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6章 下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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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杨家庄之前，张国全骑着摩托车，专门绕到了县东，他站在一处高岗上，往东方眺望。

脚下是一条南北流向的大河，身后将是古城的规划区，而身前，再向东，大概十几里的样子，将来会起来一片新城。

身后的古城，是苏锦城的跳板，身前的东方，是苏锦城的理想抱负，也是他张国全的未来。

他站在那里，想象着未来新城的模样，可是，怎么想，都没办法勾勒出来。

那是未来的事，需要多久，没人能说得上来，现在要做的，是立足当下。

五金厂的设备买回来了，如此贵重的宝贝疙瘩，吸引了产业基地的所有人。

郑老叔说，五金厂是产业基地的大儿子，一毛钱还没挣嘞，先花出去了十五万，哪项产业，有这种待遇？

的确，在众多产业中，张国全确实更偏向于五金厂多一些。

他始终认为，五金厂做好了，一定会超越所有的产业，当然，不能包括刚刚纳入集团版图的傲龙建筑公司。

房地产的前景，同样是不可估量的，前提是和政策紧密相连。

幸好，他还有苏锦城这个后盾。

生产设备买回来了，下一步是要调试机器，之后生产出来合格的样品，由源火集团的业务员向外推销，这是五金厂接下来要走的计划。

制定好了方向，张国全终于能轻松一阵了，他把所有的精力放在了古城的构建当中，为此买来了大量的相关资料书籍，进行查阅学习。

不懂的地方，他会向柳小禾请教，在产业基地，找不出几个有文化的人，杨天宇又忙着调试新机器，只有柳小禾能抽出来时间。

但张国全发现，柳小禾这段时间心不在焉的。

他问了柳小禾，柳小禾犹豫半天，却让他讲讲杨建民这个人。

张国全心里一咯噔，想来柳小禾一定注意到，杨建民老是半夜守在五金厂的事。

“小禾，我只能跟你说，建民哥没有任何恶意。”

柳小禾托着下巴，懊恼的说：“可是这样……我很不舒服。”

一个大男人，天天半夜守着一个小姑娘，幸好这事没有外人知道，要是传到村里，早就谣言四起了。

对于柳小禾来说，她觉着别扭。

张国全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甚至连他都不明白杨建民是出于什么心理。

他自视可以看透任何人，却无法看透杨建民，因为杨建民的内心太简单了，可越是这样简单，毫无防备，越是让人难以捉摸，不敢去妄下定义。

说杨建民喜欢上柳小禾，说出来，绝对没有一个人相信，包括杨建民自己也不相信，可偏偏他又做着让人难以理解的行为，如同照顾父亲二十年一样，如此执着，这实在过于荒唐。

柳小禾是烦恼的，张国全只好向她讲起了杨建民的过往。

前面的二十年和后面的六年，便是杨建民前半生的写照，几乎全是苦难。

当他讲完的时候，也只等来柳小禾一句“建民哥是个可怜人。”

后来，柳小禾还是去找了杨建民，向他委婉的表示了请求，天冷了，以后别再半夜来五金厂了。

张国全想去阻止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柳小禾哪里知道杨建民的内心，有多么的敏感脆弱。

她不知道随口的一句话，对杨建民的自尊心来说，是毁灭性的打击。

从那之后，杨建民没有再去过产业基地，重新回归到他的原始生活。

冬天的第一场雪落了下来，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一条老黄狗从巷子口走过，披着一身的落雪，漫无目的一样，大着胆子，晃晃悠悠的来到杨建民面前，用浑浊的眼睛打量着这个一动不动的男人。

“去…去…”张国全走来，把老黄狗驱赶走。

老黄狗跑到巷子口的时候，还回过头来，又看了一眼杨建民，似在嘲笑他，和它一样卑微罢了。

“建民哥，抽根带把的。”张国全掏出一盒未开封的香烟。

杨建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突然喜欢上了抽烟。

他晃晃自己夹着烟的手指，证明他不是个白色雪人。

“自己卷的烟叶挺好，省钱。”杨建民吸了一口吐出来，烟雾随着雪花在空中荡荡悠悠。

“今天这雪下的可真大。”张国全学着杨建民蹲在那里，这是杨建民的家门口，大门伸出的房檐上还是用稻草搭建的。

早就跟他说，把房子加固一遍，老式的稻草几乎没人用了，可杨建民似乎对土坯草房子情有独钟一样，又似不愿意和老旧的生活告别一样。

草檐子下，两人就那样蹲着，有风扫过的时候，会连带着外面的雪花一同扑过来。

张国全把烟盒拆开，抽出了一支放进嘴里，火柴点燃了后，吸了一口，顿时呛的连连咳嗽。

“真搞不懂这玩意有什么好抽的，太呛了。”

杨建民随口说：“慢慢来，你会喜欢上这种味道的。”

张国全只是摇摇头，随手把烟弹到雪水里。

王婶弯着腰，双手端着馍筐子，里面是新蒸出来的馒头，还冒着热气，看到俩人蹲在草檐子下喝风，责怪的说道：“嗐呀，你们俩在那蹲着是干个啥。”

生怕雪花飘到馍筐子里，抱怨了一句，便低着头快速跑进了院子里：“阳阳，看奶奶给你蒸的小兔子，你最爱吃的……”

张国全望着王婶消失的方向，不自觉的又抽出一根烟，先是递给了杨建民一根，自己也点上了一根。

这一次，没敢用力吸，他觉着这样安静的下雪日子，两个人独坐在天地间，不抽根烟，似乎缺点什么。

“当年，王婶是第一个签请愿书的。”

杨建民笑了：“一定很难吧。”

“是啊。”张国全想起那年，要不是白鸽在旁边说好话，想让王婶签字，真的很难。

“不过王婶这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心里面很善良，有时候吧，我倒希望人别那么善良，是不是就能容易忘记以前的事。”

那么长时间过去了，王婶仍然走不出来，她把所有的亏欠都给了昭阳，好像她用力的活着，也是为了昭阳，只有一个简单的愿望，看到昭阳娶媳妇。

走不出来的，又何止王婶一个人，一眨眼的时间，杨建民变得沧桑了，一夜之间，似乎老了几岁，他好像也没办法为自己活着，去追求新的目标，对他来说是个奢望，他只好把所有的力气都放在了这片土地上。

你总能看到他的身影，在庄稼地里忙活着，似要把余生所有的力气，都挥洒在土地里。

张国全站起身子：“建民哥，过两天养猪场的猪该出栏了，到时候你来帮忙，年底我送你一条大猪腿。”

杨建民点点头，他没有拒绝。

张国全的养殖产业终于开始盈利了，过年的前段时间，是猪肉价疯涨的时候，大雪沉寂下的产业基地再次热闹起来，凄厉的猪叫声，震得杨树林子上的落雪簌簌而落。

拉猪的车来了好几趟，除了必要的种猪，加上秋季新下的猪仔，还多留下了几头猪，是村民提前预留的。

快过年了嘛，杀猪吃肉是必不可少的环节，要不然可就失去了年味。

跟着大卖的，还有养鸡场的鸡，鸡蛋，张国全把卖来的钱全都交给了白鸽。

白鸽跟着长松了一口气，今年总算能过个富裕的年了。

越到年根，白鸽越是忙，这两年出外打工的多，大都是年轻人，年底要回来过大年，闲着没事的时候，都会去镇上转悠，年轻人舍得花钱，对镇上唯一的一家大超市，逛了一遍又一遍。

超市全靠着这段时间挣大钱呢，为此，白鸽每天都要去镇上帮忙，反正昭阳有王婶领着，王婶爱领，倒给白鸽省了不少力气。

在下一个春天来临的时候，白鸽有个愿望，她想开第二家超市，不是在本镇，而是开到附近的镇上。

年，还远远没有到来。

谢军从县里打来电话，说县南砖厂的关经理要来公司拜访夏总，他问张国全怎么办？要不要直接赶走？

关经理还不知道傲龙公司有两个老板，夏素娟还没有回来，张国全决定以傲龙公司大股东的身份，去到县城会一会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