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运河惊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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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李天祥给刘安云送来了四个徒孙外,张德茂也带来了三个愿意跟刘安云去台湾混饭吃的沧州武师,加上获救后就已经表示愿意追随刘安云的张德茂自己,刘安云手下就有了八名身手不错的保镖可用,足以轻松应对一般的小股敌人。
携带着巨额现银回乡的刘安云也因此放心了许多,每天除了和一帮手下在船上吃吃喝喝联络感情外,再有就是向两個崇文门前税吏学习如何征收税款,讨论如何从无到有的建立税关,具体的人事安排——当然,也必须得顺便学一学那些必不可少的灰色环节。
世事当然不可能永远的一帆风顺,快要离开直隶地界的时候,经验丰富的李家兄弟就找到了刘安云和额勒登保等人,当面提醒道:“刘大人,前面不远就是山东省的德州县了,那里也是运河上最容易出事情的地方之一,还请大人你们千万小心。”
“两位李镖头,为什么德州这里容易出事?”没什么江湖经验的郑崇和好奇打听原因。
“因为那里属于两省交界处,方便盗贼藏匿,强人在直隶境内犯了事,只要跑进山东境内,直隶的官府就拿他没办法,在山东犯了事以后,强人只要逃到直隶,山东的官府再想抓他就得大费周章,这一带的强盗就是专门钻这个空子,经常在运河上来回作案。”李翔很耐心的解释道。
李凤也说道:“听道上的朋友说,德州这几年出了一个叫陈三麻子的狠角色,聚拢了一帮人在运河上杀人劫财,有时候连一些小镖局的镖队他都敢下手,所以为了预防万一,还请大人千万小心。”
刘安云赶紧答应,额勒登保则不动声色的吩咐道:“安布伦,乌热松,你们俩分别到两条小船上坐镇,遇到情况不要手软,该杀人就杀!刘兄弟,你去告诉施姑娘,叫她和两个丫鬟不要随便出船舱。最后告诉船夫,不要在德州停船,直接往南走。”
刘安云再次答应,刘全和老六、老九却一起大为遗憾,都抱怨道:“还说在德州买几只扒鸡尝一尝鲜,现在连船都不停,看来这扒鸡是吃不到了。”
抱怨归抱怨,刘全等人当然没胆量违背额勒登保的决定,只能是乖乖的乘船而行,眼睁睁的看着飘荡着扒鸡香味的德州城与自己擦肩而过,明明怀里有钱,却没有机会大快朵颐这里的著名美食。
谨慎小心当然是一种好事,虽然错过了品尝德州扒鸡的机会,可是李凤兄弟和额勒登保等人的小心防范下,刘安云的船队还是颇为顺利的通过了德州这一带的运河,并且抢在天色全黑之前离开了德州县境,进入了东昌府境内。
确认离开了劫案频发的德州县境,包括李家兄弟都忍不住松了一口气,可是军事经验丰富的额勒登保却不肯放心,船只停下来休息后,额勒登保又专门安排乌热松登陆上岸,步行返回来路,探察船队是否被人跟踪。
大约一个时辰后,乌热松匆匆回到了船队,向正在等候的额勒登保禀报道:“将军,上游大约三里的地方,有四条小船停在岸边,不过他们是停在了河的对岸,我没办法靠近查看情况。”
额勒登保听了沉默盘算,半晌才说道:“加强夜防,安布伦,我和你轮流守上半夜和下半夜,有情况马上敲锣。告诉张德茂那帮武师,叫他们睡觉不许脱鞋,武器不能离手。”
事实证明额勒登保或许是多疑了,整个晚上并没有发生意外或者异常情况,刘安云和张德茂等人全都白白紧张了一夜。不过众人当然也没责怪额勒登保,李凤还这么说道:“将军不必担心,顺利的话,我们今天傍晚前就可以抵达临清了,那里有朝廷的钞关,驻扎得有兵勇守卫,土匪强盗一般都不敢去那里做案。”
“那好,赶紧,尽快到临清。”额勒登保回答得很简单。
听从安排,休息了一夜的水手船夫赶紧摇橹划桨,尽快驶向下游,额勒登保则不时登上船顶,居高临下查看周边情况,尽职尽责的保护刘安云安全。
或许是额勒登保太过草木皆兵,这一路上依然还是风平浪静,正午将过的时候,船队还顺利来到了临清州的武城县附近,岸上还人来人往的十分热闹,出事的可能更加微乎其微。
见此情景,李家兄弟也悄悄松了口气,可是再去细看武城码头那边的具体情况时,李凤却脸色微微一变,忙吩咐道:“船家,尽量靠码头的对岸走,千万不要靠近码头。”
船家答应,没有经验的刘安云却疑惑问道:“李镖头,为什么不能靠近码头?”
“码头那里有运犯人的船。”
李凤指了指停靠在码头上的一条大官船,说道:“在运河上行船,最怕遇到的就是这种转运犯人的官船,船上的公差经常会让船夫故意和其他船撞船,然后借口官船被撞坏逼人赔钱,如果不给的话,他们还会故意让犯人冲上别人的船连砸带抢,事后把所有责任全部推给他们押解的犯人。”
还没有挨过古代社会的毒打,听到李凤的这通介绍,刘安云难免感觉大开眼界,吃惊说道:“还有这种办法公开抢劫?”
李凤长叹一声,点点头说道:“我们镖行最怕遇到的就是这种船,对方是衙门里的人,打官司肯定赢不了,他们又知道我们镖行押运的货物一般都非常值钱,所以最喜欢故意和我们碰瓷。”
说话间,刘安云等人雇佣来的船队已然来到了武城码头的附近,结果让李家兄弟暗暗叫苦的是,即便船夫已经尽量远离武城码头,可是刘安云乘坐的船队即将越过武城码头时,那条满载着犯人的官船却偏偏在这个时候出港,还直接向着刘安云的船队驶来。
不是驶来,而是冲来!
离开了码头加上了速,那条官船的水手加快划桨,载着犯人直接冲向刘安云的船队,还笔直向着刘安云乘坐的大船冲来,几乎摆明了是故意来撞船。
见此情景,额勒登保立即跳到刘安云的身前做好随时保护的准备,李家兄弟和船家大声叫喊,拼命提醒那条官船就要撞船了。
“蓬!”
李家兄弟等人的努力无用,那条官船的船头还是笔直撞到了刘安云的座船上,发出了一声沉重的闷响,刘安云等人不由自主的摇晃间,那条官船上却传来了嚣张跋扈的破口大骂声音,“瞎了你的狗眼了?没看到这是转运犯人的官船?赔钱!赶紧给老子赔钱!”
很清楚遇到这帮有衙门撑腰的无赖讲不清理,李凤也只好当机立断的自认倒霉,站出来大声说道:“差爷,有话好好说,如果真是我们撞坏了你们的船,该赔一定得赔。”
让李凤措手不及,虽说他已经马上认栽准备接受勒索,官船上那个破口大骂的官差却突然大喊道:“给老子上!砸了这条破船!谁敢不动手,到了临清州大牢老子要你们好看!”
“弟兄们!上啊!”
喊叫着,官船上那帮蓬头垢面的犯人就好象打了鸡血一样,争先恐后的冲上来就往刘安云的船上跳,用他们戴在手上的铁链镣铐当武器,殴打保护刘安云船上的水手船夫,试图冲进船舱打砸。
自卫杀人也是大麻烦,所以李家兄弟和他们手下的趟子手都拿着刀子,却也不敢在光天化日下直接杀人,只能是用拳脚与这些犯人近身肉搏,转眼间就乒乒乓乓的打成了一团。
见情况不妙,另外两条小船上的安布伦、乌热松和沧州武师只能是赶紧跳船过来帮忙,就在刘安云身边的额勒登保却始终没有上前动手,而是拿着武器小心保护刘安云,眼角余光却盯住了从船舷另一侧驶来的几条小船。
额勒登保的这一次小心防范终于起到了作用,乘着混乱悄悄靠近了刘安云的座船,一个男子突然在同伴的帮助下直接跳上刘安云的座船,还刚站稳就举起被叫做手铳的古代火枪,对着刘安云重重扣动了扳机!
“砰!”
苍天无眼,眼看刘安云就要罪有应得的时候,额勒登保却重重一把将刘安云推进了船舱,虽然让刘安云和船舱发生了一次沉重的亲密接触,却也帮着刘安云躲过了这致命一枪,同时额勒登保也借着推动刘安云的后坐力向侧面闪开,同样躲开子弹,手铳射出的铅丸从刘安云刚才所处的位置穿过,打中了一名背对刺客的趟子手。
“找死!”
发出了一声怒吼后,额勒登保左脚一蹬甲板弹射而出,一刀把那个措手不及的刺客砍翻在甲板上,然后又把另一个试图攀上船舷的敌人砍进了运河,独自守住了船舷这一侧。
与此同时,听到突然响起的枪声,战场经验丰富的安布伦和乌热松也马上明白情况不妙,再也不手下留情,果断拔刀砍人,象砍瓜切菜一样的把几个犯人砍翻下水,也顿时镇住了对面的乌合之众,吓得那些冲上船的囚犯赶紧跳水逃命,“杀人了,快跑啊!”
另一侧的几条小船也非常机警,察觉到情况不妙,又看到身材高大的额勒登保提刀守住了船舷,船上的水手也赶紧摇橹逃向下游,再也不敢试图登船。
看到敌人逃跑,额勒登保当然下意识的想要追赶,可是脚步刚动间,额勒登保却又强行忍住,因为额勒登保已经确认敌人的真正目标其实是刘安云这个该天杀的缺德货,可是又不知道是否还有敌人潜伏在旁边,所以为了刘安云的安全,额勒登保只能是放弃追击,优先保护朋友。
事情还没完,虽说发了狠的索伦兵轻松驱散了故意闹事的犯人,可是既然出了好几条人命,又有犯人乘机逃走,即便刘安云现在已经是六品主事,也不得不让船队在武城码头靠岸,等候武城县衙派人来调查这件事。
顺和镖局那个中枪的趟子手非常倒霉,恰好被铅丸射中了致命处,还没等刘安云进行抢救就已经断了气,额勒登保这才心有余悸的告诉刘安云,说刺客的真正目标其实就是刘安云,全靠自己反应快才救了刘安云一条小命。
“刺客的目标是我?我得罪谁了,谁这么缺德想要刺杀我?”
刘安云开始还有些不敢相信额勒登保的结论,觉得以自己的高尚人品玉树临风不可能会成为刺杀目标,不过出于对额勒登保的信任,刘安云还是被迫接受了这个残酷的事实。
再接着,又仔细冷静的分析了一番后,为人狡诈的刘安云还很快就找到了重点怀疑对象,忙指着之前那条官船上的官差说道:“那些差役有问题,他们很有可能是和刺客勾结,故意挑事制造混乱,给刺客创造机会。”
额勒登保仔细一想发现也是,然而额勒登保刚想带着索伦兵上前抓人过来审问,一队武城衙役却突然来到了码头上,带队的班头大声问道:“出什么事了?谁是带头的?站出来答话。”
还是到了与武城县衙役交涉的时候,刘安云才知道带着犯人闹事的官差姓夏,是临清州州衙门的班头,奉命来武城县把一些重罪犯人转运到临清州的牢房关押。
让刘安云更加愤怒的是,这个夏班头明明上前天就已经来到了武城,却找借口在武城耽搁了两天,直到今天才把应该转运的犯人从牢房里提出来准备运走,差不多是明摆着故意等着刘安云的船来了挑事。
明明嫌疑巨大,那个夏班头的气焰却无比嚣张,即便已经知道了刘安云现在的身份,也依然狂妄无比的叫嚣道:“内务府的六品主事怎么了?内务府的官也要讲道理,你们的船撞了临清州的官船,我当然得和你们理论!你们那边死了人出了事,与我们有什么相干?”
一边是朝廷命官,一边是上司衙门的胥吏,武城县的衙役当然不敢擅自处理,只能是客客气气请到县衙,让现在的武城县令马天元处理这事。
这事情对于一个七品县令当然也是一个难题,仔细询问了解了半天,马县令绞尽脑汁的盘算了许久,只能是低声下气的说道:“刘大人,夏班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依下官看,反正你们两边都吃了亏,干脆这事就这么结了吧,互相不追究对方责任就行了。”
“可以。”夏班头当即表示同意。
“不行!”
刘安云立即跳起来反对,指着那个夏班头大声说道:“这个姓夏的嫌疑很大,他很可能是和刺杀本官的刺客勾结,故意制造混乱给刺客制造机会,他绝对是刺客的帮凶!”
言罢,刘安云赶紧把那个夏班头的种种疑点仔细说了,马县令听了虽然点头,却又哭丧着脸说道:“刘大人,下官承认你分析得很有道理,可是你没有证据啊,没有证据,下官也是无可奈何啊。”
“对啊,刘大人,你说我和刺客勾结,你给我拿出证据来。”
夏班头得意洋洋,还敲起了二郎腿晃荡,说道:“无凭无据,你拿什么告我?难道说,你还要对我这个临清州的官差上夹棍和烙铁,用大刑逼供?”
早就忍耐不住的额勒登保立即上前一步,刘安云赶紧拦住他,向那夏班头狞笑说道:“小子,你狂!不过你放心,你狂不了多久,明天!明天之内,你如果能坚持着不说实话,我佩服你!我们走!”
言罢,刘安云起身就走,出了县衙大堂后,刘安云除了安排人盯住那个夏班头,防着他连夜逃跑外,又向刘全吩咐道:“刘全,去城里买一些干辣椒!要越辣越好!”
“少爷,要辣椒做什么?”刘全好奇问了一句。
刘安云露齿一笑,答道:“做一种既不会让人受伤,又可以让人说实话的药。”
ps:乾隆时期差役带着囚犯公然抢劫非虚构,三品大员太仆寺卿陈兆仑在运河上就遇到过这情况,还被犯人用铁链打破脑袋,差点送了小命,财物则被抢劫一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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