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2章 日本之前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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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田松阴原本打算在横滨切腹，遭到陈至立的极力反对。各国公使馆皆设在横滨，吉田松阴若在横滨自杀，示威挑衅的意图非常明显，势必将激化当前的矛盾。

幕府得到消息，派人到横滨锁拿吉田松阴。经过许多事件，吉田松阴声名大噪，俨然已被日本武士视为英雄。深思熟虑过后，吉田松阴决定向幕府屈服。

他打算以受害者的身份自杀，死前陈述幕府的罪过，宣扬自己的“尊王攘夷”常说，唤醒日本武士的危机意识，呼吁武士们团结起来，奋发图强，带领日本走向复兴。

6月30日，吉田松阴从横滨起程前往江户，大批攘夷派武士随行护送。井伊直弼派来了三十名捕吏，但攘夷派武士人多势众，幕府捕吏不敢捉拿吉田，生怕激起不测。

渡过鹤见川的时候，吉田的弟子桂小五郎赶了过来，向老师辞别。

桂小五郎是长州藩正义派武士、齐藤道场练兵馆的塾头（馆长）。他与吉田松阴一样，曾在帝国留学，是一个思想复杂的人，既认同开国派积极学习外国的施政主张，也主张尊崇天皇。

从中国学成归国后，桂小五郎成为长州藩“大检使”。这是一个非常核心的财政职务，负责掌管藩邸银钱出入。藩主毛利敬亲很信任他，请桂小五郎担任他的外交顾问。

桂小五郎从现实角度出发，主张与中国结盟，积极学习中国的科技文化制度，以中国为榜样壮大日本。

当中英法三国逼迫幕府签订和约时，桂小五郎同样义愤填膺，主张毁约攘夷。长州藩十六武士刺杀中国公使，桂小五郎极力反对，认为这无助于攘夷，反而会被长州藩招来大祸。因此，小五郎并未参与刺杀事件。

井伊直弼发动安政大狱，桂小五郎同样登上了幕府的黑名单。但他的罪名不重，幕府要求长州藩申戒小五郎，严加看管。长州藩主毛利敬亲将计就计，把桂小五从长州藩除籍，方便桂小五郎活动。

（历史上，桂小五郎有一个更为响亮的名字-木户孝允。木户孝允与西乡隆盛、大久保利通一道，被后世尊称为维新三杰。

（木户孝允是明治政府的核心人物，明治维新期间主持了奉还版籍、废藩置县等多项重要改革。臭名昭著的靖国神社，便起源于木户孝允创建的东京招魂社。）

却说吉田松阴见到桂小五郎，惊讶地问道：“小五郎，你怎么擅自脱藩，来到了横滨？”

桂小五郎一脸轻松，大声说道：“老师，弟子已被藩主除籍，成为一名浪人了。”

这也是有意说给周围的武士听的。看老师一脸悲痛的样子，桂小五郎凑近低声说道：“老师，藩主对我的信任丝毫不减。我脱藩后，反而更好开展攘夷活动。”

吉田松阴恍然大悟，向桂小五郎点点头，抬头望向鹤见川。只见两岸挤满了各种工厂、手工业作坊，工厂作坊里的废水肆无忌惮地排入鹤见川，再往前去，就是入海口了。

横滨靠近江户，近海属于江户湾（东京湾）。受地形和海流影响，江户湾水流不畅，海水经常倒灌进来，造成东京湾内水质恶化。（日本近代不断在东京湾围海造陆，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鹤见川不远处就是入海口，海水常常倒灌进来，河水里中的杂质无法流入大海，自净能力很低。再加上开放通商，河边工厂作坊林立，鹤见川水质极差。

吉田松阴决心赴死，触景生情，对日本的前途命运相当悲观，叹道：“小五郎，我听人说，鹤见川是全日本最脏的河流。可我在横滨时，横滨人对此并不在意。相反，这里是通商口岸，商业繁荣。

“民众的腰包鼓了不少，生活水平也比别的地方高。他们对此沾沾自喜，颇有些瞧不起外地人，甚至瞧不起我们这些穷武士。

“横滨是洋人逼迫幕府开放的。幕府本不情愿，迫不得已才开放横滨。可洋人的到来，促成了横滨的繁荣。就像长崎一样，都是因为开放通商，民众的生活才富裕起来的。

“可是，萨摩藩因为攘夷，引发长崎骚乱，招来中英法三国干涉，鹿儿岛炮台、集成馆、蒸汽船队等都毁于战火。萨摩藩战败签约，又背上了沉重的债务负担。

“横滨开风气之先，为开国派武士阵营。民众生活受惠，不仅不想攘夷，反而对外国人感恩戴德。我们一再强调攘夷，一无攘夷的能力，二不受民众的欢迎，有什么用呢？

“我们都在中国留学过，中华帝国国民政府以为民谋利为宗旨，实施均田免赋，得到了民众的拥护，故能战无不胜，无往不利。

“可日本的国情与中国不同，士农工商界限分明。我们不能照搬照抄中国的办法，更不能把藩主的士地平分给武士、农民。井伊直弼打算在自己的彦根藩内均田免赋，此举必将带来连锁反应，给日本招来祸乱。

“日本的农民愚昧无知，武士阶层四分五裂，开国派与攘夷派势同水火，幕府与藩国矛盾重重。我真不知道日本的前途在哪里？只能祈求速死，希望能够唤醒国人的意识，能够促成武士的团结。”

桂小五郎并不愿意自己的老师死，说道：“老师，十六武士之死，已经唤醒了国人的危机意识。长州藩士死得已经够多了，您学识渊博，见识宏远，没必要再白白牺牲了。”

吉田松阴惨然一笑，说道：“就算我不想死，幕府会放过我吗？与其被幕府审判受辱，不如愤而自杀，保全自己的名节，保全武士的荣誉。”

桂小五郎见老师死志已定，也就不再说什么，转而说道：

“圣人有云，‘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日本与中国国情不同，所以不必学习中国的革命道路，更不能搞什么均田免赋。井伊直弼这种跳梁小丑，只会做中国的傀儡，拿中国的经验欺骗国人。

“只有尊王攘夷，才能结束日本的乱状，才能引领日本走向复兴。老师，你不要灰心丧气，我们一定能够打响尊王攘夷的旗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