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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龚武聊天的同时,谭飞也在迅速的适应新的身份。
谭飞,湖南长沙人,民国二十一年,也就是九一八事变爆发一年后的1932年,热血青年谭飞立志从军报国,考取了黄埔军校武汉分校,两年后临近毕业,却被时任黄埔军校武汉分校训导处主任的郑建忠看中,再次安排到南京国立中央大学念书。
谭飞在学校积极表现,三个月前,被学校地下党组织介绍到恒通祥当铺,由宋掌柜负责培养。平时因为有学业,也很少来当铺,宋掌柜为人谨慎,除了偶尔和小刘有点接触,基本不让他接触任何事物。
在原主的记忆中,谭飞其实对红党也有一定的好感,但更多的是对军统严酷纪律的服从以及对老师郑建忠的敬畏,这也让他在潜伏的过程中,处于一种矛盾的心理当中。
当然,现在的谭飞不会再有此种情绪了,他在本质上已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个生在红旗下,长在新中国的坚定的革命者。
但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在保住性命的同时,如何顺利的取得我党的信任——当然不是以军统特务的身份,而是一个真正我党党员的身份。
谭飞一边聊天,一边凝神思索,宋掌柜出去已经半个多小时了,龚武渐渐的有点沉不住气了,眼珠一转大喊起来:“我要解手!”
“可以,”门被打开,一个穿着劣质黑色西装的特务伸进头来,“厕所在一楼,跟我走。”
龚武对谭飞使了个眼色,接着走了出去,但没过多久就被带了回来,从他脸上的失望看出,他没得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你不去吗?”押送龚武回来的那个特务从门口探进头来,满脸不耐烦的神色。
“去!”谭飞立即站起身。
“要去赶紧的,有啥狗屎猫尿的一次性排完。”
那特务带着谭飞走出门,面皮却一下子就松弛下来,低声道:“搞什么呢还得我提醒,站长等你很久了。”
谭飞恍然,自己确实该找机会跟自己的老师郑建忠汇报一下情况,只是刚才整理思绪,一直没想到这茬。出门跟着特务慢慢走,顺着楼梯没走几步,就来到一处紧闭的房门前面,特务伸出手指,在门上“一长两短”叩了三下,有人喊“进来”,就推开门,示意谭飞进去,然后恭恭敬敬的守在了门口。
映入眼帘的是一处西洋风格的木桌,上面堆满了蓝色硬壳文件夹,木桌后面,是一个身着灰色中山装的背影,此人手拿香烟看着窗外,听到谭飞进来,这才慢慢的转过身,一向严肃紧绷的脸上居然露出几分微笑:
“怎么,入戏太深,连老师都不认识了?”
此人,正是军统南京站站长,郑建忠。彼时的军统全称为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组,简称军统,下辖八处六室一所,郑建忠所在的南京站算得上首屈一指的大站,但距离真正的核心层八处六室一所的负责人,还有相当距离。
面对此人,谭飞绝不敢怠慢,啪的一声就是一个军礼,接着满脸堆笑的迎上去:
“老师,我可想死您了!”
“坐下,慢慢聊,”郑建忠点了点桌子,示意谭飞坐下来说话,“宋掌柜我已经派人缠住了,你屋里那个人你也不用担心,一会儿我将他单独关押。”
“那老师,这次您打算怎么办?”谭飞稳下心神。
“现在的情况有点复杂”,郑建忠皱了皱眉眉头,“红党的周前几天跟校长派的代表见面了,双方之前已经交换了一些战俘,这次见面,就是谈进一步合作的事情。晋绥军傅作艺在太原抗战,也需要延安那边配合。校长指示,特殊时刻,大局为重。所以,以前的一些跟脚要妥善处理。”
“那老板的意思呢?”谭飞迅速明白了过来。
现在是抗战初期,七七事变之后,我党通电全国主张联合抗日,果党出于舆论压力,只能响应,中央社相继发表了《合作抗日宣言》、《告全国人民书》,声称“兄弟阋于墙而共御外辱”,要和我党联合抗日,历史的车轮翻开了新的一页,这两个从27年开始就势同水火,杀的血流成河的“兄弟”党派,似乎又进入了1924年“联俄联共”的蜜月期,历史的吊诡之处,莫过于此。
“戴老板的意思呢,是能收尾的尽快收尾,现在抗日是大局,这时候要是搞什么自相残杀的新闻出来,外面那帮写报纸的能把我们给吃喽!到时候,校长的脸上就更不好看了!”郑建忠重重敲了敲桌子,“不过,现在松一点,不代表就天下太平了。日寇,咱们得抗,红党,也不能掉以轻心。当然啦,这次的重头戏,还是战俘交换。”
“战俘交换?”
“没错,”郑建忠点点头,“这几年我们往延安派了不少人,但真正潜伏成功的并不多,相反,落在红党手里的却不少。这次战俘交换,戴老板提出,除了军政人员,之前双方被俘的一些地下人员也要位列其中,所以,我们得赶着双方谈妥之前,多握一些筹码在手里。”
“您的意思我明白。”谭飞点点头。
实际上,谭飞本人也是这个计划的一部分,并且进行的相当成功,只是接下来的行动,还需要得到站长的进一步指示。
“你有什么想法?”郑建忠微笑的看着谭飞。
“一切听老师您的安排。”谭飞不敢多说什么,郑建忠此人,虽然是自己在黄埔时期的老师,但自从进入军统特务处之后,变化非常大。人比之前阴沉了很多,谁也猜不透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我的意思,你还是回来。”郑建忠绕到谭飞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可是老师,我这次的潜伏挺成功的,就这么归队可惜了。”谭飞皱着眉头说道。
谭飞不想留在南京,他想去延安。
人总是有归属感的,无论前世今生,他的信仰并没有变。
“额?你这是真心话?咱们师生之间,可不要生分了!”郑建忠微微皱了下眉头,然后从谭飞身后绕回到桌子后面,“要知道,潜伏很危险,我们这几年往延安派去不少人,回来的可以说屈指可数,能成功潜伏下来的,更是凤毛麟角。我不想你年纪轻轻,就把生命葬送在那穷山沟里。”
郑建忠的这几句话颇富感情,不管是虚情假意还是真的师生之情,谭飞不能不表现的有所触动,他看向郑建忠,语气中也带了几份感动:“老师,我”
“我们是师生,”郑建忠加重了语气,“之前如果不是你主动请缨,我也不会派你去,潜伏不是件小事情,再说了,就算你去延安潜伏成功了,回来后怎么办?面具戴的太久,就会长到脸上,再想揭下来,除非伤筋动骨扒皮。”
“老师我明白了。”谭飞只能点头。
“嗯,你明白就好,”郑建忠如释重负的点点头,“之前也有从那边回来的人,在那边待久了,思想上难免就会有些“染红”。前段时间,十九军有个放回来的团长,回来后天天念叨着要搞思想政治工作,还要打击什么贪污腐化,咳,现在被扔到国防部作训处去搞思想工作去了,作训处,你懂吧?”
国防部作训处,典型的吃苦受累又没油水的“清水衙门”,谭飞凭经验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听起来有点黑色幽默,但这就是现实。自己想要表达对党国的忠心,也要有一定限度。更何况,除了上下级,郑建忠和自己还有“师生”这层特殊关系,不管是哪种考虑,郑建忠的“建议”都不容拒绝。
“老师,那我归队?”思考片刻,谭飞决定顺其自然。
“归队吧!”郑建忠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其实,继续潜伏当然是更好的选择,但我怀疑,你已经暴露了。”
“我暴露了?”谭飞额头有冷汗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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