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深入虎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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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田、杨国瑞和邓绍良前脚刚走，杨秀清便派使者急召杨烜，说有要事相商。

事出蹊跷，杨秀清又善于反间肃谍。水营副营长陆雨晨、二营长陈虹、水营一支队长张墨都认为杨秀清不怀好意，反对杨烜出营面见杨秀清。

张墨即是张黑仔。杨烜重用陆雨晨，让陆雨晨担任水营副营长，对张黑仔触动很大。之后，杨烜为争取罗大纲，允诺让罗大纲担任水营营长，使张黑仔更觉难堪。

若论水战功劳，水营里没人能比得过张黑仔。可杨烜志向远大，立志建设一支一流的水营。张黑仔勇于冲锋陷阵，却没什么文化，大字不识几个，练兵打仗毫无思路。

陆雨晨说话办事头头是道，张黑仔不得不服。罗大纲虽然出身草莽，却见识非凡，文武双全，连陆雨晨也甘拜下风。

张黑仔颇受刺激，只得痛定思痛，虚心向支队里的文化教员学习。

黑旗军重视文化教育，在营级以上单位配有文化教员。部队在行军打仗之暇，都要开展文化教育。

扫除文盲，是黑旗军文化教育的重要目标。军官要带头提高文化，努力提高部队识字率。

这是一项长期而又艰苦的工作。张黑仔起先有些不以为然，认为只要官兵能打胜仗，识不识字都没关系。

然而，杨烜是来真的，把文化高低作为提拔军官的重要指标。他重用陆雨晨、罗大纲，都是明证。

而那些文化程度高的人，果真得到了黑旗军的重用。那些识字率高的连队，确实要比其他连队战斗力更强、士气更高。

张黑仔慌了，只得加强学习，甚至利用晚上时间攻读古人兵法。

杨烜见张黑仔变化很大，非常高兴，为他赐名“张墨”，向他讲叙吴下阿蒙的故事，激励他奋发成才。

于是，张黑仔成了张墨。张墨虽出身于海盗，却是中葡混血，聪明过人。加上他小时候上过教会学校，会说葡萄牙语，有一定的文化功底，进步非常明显。

张墨说：“大帅，我们即将脱离太平军，不应节外生枝。依我看，不如由您写封信给杨秀清，说明去意。或者派个使者，代为传达。

“如今，太平军与清军对峙多时。多亏我们黑旗军控制蔡村江，太平军才能从外界获得补给。杨秀清即便要阻拦我们，也是有心无力，更不敢冒险招惹我们。”

张墨以前有勇无谋，打战勇猛，却无谋略。若要论及敌人，他往往咬牙切齿，一言不合就要请兵出战，缺少大局观念。

张墨刚才这番议论，与以往大不相同，考虑周全，理由充分，令大家刮目相看。

杨烜高兴地说道：“古人云，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张墨，你不仅名字变了，说话办事也长进不少。做军官要勤于学习，争取文武双全，日后才能出任大将。”

陆雨晨也附和道：“古有吴下阿蒙，今有岭南张墨。张墨兄才气甚高，进步甚快，照这样下去，连我也要甘拜下风了。”

张墨心里有些得意，这种得意不同于打胜仗之后的喜悦。对于张墨来说，打胜仗并不难，只要战船够快，只要火炮够强，只要军官身先士卒，就一定能打胜仗。

但是，如何统筹全局，如何部署作战，这是张墨所欠缺的。以前他只会执行司令部的命令，经过学习，他已经摸出了门道。

这是中下级军官跻身黑旗军高层的必经之路，张墨已经找到了这条路，又得到杨烜、陆雨晨的表扬，心里怎会不高兴呢？

他也学会了谦虚，说道：“司令、副营长过奖了，我只有一丁点长进。跟司令相比，不过是班门弄斧。”

杨烜勉励张墨一番，转而说道：“我们虽然人少，张墨的水营所向无敌，罗大纲、石达开又站在我们这边。杨秀清绝对不敢把我怎么样。

“反正我们也要走了，所谓好聚好散，临别之前，总归要和他道个别。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们祸水西引的大计已经得逞，但日后还要仰赖太平军拖住清军，方便我军南下。

“此次面见杨秀清，我正好向他陈明利害，让他引军北上，掩护我军南下。我意已定，诸位不要再劝我了。”

于是，杨烜在一队近卫连官兵的护卫下，前往三里墟面见杨秀清。

太平军戒备森严，杨秀清脸色难看。简单行礼之后，杨秀清来不及寒暄，便劈头盖脸地问道：

“惠清老弟，听说有清妖混进了黑旗军里，不知可有此事？”

杨秀清是个谍报天才，被部下吹捧为“无所不能、无所不知、无所不在”。他极为重视谍报工作，往太平军各部派遣耳目，经常“发人，无所不中”。

大到阴谋诡计，小到房闱秘事，杨秀清都能掌握，政敌对此无比恐惧。历史上，石达开不信拜上帝会，却对杨秀清的谍报网惧怕三分。

几个留辫子的人潜往黑旗军，杨秀清也收到了相关情报。

却见杨烜镇定自若，说道：“大哥说得不错，确实有个清妖求见小弟，邀请小弟反水，被小弟严词拒绝。”

杨秀清不依不饶，说道：“老弟既然拒绝了他，何不把他杀了，怎么会放他离营呢？”

杨烜心里一震，杨秀清的情报网确实及时、准确，令人不得不服。他不慌不忙，说道：

“不敢隐瞒大哥，我杨氏几百个族人背井离乡，准备过来投靠小弟。清妖已经侦知，以族人要挟小弟，要小弟反戈一击。

“我与大哥兄弟一场，自然不会在大哥背后捅刀子。但清妖拿捏杨氏族人几百条性命，小弟左右为难。因此，我将率领黑旗军脱离三里墟，前去解救族人。”

杨秀清没有想到，杨烜这么快就承认了，反倒有些不知所措，只得问道：

“你救过族人之后怎么办？还打算加入太平军吗？你有没有想过，黑旗军离开三里墟，我们没了水营，还怎么守卫三里墟？”

杨秀清有些气急败坏了，可自己没有水营，没法阻止黑旗军。

之前，张钊、单芳、侯志等人率领各自艇军脱离太平军，接受清军招安，反戈一击。

杨秀清无法惩治艇军，只得通过天父下凡指责张钊等人变妖，教育太平军认清忠奸，与艇军划清界限。要是他把黑旗军逼反了，太平军的处境将更加困难。

杨烜叹了口气，对道：“大哥，清妖以族人相逼，我实在没有办法。况且，你我虽然情投意合，但我军官兵实在抵触拜上帝会。若我强制他们加入太平军，必生大变。

“譬如，黑旗军水营张黑仔本出身于澳门海盗，为人桀骜不驯，我平时也要让他三分。张黑仔狂言，若我执意加入天军，他一定带着手下造反。

“我再三思索，别无良策，只得选择离开太平军。不过，大哥放心，小弟虽然不才，却决意反清，决不会接受满清招安。

“我与满清有不共戴天之仇，不灭掉满清，誓不罢休。即便我离开三里墟，仍会遥奉太平天国年号，在别处打击清军，随时策应太平军。”

杨秀清脸色缓和不少，却听杨烜继续说道：

“况且，大哥且看，我们已被清军团团围住。三里墟、东乡附近多山，形势局促。两军十万多人挤在这里，清军从外线包围我军，我军粮草不继，难有作为。

“我们必须尽快从这里突围出去，打到清军包围圈外。我可以率军离开三里墟，在清军防线上撕开一个口子，方便天军突围。

“然后，我们再选择一个合适的根据地，安置下老弱妇孺，遴选精兵四处征战，攻城略地，与满清争夺天下。”

杨秀清颇受触动，脸上的敌意顿时消减。那只患有眼疾的眼睛受到刺激，让他不由得揉起了眼睛。他思索片刻，说道：

“老弟说这个根据地，不知是指哪里？依老弟高见，黑旗军准备去哪？天军又该去哪？”

杨烜胸有成竹，说道：“华夏泱泱大国，可作根据地的地方很多。古人多以陕西为根本，向东争夺天下，或者割据四川，偏安一方。

“陕西有关中平原，四川乃天府之国。但对我们来说，这两地都太过遥远。即便我是四川人，也不敢轻易谋取四川。这一路翻山越岭，急流险滩，风险太大，成功的可能性小之又小。

“依我看，倒有两地比较合适。一为东南，以金陵为根本。二为北越、桂南，以河内或者南宁为根本……”

杨秀清听到这里，急忙打断杨烜，陷入了深思。

洪杨早就向太平军灌输过小天堂的概念，可小天堂到底在哪，洪杨心里也没底。

杨烜这番话，无疑使杨秀清豁然开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