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2章 定计灭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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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至立问松平容保：“总督先生，你才来福冈？”

他的真实意思是，想知道松平容保是否背着中国，私下见了英法等其他外国。各国舰队以福冈为集结地，各国代表也多驻扎在福冈。

松平容保对陈至立的话意心领神会，坦然答道：“某今天才到的福冈，白天视察了一番幕府军，傍晚就过来见公使先生了。”

陈至立表示满意，说道：“长州藩是我们共同的敌人，我们理应坦诚相见，更好地对付长州藩。前番，我与幕府沟通联络，幕府主张我们两军互不隶属，但应密切协同。

“目前，中英法美荷五国已经达成一致，决定事权从一，由我负总的领导责任。军事上，则由许朝阳司令统一指挥联军。”

松平容保解释说道：“我国民智未开，武士排外情绪强烈。因此，幕府军与外队不宜联合，免遭武士疑忌。井伊大人对此有过指示，请贵军负责打击长州藩海军，包括长州藩的海防炮台。幕府军则主要负责打击长州藩的陆军。”

德川幕府同样重视发展海军，设立了海军传习所，专门培养海军人才。又购买了外国蒸汽战舰，试图在海军规模上超过萨摩藩。

但幕府海军多为青年俊杰，深受尊王攘夷学说影响，对征伐长州并不起劲。而且，幕府的海军非常孱弱，只有一些小型木质战舰，用来吓唬外藩尚可，根本就顶不住长州藩炮台的炮击。

陈至立点点头，对幕府的决定表示理解，说道：

“联军的目标是，一要报复长州藩炮击各国船只的行径，二要摧毁长州藩的海防炮台，三要摧毁长州藩境内的攘夷派势力。

“为达成以上目标，我们认为，有必要派遣陆战队登陆，占领长州藩藩邸，彻底清除长州藩内的攘夷派武士，惩罚为首的藩主毛利敬亲。”

这就是灭国之战了。翻译吃了一惊，还是决定如实翻译。间部诠胜和松平容保已经从井伊直弼听说过此事，已有心理准备。此时，间部诠胜听后眼前一亮，深表赞同。松平容保仍感骇异，觉得联军此举未免有些过火。

他还未说话，就听陈至立进一步说道：“总督先生，我在幕府时，与井伊大人有过一番深入而坦诚的交流。上面的话，我当面向井伊大人说过。

“井伊大人认为，长州藩是日本幕藩体制中最大的不稳定因素，先是挑起京都禁门之变，接着又在马关海峡炮击各国船只，俨然已是幕府、朝廷、友邦的公敌。

“联军准备占领长州，井伊大人对此表示理解和支持。此时此刻，当着两位将军的面，我想得到你们本人的保证。接下来，五国联军将按计划攻击长州，占领藩邸所在地萩城。这方面，请幕府军给予协助。”

松平容保不是当统帅的料，面对陈至立的步步紧逼，未免有些手忙脚乱，一不小心泄了幕府的老底。他说：

“公使先生，井伊大人给我的指示是，率领幕府军出征长州，逼迫长州藩投降，惩罚对京都禁门之变负有责任的家老，流放从京都流亡长州的朝廷公卿。

“至于说两军在长州的行动，应当彼此独立，互不干涉，互不统领。幕府军的目标，在于压服长州藩，重竖幕府在西南各藩的权威。只要能够达到这个目标，是否占领萩城并不重要。”

五国联军只有五干陆军，又分属五个国家，若要军事占领长州藩，兵力显然短绌。幕府军则号称有八万兵马，占领长州藩并不困难。

而且，联军既要占领长州藩，至少就得占领萩城。这是长州藩藩邸所在地，恐将遭到长州藩士的拼死抵抗。松平容保深知幕府军士气低落、武器落后，并不敢与长州藩正面死战。

间部诠胜却颇为兴奋，觉得占领长州藩可以一劳永逸地解决长州问题，对于稳固德川幕府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他不顾松平容保在场，问道：

“公使先生，如果联军攻下了萩城，将如何处置毛利敬亲？”

就凭这个问题，陈至立已经确定，间部诠胜与松平容保之间存在着重大分歧。

事实上，井伊直弼选择松平容保担任幕府军主帅，实因德川氏人才凋零，只得拿松平容保充数。为防止松平容保在重大问题上犯错，井伊直弼又安排经验丰富的间部诠胜担任副将，可谓煞费苦心。

陈至立模棱两可地说道：“如何处置毛利敬亲，得看他接下来如何表现。如果他战死沙场，自然省得我们处置他了。如果他主动投降，我们也不妨饶他一条性命”

问题难就难在，如果毛利敬亲既没战死，也没投降，而是在战场上落败了呢？

陈至立没有说，但他的态度是不言而喻的。

松平容保还想力争，说道：“公使先生，日本的国情与中国不同，各藩国均有着悠久的历史。早在镰仓幕府时期，长州藩毛利氏就在首任幕府将军源赖朝的麾下效命。

“此后近一干年，毛利氏一直都是本州西部的霸主，其水军在濑户内海纵横无敌。战国时代，毛利氏臣服丰臣秀吉，在关原合战中为西军统帅，对抗德川家康的东军。

“即便德川家康歼灭了丰臣秀吉，依然尊重毛利氏在本州西部的传统地位。不管是镰仓幕府，还是室町幕府，还是德川幕府，毛利氏始终在长州担任藩主，藩外军队也始终不曾开进萩城。

“如果此次征长，五国联军或者幕府军开进长州，一定会让天下震动。全日本两百多个大名，难免兔死狐悲，恐将从此对幕府离心离德，甚至合力抵制幕府。”

此等论调，陈至立颇为不屑，说道：“总督先生此言差矣。古人云，‘长江后浪推前浪，世上新人赶旧人’。曾几何时，满清称雄亚洲，疆域超越历代汉家王朝。

“如今世道变了，满清不思进取，故在鸦片战争中被英国打得满地找牙。帝国一改满清陈疾痼病，变法图强，故能崛起于岭南，在短短几年内占据长江以南半壁江山。

“当今之日本，犹如中国北方之满清，已经完全落后于时代了。如果日本坚持维持幕藩体制，则必将继续延续一盘散沙的局面，什么变法图强，什么尊王攘夷，全都是空中楼阁！

“长州藩犯上作乱、丧心病狂，接连得罪朝廷、幕府、外国、强藩，俨然已是日本之公敌。中英法美荷五国联合征伐长州，天皇又诏令幕府讨伐长州。

“此干载难逢之机也。幕府正可借此机会重塑权威，防止外藩犯上作乱。况且，幕府奉天皇之令，召集西国二十一藩征长，劳师动众，声势浩大。

“若幕府军逡巡不敢进攻，或与长州藩媾和，则无异于纵容长州藩，必教其他藩国耻笑。日后，幕府威严何在？恐怕，外藩将群起而效仿之。幕府政令不出江户，覆亡之日为时不远矣！”

这话振聋发聩，即便是保守畏事的松平容保，亦深受触动。间部诠胜深为赞同，说道：

“公使先生说得极对，我们理应同心协力，坚定镇压长州藩的叛乱，坚定维护幕府的权威。占领萩城实有必要，实在万不得已，就算剪除毛利氏，也再所不辞。”

间部诠胜脸上杀气腾腾，松平容保已经无法改变他的决心，只好叹道：“但愿我们的选择是正确的，但愿将来能够如我们所愿。”

陈至立接过他的话，说道：“占领长州是解决幕府危机的唯一正确选择，总督先生为幕府军统帅，受井伊大人依赖，受德川家族期望，应当振奋精神，坚定信心。万不可三心二意，犹豫不决。”

松平容保叹了口气，说道：“既如此，我今晚就向井伊大人写信，请他厘定大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