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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大纲已经决定加入黑旗军,正在准备撤离三里墟。他已经四十多岁,从小闯荡江湖。第一次鸦片战争后,罗大纲公然举旗造反,官府无力禁止。
十年来,罗大纲带领部下漂泊四方。由于缺少革命纲领,罗大纲所部犹如流寇,始终未能打出一片天地。
他见拜上帝会纪律严明,又受洪秀全、冯云山礼遇,便有归顺太平军之心。没想到,杨烜半路截胡,成功说服他加盟黑旗军。
这些天来,杨烜派水营副营长陆雨晨向他宣传黑旗军的纲领,又请苏三娘不时吹枕头风。
罗大纲见多识广,自然知道黑旗军比太平军有希望。再加上杨烜请他统帅黑旗军水营,更令他喜出望外。罗大纲加入黑旗军,也就成了一件顺理成章的事。
临行前,杨烜再一次拜访罗大纲,协调两军行动。见面之后,罗大纲非常豪爽,说道:
“司令如此抬举罗某,让罗某担任黑旗军水营主帅。罗某也要知恩图报,从即日起,我就改行黑旗军的旗号。”
杨烜大喜,说道:“大哥智勇双全,剽悍绝伦,理应出任水营统帅。你即日改行黑旗军旗号,即日便是黑旗军水营统帅。”
罗大纲被杨烜称为大哥,心里极是得意。
拜上帝会表面宣扬平等,声称天下信众皆为兄弟姊妹,实际上等级观念极严。不管是行文称呼,还是礼仪礼节,太平军都极为讲究,等级森严、礼仪繁琐。
譬如,太平天律定营规条十要里面,第八要便是“要学习为官称乎问答礼制”。
譬如,丞相至军帅皆称大人,儿子皆称公子,女儿皆称玉;师帅至两司马皆称善人,儿子皆称将子,女儿皆称称雪。
即便丞相子至军帅子同称公子,亦有区别,如丞相子称丞公子,检点子称检公子,指挥子称指公子,将军子称将公子,侍臣子称侍公子,侍卫子称卫公子,总制子称总公子,以下类推。
称呼有错,轻则杖刑,重则罢绌为奴。
再如仪卫舆马,亦有严格规定。太平天国法律甚至明文规定,百姓遇到高官车马,皆要下跪避让,若有违反,斩首不饶。
罗大纲不信拜上帝会,萧朝贵只能让他担任军帅,已是格外慷慨。杨烜请罗大纲统帅水营,又称他为大哥。两相比较,罗大纲对太平军更无好感。
他捻捻胡须,也不谦虚,当仁不让地说道:“司令带我们去南宁创业,无疑是正确的。只是,南宁濒临郁江,郁江航运条件一般。咱们水营去了南宁,一时不会遇到对手。
“但广州的红单船,船坚炮利,吃水在两千吨以上,此船极为厉害。咱们此后偏居南宁,不能坐井观天,必须时刻重视水营,思考如何对付红单船。”
洪秀全、冯云山之所以高看罗大纲,主要在于他精于水战、反清意志坚决。但罗大纲进入金田后,屡次与太平军高层言及水营,洪杨等人都顾左右而言他。
罗大纲建议太平军单独成立水营。洪秀全、冯云山见识不够,认为此举没有必要。杨秀清则担心水营大权落入罗大纲之手。萧朝贵虽然有意支持罗大纲,却孤掌难鸣。
历史上,太平军之所以能够迅速夺占金陵,最大的功劳就是水营。他们在湖南抢夺了民船,组建了水营,全军乘船顺流而下,所向披靡。
诡异的是,太平军虽然成立了水营,却只是陆营的附庸。水营战船都为民船,不能载炮,只能充当运输工具。遇有水战,陆军上船成为水兵,使用火攻、火箭等传统水战手段。
太平天国建都金陵,以长江流域为统治核心。依江建国,必须大力经营水营。洪杨不重视水营,也就为日后的衰败埋下了隐患。
李秀成、陈玉成都曾直言,太平军打遍湘军陆军无敌手,唯独不能打败湘军水师。曾国藩论及平定太平军,也明言水营居功最伟。
杨烜深知水营的重要性。晚清没有铁路,最经济、最方便的运输方式便是水运。尤其是南方,水网密布,有了水营,行军打仗极为方便。
对于罗大纲的疑问,杨烜也有对策,说道:“大哥所言甚是。不过,红单船徒有其表,不足无虑。去年,我们水营一支队便在广州大败红单船武装。
“大哥且看,红单船属于民间私船,广东水师能雇佣红单船,我们也能雇佣红单船。另外,红单船较为笨重,却使用风帆作动力。
“现在,洋人已经发明了蒸汽战船。我估计,不出几年,就会出现铁甲战舰。只要我们从洋人那里购买几艘蒸汽战船,必能大败红单船。”
这,行得通吗?罗大纲大感疑惑。他出身于水寇,出没江湖十余年,对各种中式船只都很熟悉。可他从未上过蒸汽战舰,更对蒸汽战舰心存恐惧。
十年前,罗大纲应募水勇,参加第一次鸦片战争。在这场战争中,英国人动员了四艘蒸汽战舰。
这四艘蒸汽战船技术还不成熟,使用木壳、明轮,头冒滚滚黑烟,却在珠江口来去自如。至于英国人的一级战列舰,载炮都在一百门以上。
英国人船坚炮利,打得广东水师毫无还手之力。罗大纲亲身经历这场战争,同袍死伤无数,令他至今心有余悸。
十年过去了,满清依然不思进取。相反,欧洲列强军事技术日新月异,来复枪、金属定装弹、线膛炮、蒸汽战舰等新武器不断问世。
罗大纲发现,广东海面上的洋船,已与十年前大不相同。十年前,洋船仍以风帆为主要动力,蒸汽战船很少。现在,很多新船改以风帆、蒸汽混合动力,甚至出身了纯蒸汽动力的洋船。
罗大纲对洋船一窍不通,听说杨烜要引进洋船,不仅有些恐慌,问道:“大帅,咱们华人不懂洋务,能驾驭得了蒸汽战船吗?”
杨烜只是笑笑,说道:
“咱们华人聪明伶俐,吃苦耐劳,洋人能驾驭洋船,华人为什么驾驭不了?大哥应该知道,广州城外有许多钟表行。中国工匠仿制的瑞士钟表,物美价廉,大量返销至瑞士。
“华人聪明绝顶,能仿造钟表,自然就能驾驭洋船,就能仿造洋船。实不相瞒,我已经从洋行订购了两艘蒸汽船,一艘做战船,一艘做运输船。
“不久之后,洋人就会向我们交付蒸汽船。大哥,我们不仅要学会驾驭洋船,还要学会仿造洋船。我对此很有信心。”
杨烜很清楚,蒸汽船才问世不久,结构并不复杂,追赶起来并不难。历史上,中国第一艘蒸汽船是无锡人徐寿、华蘅芳设计的“黄鹄号”,诞生于1865年。
当时,徐寿、华蘅芳毫无造船经验,只登上洋船参观了一番,凭借一本介绍蒸汽机的书籍,就模仿设计出了“黄鹄号”。“黄鹄号”试航时,曾国藩还曾上船参观。
罗大纲这才意识到,杨烜不仅志向远大,还很有办法,并非好高骛远、纸上谈兵之辈。这也让他感到一丝压力:黑旗军水营要装备蒸汽战船,自己这个营长不是那么好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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