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伍菡私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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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德彝注意到了姐姐的异样。在他的印象里，伍菡从小见多识广，“目中无人”，从不把寻常男人放在眼里。自己一提陈城，姐姐就红了脸，难道这其中有什么故事？

他赶忙追问道：“姐姐从哪里听说的陈城？”

伍菡满脑子都是杨烜，第一次感受到强烈的爱意。直到弟弟接连追问，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忙站起来背过身去。

透过西洋镜，伍菡发现自己满脸红晕，就像熟透了的苹果。她强作镇定，说道：

“我听珍妮说，美国旗昌洋行决定关闭广州分行，除了在上海设立总行，还在上海成立了一家旗记铁厂。听说旗昌行广州分行的经理名叫唐约翰，似乎是去广西加入黑旗军了。”

伍德彝虽然才能一般，却喜欢洋务，和洋行里的洋人十分熟悉。去年，他在旗昌行门外被教民围困，蒙杨烜和唐约翰相救，自然和唐约翰十分熟悉。

他犹豫片刻，说道：“姐姐说得没错，旗昌洋行广州分行确实要关闭了。唐约翰已经离开了旗昌行，至于说他是否去了黑旗军，此事尚无定论。”

伍菡依然背着身子，借此躲避弟弟的目光。她摸了下自己的脸，发现脸蛋依然红得发烫，便说道：

“听珍妮说，黑旗军在广西夺下了南宁、太平两府，又鼓励发展工商业，很合洋人的胃口。不少洋人去了广西，投奔黑旗军去了。

“我还听说，很多江湖豪杰、不得志的读书人，都去广西参加黑旗军了。”

伍德彝望着姐姐凹凸有致的背影，心里不禁起疑：姐姐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她也要去广西投奔黑旗军？

他走到姐姐面前。一向以奇女子自居的伍菡，此时变得格外娇羞，重新侧过身子，逃避弟弟的目光。

伍德彝明白了，姐姐似乎已被杨烜吸引住了。

站在商人的立场上，黑旗军的军政府鼓励发展工商业，非常符合商人的利益。在广东商界，不少商人私下议论，认为暨南军政府远比满清政府开明。

甚至，广州有些洋行、商人已在偷偷与军政府做生意。作为十三行首的儿子，伍德彝对此心知肚明。

伍德彝不知如何劝止姐姐，转而说道：“那个救过我的陈城，我也曾有过怀疑，认为他就是杨烜。但当时，黑旗军已被官军包围在三水县陈家堡。

“杨烜是黑旗军主帅，显然不可能在那种情况下脱离部下，大摇大摆地出现在广州闹市。”

伍菡心里颇感好笑：“非常之人，自然要行非常之事。杨烜非同寻常，自然敢深入虎穴，在官军眼皮底下来去自如。

“弟弟是个普通人，故用普通人的思维考虑别人。若他生在普通人机，却也没什么关系。但他是伍家长子，注定要接替父亲担任行首，却毫无心机，岂不悲哉？”

实际上，伍菡的忧虑纯属多余。再过几年，第二次鸦片战争爆发。这次战争后果比上次严重得多，满清被迫开放更多口岸，仅割让给俄国的领土就高达150多万平方公里。

战后，广州十三行彻底衰落，伍崇曜也成了最后一任行首。

伍德彝并不知道姐姐的心思，继续说道：“但凡民间起义，绝大多数都要失败。杨烜固然不同于常人，却也不见得能够打败满清。咱们伍家是十三行首，家业都在广东这边，怎么能轻易倒向黑旗军呢？”

正在说话时，伍崇曜派来了小厮，催促伍德彝过去。原来伍崇曜已和幕僚商量过，决定为官府招募红单船武装。明天，其他同行都会来伍园开会。

在此之前，伍崇曜决定带上伍德彝，先去拜访几个有名望的同行，提前和他们通个气。

伍德彝正要跟着父亲学习办事，欣然辞别姐姐。

伍菡再次拿出杨烜的密信，从头至尾又看了一遍。这封信，她已看了不下百遍，对其中的语句、字迹、行文风格早已烂熟于心。

看着这封信，伍菡仿佛看到一个屠龙英雄，正骑着白马向她驰来。一种幸福的感觉油然而生，她陶醉的闭上了眼睛，贪婪地闻着信笺的气味。

伍菡忍不住吻了下信笺，嘴上的胭脂在信笺上留下一丝红印。可想起自己身处伍园，杨烜远在他乡，伍菡又有些顾盼自怜，难过得流下了泪水。

一入侯门深似海。如果自己不是行首之女，该有多好！自己无牵无挂，就能毅然抛弃一切，到广西寻找自己的白马王子。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伍菡连忙折起信笺，把它放在内衣口袋里。收拾下衣服，整理下妆容，伍菡稍微平复了心情，问道：“是谁？”

门外有人用英语答道：“是我，珍妮。”

珍妮是伍菡的家庭老师，也是伍菡最亲密的朋友。平时，两人喜欢用英语交谈，既能提高伍菡的口语水平，也能防止他人偷听。

伍菡心里一喜，亲自为珍妮开门。珍妮才跨入门槛，伍菡便迫不及待地问道：“怎么样，见到黑旗军的人了吗？”

珍妮微微一笑，先关上门，然后小声说道：“见到了。那人已经安排好了船只，随时可以开往广西。现在，就等小姐一句话了。”

原来，杨烜派军械处长刘旻虎潜回广州，替自己向伍菡求亲。刘旻虎出身于天地会至臻堂，对广州十分熟悉。黑旗军为了方便采购军械，招募有志之士，亦在广州设有秘密据点。

伍菡收到杨烜的信件后，心动不已，便按信中所说，派珍妮前去联络刘旻虎。

珍妮自然受到刘旻虎的热情接待，临走时还带回来一块宝玉，说是杨烜的定情信物。

在闺蜜面前，伍菡也没必要遮掩什么，便把宝玉捧在手里，左右端详。这是一块白色的和田玉，仿佛还带着杨烜的体温，湿润、纯净、古朴，一看便价值不菲。

伍菡不禁想起：杨烜乃杨遇春的嫡孙，杨遇春曾在西域立下不世武功。这块宝玉很可能来自遥远的西域。

她把宝玉戴在脖子上，问道：“珍妮，这件事你怎么看？我如果贸然前去广西，会不会显得很傻？换作是你，你该怎么做？”

珍妮微微一笑，说道：“伍小姐，我们西方人把爱情看作是最宝贵的东西。为了爱情，可以抛弃一切。就像罗密欧与朱丽叶一样，如果不能相爱，活着也就没了意义。

“我平生只有一次爱情，可我的未婚夫死在了中国。所以，我来到了中国，准备像我的未婚夫那样死在中国。

“中国人的婚姻要遵从父母之命，很少有过爱情。伍小姐冰雪聪明，特立独行，不同于寻常女子，要听从内心的召唤。

“如果伍小姐心动了，就应该勇敢地行动起来，勇敢地追求属于自己的真爱。不然，若让爱情与自己擦肩而过，定会后悔终生。”

是呀，人的一生只有一次，婚姻只有一次。杨烜是名将杨遇春的嫡孙，杨家远比伍家尊贵。他虽然举旗造反，却宣扬一夫一妻，实施均田免赋，鼓励教育、工商，见识极其高明。

黑旗军已经打下了南宁、太平两府，军政府也赢得了世人的好感。说不定，有朝一日，杨烜还能推翻满清，成为一国之君呢！到时候，自己母仪天下，就是开国皇后了。

就算杨烜不能推翻满清，也能称霸一方，与满清平分天下。自己辅佐杨烜打天下，青史留名，也不妄活一生。

想到这，伍菡心动不已，问珍妮道：“好姐姐，要是我前往广西，你愿陪我一起去吗？”

珍妮笑道：“军政府那边已经有了不少洋人，多我一个也无妨。我们两个亲如姐妹，小姐去哪里，我就跟去哪里。”

伍菡大喜，随即和珍妮一起收拾行囊，准备前去寻找杨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