅开门,冲下班回家的夫妻二人露出甜蜜的笑容。
“爸爸妈妈!欢迎回家!”
………………
…………
……
可最后,那对夫妻冲【她】举起了刀,问【她】把他们的女儿藏在了哪里。
“我就是你们的孩子啊”【她】试图让爸爸妈妈理解这一切。
可他们听完,却崩溃地挥动下菜刀。
“——你这个杀人犯!”
历经了太多战斗与厮杀,条件反射地,【她】再一次动了手。
跪在血泊中,【她】看着满手的猩红,看着停止呼吸和心跳的爸爸妈妈,呆呆地僵在那里了很久。
一定是哪里弄错了……对,这些人根本不是自己的爸爸妈妈。
爸爸妈妈怎么可能会认错自己的女儿,甚至想要用刀杀掉自己的女儿呢一定是哪里弄错了。
在同一个时空里,经通无数种可能性,导向了无数种不同未来的平行世界。
应该,【她】只是暂时迷路了,需要找到正确的那一个世界罢了。
【她】浑浑噩噩地站起来,在淌满赤红血液的地板上,布置了新的咒印石阵。
自此周而复始。
噩梦循环。
“然后,就像你梦里看到的那样……我发现,没有人在等我。所以,我就回到这边来了。至少在这边,没有那些条条框框,也不用伪装,还要耐着性子跟没用的家伙解释来解释去的。”
“反正没人在意我,那就索性为所欲为好了。”
“我成为了那个,那个什么来着反正就是给我建了那个笼子的家伙们——我成为了他们的‘神明’。”
“可是,当‘神明’也好无聊哦。后来他们想背叛我,我就干脆顺着他们的表演,睡个长长长长的觉好了。”
【她】叹了口气,却又忽然挂上笑脸,情绪切换起伏之大,连奇犽也自愧不如。
“但我现在发现你了!真好啊,我们才是真正的同伴!连东富力士那个怪家伙,一定都没办法像我们这样理解彼此。”
眉眼弯弯的,【她】凑到季黎跟前,像寻求夸奖的小孩子那样,以仰视的姿态抬头看她,神色写满了期待与欣喜。
“季黎,季黎,在这个只有我们两个是‘异类’的世界,让我们来成为彼此的家人吧”
“我想要当姐姐!我很厉害的哦。而且我会对你很好很好的!你要是有什么愿望,我都满足你。我想想啊……”
“——比如,教你怎么跨越时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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