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不识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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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可这些芥尘根本不懂。

当袁贞道说他生而神引之时，他只记住了后半句中的“不凡”二字，自动忽略了完全没有概念的前半句。

此时的李小宸和小仟还处在讶异的震撼中，而当事人芥尘却只有激动和喜悦，完全没有体会到自己天赋有多变态。

芥尘的神色变化一直落在了袁贞道眼中，他哪里看不出来芥尘是个一无所知的小白，而芥尘的心性和天赋都是他极满意的，为了让他尽快成长起来，心下想了想便道：“小宸，待会你去给阿尘拿些修行相关的典籍来，一直待在屋内也烦闷，先熟悉一下理论，等他情况好转些，我再找机会帮他打通灵脉穴道。”

李小宸先是“哦”了一声，连谷主对芥尘的称呼变了都没注意，可紧接着突然道：“啊……看书吗？他不识字的呀！”

“嗯？”

袁贞道似乎没有听清，然而注意到李小宸和杨栩圣等人的表情后，开始有些错愕了，他复杂地凝视着塌上的芥尘，脸上那苍老的皱纹微微跳动，神色十分精彩：“老夫闭着眼睛都会钓鱼，你长这么大居然字都不认得？”

丫头小仟掩嘴偷偷地乐呵着。

芥尘有些尴尬，但心里有些纳闷了——不会认字就不会认字吧，这事能和钓鱼扯上什么关系？

李小宸想了想，道：“这也怪不了他，我找时间教教他识字，在这之前，修行的基础理论就我来给他慢慢讲吧。”

袁贞道有些头大，可这也没有办法，只是有些耽搁开辟灵海、成为灵者的进度了。

这个进度其实很重要，关系到他入门以及入门后的修行分配。

云霄阁是暨州一等大宗派，外门弟子的招收标准有些高，必须是未成年的灵者。

在尘渊大陆，女子十五岁及笄，男子十六岁及冠，李小宸其实成年还不到半年。

对逐渐成长的少年少女来说，十二岁是一个重要的分水岭，这个年纪的身体强度刚好能支撑开辟灵海，也就是说，天赋不错的凡人一般会在十二岁开元晋升灵者。

但这里也有例外的，有些孩子自幼身体强壮，在十岁左右便开元了，等到芥尘这般年纪，修为和灵识都远超常人了。

因此，凡是来云霄阁报名招生的灵者，都会进行入门筛选，年纪太大的、修为和灵识太弱的，都会被淘汰。

芥尘辛阙元年出生，如今已经辛阙十四年冬季了，他过了今年就到十五岁，这个年纪很尴尬，一般人这时候早就是灵者了。

而且芥尘的身体太弱了，等到他恢复到可以开辟灵海之时，还要先强行打通闭塞的灵脉穴道，这个过程会对身体造成极大的损害，势必会影响开元的进度。

开元晚一天，成为灵者便晚一天，可云霄阁外门弟子的春招不会等人。

想到这里，袁贞道深吸一口气，看着杨栩圣道：“让你打听的事怎么样了？”

“弟子问过了，西华殿的确有提前招生的意思，据说是来年初春便着手，”杨栩圣有些无奈，继续道，“两位掌门出了意外，我派今年一下子就少了两位太灵境强者，力量瞬间薄弱到危及根本，阁中老一辈的强者们已经很难再进一步了，西华殿希望提前抢收暨州的优秀种子弟子，尽快培养起来一些能独当一面的强者，壮大宗门实力。”

袁贞道一听便恼火，冷哼道：“这些老家伙以为千元宗和天瑯派傻吗？就算他们真傻，这法子也并没有什么效果，这种抢招优异种子的低劣行为，那个蠢蠢欲动的月漓门早就干了很多年了！不还是一直乖乖被我们压得喘不过气来，想要超越云霄阁成为暨州三强？简直做梦！”

李小宸不深究这个问题，之时担忧道：“阿尘这身子状况，还赶得上春招吗？”

杨栩圣犹豫了一下，道：“我估计没等到来春，南华殿就要芥尘离开了，毕竟养伤用不了整个冬季这么久。”

袁贞道没有说话，袖袍一甩，直接走了。

还能有什么办法呢？只能加快进度了。

看着谷主走了，小仟立即摇了摇李小宸的手臂，可怜巴巴道：“小姐，我也想在云霄阁修行，不想被赶下山，我不要离开你。”

李小宸点了点头，看向杨栩圣：“师兄，小仟这身体能开元吗？若想留下来，只能以修行的名义了。”

小仟天性机敏，感知天赋还不错，但这身子却稍显单薄了。

杨栩圣皱了皱眉道：“有师父炼制的丹药应该不成问题，但她好像没到十二岁吧？”

小仟有些雀跃，双手贴在下巴处，欣喜道：“年纪本来就是入门的优势啊，就算我在春招的弟子中修为弱一点，凭着年纪的优势，说不定还能分到最优秀的甲阁！”

芥尘一直没有说话，但能感觉到自己的修行并不会太顺，这个孱弱的身体是个大累赘，不知道云霄阁会不会因此而不要自己。

接下来的日子既平淡，又新奇，还有些紧张。

平淡的是，他每天都在喝药调养身体，李小宸开始教他识字，他便反复练字抄书，日复一日。

新奇的是，李小宸还会不断给他讲解修行的一些基本理论，基本都是新东西，还顺带会提到一些大陆异事传闻，说那月牙神君当初如何集儒、释、道于一身，一举飞升成神离去，后来不知过了多少万年，又如何剑开天门，逆天道返回尘渊大陆，因为此时的神君道法太过强大，一不小心之下，竟将大陆从南至北劈出这么深一条沟壑，以致于过去无数年，这条沟壑还是存在，甚至演变成圣人都不敢一探的生死禁地，好在当时神君回归后便开创了新的修行体系，直接将当时以佛、道两家作为修行唯一途径的局面改写，不仅深山中闭关不出的道士和佛前诵经的高僧可悟得那无上大道，其他凡人亦是可通过修灵证道求长生。神君开创完新修行体系后再次离开大陆，大陆子民为纪念神君浩瀚功德，一致决定将大陆改名为月牙大陆，但不知过了多少万年，月牙神君用无上神通，将一部分异灵族人带回大陆，并降下敕令，将月牙大陆改名为尘渊大陆，与那条纵横天地亿万里之遥的深渊齐名。

当然，李小宸给他讲的这些玄妙的东西越多，他还是会有些紧张，甚至有些恐惧，那丝对长生道的憧憬反而会成为忧虑，因为他觉得自己是一个病的都没法活下来的低贱之人，哪能学得会那仙家神通，说到底还是从小的经历让他有些自卑罢了。

（二）

暨州的西北总是寒冷的。

一个月的日子很快就过去了，寒冬也去了大半。

狂风肆月，江寒地冻，云霄阁又下起了大雪。

凛然的寒风撕扯着大地，万物萧瑟。

长空之上，飘飞如絮的雪花纵情起舞。

落英谷内，白墨如绸的画笔广袖盈怀。

就像一座银色的城。

纯白的色调越过浅浅的窗棂，无声无息地游进了少年人的幽眸，芥尘走到窗前，轻轻将窗棂支起，无声地观赏这座银色巨城。

“阿尘，外面风大，还是把窗子关起来吧。”

李小宸微微一笑，对着案前的火炉添置黑炭，红光照亮了她桃花般的面容。

芥尘转过头来，又将窗棂放下，轻拢狐裘，默默坐回了书案前。

书案搁置着笔墨，他提起一支狼毫笔，沾满熟墨，对着手边经书，于白宣上落字。

这短时间其实还挺忙的，李小宸一直在教他识字，有时还会讲解一些琴、棋、书、画的基础理论，一个多月下来，他已经小有收获。

至于书童该做的事，杨栩圣从没要求他做，谷中之人自然是可靠的，不会乱说话，但若有其他长老和弟子入谷，他还是会自觉地做做样子，不能像个大少爷一样。

杨栩圣其实待在落英谷的时间并不多，而且越来越少，芥尘看的出来，这个杨大哥很想强大自己，尽快承担起掌门弟子应有的责任。

“呼……”

安静的阁间传来一阵轻微的鼻息声，小仟趴在另一个书案上沉睡，小脸洋溢着甜甜笑容，不知梦入何方。

屋内的白色光影突然波动了一番，小仟朦胧中睁开眼睛，屋内三人先后抬头，望向了门前凭空出现的老谷主，赶紧起身行礼。

袁贞道摆了摆手，轻轻拍落肩上的雪花，兀自在芥尘书案一侧坐下，笑着瞥了小仟一眼，说道：“你这丫头，开元之后这灵识倒是成长地挺快，看来没糟蹋老夫的明心丸。”

小仟拍了拍自己的小脸，憨憨地笑了笑，她在一月前便开元晋升灵者了，灵识感知力的确提升了不少。

袁贞道又望向沉默的芥尘，温言安慰道：“你也别着急，等这场大雪过去，你的身子也会好受些，我再帮你疏通灵脉穴道，尽量在春招前让你踏入本灵境，成为一名真正的灵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