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击败了假想中的敌人,马吉翔再度进入“隐身”模式,规规矩矩的依照着圣旨为移跸做着准备工作,待到两日后,永历皇帝及朝臣在平阳侯靳统武的护卫下率先出发,留李定国率部垫后。
永历十二年腊月二十,澂江府新兴州城南大营,此间乃是直属于晋藩的一个游击的营寨。不过,那游击将军却并非是老西营出身,而是李定国收复广东期间的一个清军降将,叫做王大拿。当初李定国和陈凯联手收复广东,他率部向李定国投降,后来李定国迎驾入滇,他也是率部跟从,再后来孙可望内衅,他也曾参战,与秦藩大军交锋,几年下来,虽远不如那些老西营亲厚,也能算得上是晋藩内部的外围武将。
此刻已是下午,淅淅沥沥的小雨下着,给本就湿冷的天气平添几分寒意。操练已经停了,王大拿一如既往的坐帐理事,不过今天却注定了与往昔不同,手下的几个守备、千总尽皆聚于帐中,你一言我一语,争个不休,却无不是压低了声音,唯恐隔墙有耳似的。
“今天都腊月二十了,朝廷七天前就决定移跸了,五天前就出发了,现在就连垫后的晋王殿下马上也要启程了。可是直到了今天,还是平日里与大帅交好的吴将军私底下派人来知会的,晋王府分明就是没把咱们当自家人看!”
“妈的,那么多天,要是远也就罢了,这澂江府紧挨着云南府,就在昆明眼么前儿尚且如此,人家真正的亲信肯定早早的就得了消息,我看咱们就算厚着脸皮跟去了,也未必落得了好。”
“那怎么办,落草为寇,还是降了鞑子,你可别忘了,咱们本就是降军,再降回去就能落得了好了?”
“又如何,这一年来孙可望的信使四下活动,云贵各地的文武都跑了个遍了,又不是没来找过咱们大帅。现在是人家来邀请咱们,不是咱们上赶着回去。想那孙可望,被晋王殿下打得就剩下几十个鸟人了,大清照样册封其为亲王,咱们大帅好歹也有几百兵马,最差也能照坐这游击将军,更进一级也不是没可能的事情。”
“……”
诚如其所言,这澂江府毗邻昆明所在的云南府,新兴州更是与昆明只有百多里地罢了。快马也就一个时辰的路程,因躲避清军兵锋而进行的移跸,这么大的事情,昆明方面竟然都没有通知他们,实在是不合常理得紧。
几个部下在大帐里争论不休,王大拿也是一个头两个大。平心而论,他从在广东降了明军,便是一心一意的追随李定国,这几年下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说什么也不愿意相信自家会沦为弃子。奈何,直到了今天,他还没有接到正式的通知,这种被人遗落在外的感觉,又怎生让人不往那些不好的方向去联想呢。
大帐内的争吵愈加激烈,不过即便如此,这些家伙还不敢放开了嗓门吵架——李定国可还没走呢,万一晋王这时候派人来通知了,让信使听到些不该听的,他们的脑袋还要是不要了。
满脸阴沉的看着部下们的争吵,越听下去便越没新意,核心思想来回来去的无非就是“晋王不要我们了”、“我们该怎么办啊”之类的废话,活脱脱的一群被老公抛弃的怨妇,哪还有半点儿武人气概。
越听下去就越是烦躁,是时候终结这一次的讨论的念头在王大拿的脑海里愈加清晰了起来。正待他准备拍桌子停止下面的正常的时候,一个亲兵却推门而入,报告说是在城南驿附近抓到个细作,已经押到了帐外。
“细作?”
当下,正是清军入境的档口,有细作活动也是应有之义。不疑有他,王大拿正是一肚子火气没出撒的时候,见得细作已然在帐外了,便直接让亲兵将其押进来。
大门打开,一队兵士与一个劲装汉子鱼贯而入。可是细看去,那队兵士一个个的鼻青脸肿,身上的兵刃不见一把,互相搀扶着,跌跌撞撞的走进来,见得王大拿更是犹如孤儿见了亲爹娘一般,恨不得当即便扑到怀中好生痛哭一番。而那劲装汉子,身上却没有半点儿破损,怕是连汗毛都不曾掉下一根,扛着一把五尺长的苗刀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走进了这中军大帐……
“这他妈到底是谁押解谁过来的?!”
见得此情,王大拿气得差点儿没背过去,麾下的几个军官也当即看出了问题来,纷纷拔刀在手,对着那汉子大声呼喝起来。
“好叫将军知晓,某奉了陈制军的军令,特特的从广东赶来给晋王殿下送信。你麾下这些儿郎却硬说某是细作,好不讲理。”
劲装汉子昂首怒斥,王大拿听罢,转头看向那队兵士,却一个个畏畏缩缩的不敢出声。直到他点了为首的那队长的名字,才总算是搞清楚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这队兵士当时正在城南驿附近巡逻,见得一个操着河南口音的汉子到驿站要驿马,却被那驿丞以换乘可以索要不可的说法拒绝。双方正在争论着,那队兵士便过了去,结果一言不合,便打了起来。他们本以为可以轻松拿下,哪知道一队十多个全副武装的兵士,却被一个人打得满地找牙,更夸张的是,那人竟然连刀都没出鞘,毫不费力的便将他们制服了。
“谁叫他鬼鬼……”
队长说到一半,下意识的瞥了眼那劲装汉子,便连忙收了后话,一脸期寄的望向王大拿,盼着将主能为他们做主,好生出了这口恶气。
“一群废物!”
一声怒斥过后,王大拿却并没有替他们出头,反倒是眉头一皱,略带怀疑的看向了那劲装汉子:“你这汉子方才提及的那位陈制军,可是现任粤赣总督兼广东巡抚,加兵部尚书兼督察院左都御史衔的陈凯陈老大人?”
“正是陈老大人。”
“阁下可有什么可以证明身份的物事?”
听到此处,那劲装汉子也不犹豫,直接从怀中掏出了一份通关文牒来,便递给了一个亲兵。后者将其送到了王大拿的案前,直接其人拿起通关文牒,细细看去,又叫来了师爷认真比对。那师爷比对了好一会儿,用袖子飞快的擦了下额头的汗水,便对王大拿低声言道:“东家,是真的。”
听得这话,王大拿叹了口气:“误会了,误会了,都是为了朝廷办事儿,请壮士莫要介怀。”随手便挥退了那一众兵士,他继而言道:“说来,本将当年在广东也曾有幸见到过陈老大人的风采,弹指间,数万虏师便灰飞烟灭了,真让人记忆犹新啊。敢问陈老大人如今可还好?”
这一席话听来,劲装汉子脸色微变,却仍旧把着手中苗刀,不敢有丝毫大意:“原来将军是陈老大人的旧识,那便是误会了。”说着,他从袖子里掏出了几锭银子,说是要给那队兵士看郎中用,却被王大拿婉拒了回去。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余佑汉。几个月前,他奉命往昆明送信,起初还算顺利,但是过了柳州,带路的向导却染了重病。当时正在荒郊野外,他好容易寻了个土郎中把向导的病情稳定了下来,但是再想上路却要等上好久。他是身负使命的,哪敢耽搁,便独自启程,然而却在广西西部的山区里迷了路,花费了好几天,干粮都吃没了才重新找到了官道。接下来自是一路疾驰,哪知道到了澂江府以东的广西府换乘驿马时,又被驿丞摆了一道,换了匹病马出来。他当时急着赶路,便没有注意,果不其然,路上那病马便倒毙于途,气得他那叫一个火冒三丈。
接下来,便是只能靠脚下的两条腿了,他又是第一次来云南,难免走了些冤枉路,好容易到了新兴州,打听到了驿站的所在,结果不光是没有讨要到驿马,更被一群明军误会成了细作,也是一肚子的气,全发在了这些家伙的身上。
“既然壮士还有重任在肩,本将便不留壮士用饭了。来人,给壮士准备一匹快马,耽误了晋王殿下和陈老大人的事情,小心尔等的脑袋!”
确认了余佑汉的身份,一众军官也纷纷偃旗息鼓。待到王大拿送走了余佑汉,他们本打算继续刚才的讨论,却被他们的将主伸手拦了下来。
“不必再讨论了,岸不就船,船总要就岸。晋王殿下没想起来通知我等,可我等也要追随晋王殿下。就算是事有不待,也不能再叛降去鞑子那边,那让我等死后如何面对列祖列宗?更何况,晋王殿下武勇盖世,天下无敌,就算是稍受小挫,也定能击败鞑子。现下局势正对朝廷不利,我等若能誓死追随,晋王殿下也定会知道我等情真意切。再者说了,就算晋王殿下一时奈何不了鞑子,还有陈老大人的神机妙算,鞑子的日子长久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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