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7章 天罗地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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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烈文看过多隆阿的密信，止不住地摇头，说道：“胡闹，胡闹，多礼堂简直在胡闹。他擅自率领部队北遁，大帅完全可以给他安个临阵脱逃的罪名，定他一个死罪。”

曾国藩叹口气，说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咱们拦不住多礼堂了。”

赵烈文犹不甘心，说道：“难道，就这么算了？湘军接连败北，军心不安。若放任多礼堂北遁，而不治其罪，若众将群起效仿，大帅军令不行，计将安出？”

曾国藩凛然一惊，思索良久，又深深地叹了口气，说道：“我们自身难保，有何能力治多隆阿的罪？我们以邻为壑，又有何脸面指责多隆阿？”

曾国荃的投降，对曾国藩的打击实在太大了。吉字营是湘军精锐，受到曾国藩的多方优待。曾国荃作为曾国藩的亲弟弟，更受到曾国藩的倾力提携。

谁能想到，吉字营如此不中用，连楚军都不如，短短时间内就战败投降了。

谁又能想到，曾国荃一向桀骜不驯、目中无人，竟然投降了革命军。曾国藩现在的处境被动极了，心境也非常糟糕，恨不得一死了之，抛却世间一切烦恼。

赵烈文只好作罢，问道：“涤帅，要不要抢先向朝廷上一道奏折？一来防止多隆阿信口雌黄，二来可以减轻九帅的罪名。”

一听到九帅两个字，曾国藩又来了精神。不管曾国荃怎么样，他毕竟是自己的亲弟弟。哪怕他犯了十恶不赦的大错，做哥哥的也要帮他洗脱罪名。

曾国藩思索片刻，说道：“惠甫，请你帮我拟两道奏折。第一道，就说吉字营被围，力战不屈，谣言众多。但本部堂已经查实，吉字营仍在苦苦支撑，坚守待援。

“第二道，向朝廷陈述方略，就说本部堂打算西退东进。主力收缩防线，西撤到汉阳、汉口、襄阳三地，确保湖南、湖北这个根本重地。

“另派多隆阿、都兴阿两部兵马，东进到淮河以北，滋扰粤匪后方。第二道奏折，派专人送到多隆阿那里，请他与我联衔上奏。”

以多隆阿的地位，本来没有资格与曾国藩联衔。曾国藩抬高多隆阿，在心高气傲的赵烈文看来，可谓委曲求全，与他的大帅身份颇不相符。

但湘军已经四面楚歌，曾国藩亦不能保证自己能够全身而退。多隆阿、都兴阿麾下多马队，来往如风，很可能会逃出革命军的包围。

到时候，多隆阿逃出革命军的重围。曾国藩就得寄希望于他，请他多说湘军的好话。

这两道奏折很重要，曾国藩本打算亲自拟稿。但他连受打击，心思浮乱，睡眠不足，手也颤抖得厉害，只好改由赵烈文主笔。

一道奏折还没写完，亲兵又递来一道紧急军报。密信来自曾国藩的心腹大将鲍超，信封已经破损，打开一看，只有一张纸。

纸上没有一个字，只在上面画了一个圆圈，圈内点了七八个墨点。

赵烈文一脸愕然，问道：“鲍春霆这是什么意思？”

曾国藩脸上相当沉重，说道：“一定是陷入包围了。”

赵烈文恍然大悟，鲍超不识字，以此图代表被围，请求大营发兵救援。他说：“春霆幕下也有文案委员，却以图画作信件，足见情况紧急。大帅，我们必须立即发兵。”

曾国藩看得更远，对问题严重性有着更为深入的认识。鲍超担任湘军先锋，按计划向北突围。连他都被围了，可见革命军进展神速，已经堵住了湘军北遁之路。

如果是这样，情况可就万分危险了。东面的多隆阿、都兴阿不战而退，孔广顺也降了革命军。南面是长江，更是难以跨越的天堑。西面则有蕲水，同样难以跨越。唯有北面，可供湘军向北突围。

如果打不开向北突围之路，曾国藩这点湘军，就要步楚军、吉字营的后尘，面临全军覆没的危险了。

曾国藩不敢等闲视之，说道：“春霆被围，我们也将陷入危险。这样，派金国琛所部三干人、唐训方所部三干人、刘长佑所部五干人过去救援。告诉刘长佑，就说情势危急，要他务必全力以赴。”

刘长佑继承的是江忠源的楚勇，在湘军中历史最为悠久，创立于太平军起义之前。他麾下的五干湘军，战斗力较江忠源时期有所下降，但仍旧不失为湘军劲旅。

之前，曾国藩令曾国荃撤守半壁山，派刘长佑接防半壁山。刘长佑拒不奉命，以各种理由推迟渡江，最终导致曾国荃被围。

这一次，霆字营危急，曾国藩便想派刘长佑前往增援，以便戴罪立功。

革命军这边，多隆阿、都兴阿北遁后，湘军门户洞开。革命军挥师西进，推进顺利：

步一师继续西进，进攻压缩湘军阵地，一举攻克黄梅县城，向前推进，进攻蕲州、广济两城。

海军陆战队已经进入蕲水，在蕲水东岸背水列阵，截断湘军退路。

南洋舰队巡游蕲水、长江，防止小股湘军逃窜。

步五师、步四师各自派遣两个主力步兵团，从长江北岸渡江。步五师乘坐运输船，溯蕲水而上，在望天畈、白水畈一线登陆，堵截湘军北逃之路。步四师在长江北岸登陆，配合海军陆战队阻击湘军。

另有骑兵师、骑兵暂编旅，星夜兼程，经安徽省安庆府太湖县，抵达湖北省黄州府黄梅县亭前镇，配合步五师，堵住湘军北逃之路。

就连一直负责保卫统帅部的近卫师，也派出了六干人马参战，加强革命军北翼战线，必欲全歼湘军。

最高统帅部内，杨烜也很快收到了前线的战报。针对多隆阿、都兴阿两部八旗军队北遁，杨烜决定暂不理会他们。

这两部八旗军队，多隆阿部战斗力较强。他逃跑时，受到了步一师的阻击，步兵受到重创，只带出五干骑兵突围出来。

都兴阿部兵马位于多隆阿之西，处于内线，没与革命军接触，四干马队没受损失，全身而退。

离开了湘军的庇护，多隆阿、都兴阿也折腾不出什么风浪来。

曾国藩手下还有五六万名湘军，杨烜决定集中兵力全歼这股湘军。他指示第一军军长陈虹，实施“先北后南，以打促降”的战略。

具体来说，就是集中兵力歼灭鲍超的霆字营。革命军消灭霆字营，就有望封死湘军突围之路，断绝湘军突围的希望。然后，再进一步压缩战线，从容应对湘军。若湘军肯降，就收编他们。若湘军不降，就坚决歼灭他们。

各路革命军争分夺秒，织下一张天罗地网，向曾国藩这支湘军发起了最后的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