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7章 奉还版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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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至立还没说完，法国公使皮埃尔接话说道：

“我们中英法各自派遣了一个使者，前去照会毛利藩。哪知道，毛利敬亲毫无外交礼节的观念，把我们三国的使者扣压起来，至今生死未下。

“都说满清愚昧，可长州藩比满清还要愚昧百倍。我们派使者与满清谈判，满清还知道派大臣与我们和和气气地坐下来谈判。

“长州藩倒好，竟敢扣压大国使者。恐怕，我们的使者已经受到了非人的折磨，甚至已经死于非命。这种野蛮的行径，必须予以坚决地打击！”

陈至立则不失时机地附和道：“之前，毛利敬亲公开发布‘攘夷令’，号召藩民攘除藩内的外国人。藩民不分是武士还是平民，只要能够杀死外国人，还能得到藩里的奖励。

“上次萨摩藩长崎骚乱，情况尚属可控。但长州藩前番攘夷，情况比萨摩藩严重得多，外国人生命、财产损失相当惨重。

“毛利氏如此执迷不悟，不把他打疼，他是不会诚心投降的。因此，长州藩必须无条件投降。毛利敬亲应当切腹谢罪，长州藩应当大幅度减封。减封的土地，不应再分封武士，而应向幕府奉还版籍。”

阿礼国看出来了，陈至立与皮埃尔一唱一和，显然早有串通。此刻，他这个英国驻日公使、英国在日本的全权代表，反而被中法两国排挤到一边了。

他抬头看了下美国、荷兰两国公使，发现他们的神情相当淡定，似乎并不关心接下来的行动。

美国一向秉持孤立主义，国内因为废奴问题而南北分裂，对国际事务不感兴趣。在日本问题上，美国认为这是日本的内政，既不支持幕府，也不支持外藩。

荷兰与日本有着传统“友谊”。德川幕府长期锁国，但准许萨摩藩长崎港与荷兰人做生意。日本人通过荷兰人了解外界，并把外国的学说称为“兰学”。

之前长州藩在马关炮击外国船只，不分青红皂白，同样炮击了荷兰人的军船、商船。但荷兰是个小国，无力左右东亚局势。

这次干涉长州藩，荷兰主张就事论事，主张对长州藩炮击外国船只的行径做出报复。至于是否处死毛利敬亲，是否占领长州藩，是否改变长州藩的政治制度，非荷兰这种小国所能左右。荷兰也不想掺和其中，免得激化荷兰与日本的矛盾。

这两个国家，阿礼国是指望不上了。但法国与中国站在一起，令阿礼国尤感芥蒂。

中华帝国崛起于东亚，英国有志之士早就对此表达了担忧，担心帝国会颠覆东亚秩序。

英国为世界霸主，势力遍布全球。这次干涉长州藩，却由中国领头五国联军，令英国代表阿礼国颇感不快。陈至立说要处死毛利敬亲，把长州藩的土地奉还幕府，更引起了阿礼国的警惕。

阿礼国与额尔金一样，熟悉殖民事务，主张扶持西南强藩，支持萨摩、长州等强藩夺取政权，进而扶持日本对抗中国、沙俄。

中国主张肢解长州藩，把长州藩的土地奉还幕府，对英国人来说无异于釜底抽薪。如果此举果真推行，长州藩将不复存在，英国人扶持西南强藩的策略也就无从谈起了。

阿礼国反应很快，当即驳斥道：“日本藩幕制度已经运行了一干年，契合日本国情。如果我们逼迫毛利敬亲切腹，把长州藩的土地奉还幕府，将从根本上颠覆长州藩的现状，亦将动摇日本幕藩体制的根基。

“届时，不仅长州藩武士将拼死抵抗，整个日本两百多个藩国都将群起而反对。此举将给日本造成极大的混乱和动荡，并不符合各国利益。”

陈至立则针锋相对地说道：“阿礼国先生此言差矣。世界日新月异，各国也应当因时而进。满清固守传统，所以国势日衰。中华帝国变法图强，所以国势日盛。

“日本幕藩体制虽已运行干年，如今与满清一样，已经不合时宜，早日落后于世界大势。正因为如此，日本才变得政局动荡，长州藩才有京都暴动、攘除外国等愚蠢行径。

“日本为中国的传统友邦，与中国同文同祖。我们愿意帮助日本变法图强，愿意帮助日本改变落后挨打的局面。要如此，第一步就得维护幕府权威，打击长州藩这样目无王道的外藩。

“否则，若各藩国都像长州藩这样各行其是，日本将陷入一盘散沙的局面，永无变法图强之日。当年德川幕府的鼻祖德川家康打赢关原合战，为打击长州藩，就将长州藩的领地从120万石削减至37万石。

“此次联军打败长州藩，同样可以把长州藩的土地减封，至10万石、5万石，均无不可。只有这样，才能解除长州藩的攘夷基础，才能维护幕府权威，才能维护各国在日本的通商利益。”

间部诠胜是谱代大名，先祖曾追随德川家康，在关原合战中对抗长州藩毛利氏。谱代大名与长州藩这样的外样大名，一直都不对付。

至于减封长州藩领地，将多余的土地归还幕府，既能增加幕府的权威，又能增加幕府的实力，是件不可多得的好事。

间部诠胜同样敌视长州藩。之前，攘夷派武士曾策划刺杀幕府高官，井伊直弼、间部诠胜等人的生命都受到过威胁。这些攘夷派武士，背后支持者就是长州藩。

他说：“陈大帅说得极是。长州藩是日本国内外的公敌，也是日本国内动乱的根源。不剪除长州藩，日本永无安宁，各国在日本的利益亦将难以得到保证。幕府军对此表示欢迎。”

减封长州藩，将长州藩土地归还给幕府，应当视作是日本的内政。幕府是日本的中央政府，自然乐见其成。日本人自己都同意了，阿礼国也就不好再公开反对了。

他心里很不是滋味，不仅觉得英国的外交利益受到了损害，自己的脸上也没有光彩，日后恐怕要受到外交大臣的申斥。他不无嘲讽地说道：

“我听说，毛利氏据有长州藩已经历经一干年，势力根深蒂固。联军武力虽强，武功虽高，怎能轻易干涉藩政，把藩内的土地割给幕府？”

这亦是各国公使所关心的。阿礼国原本以为这个问题很棘手，会难倒陈至立。没想到，陈至立却胸有成竹，说道：

“1831年，长州藩境内便爆发了反对专卖制度的大暴动。暴动席卷了整个濑户内海沿岸，长州藩受影响最大，民众参与度最广。

“长州藩长期穷兵黩武，对藩民百般盘剥。农民穷困潦倒，衣不蔽体，所以揭杆而起，反抗藩国暴政。长州藩为转移矛盾，所以在京都发动禁门大变，在长州藩内发动攘夷运动。

“可以说，长州藩祸乱的根源便在于藩内一门八家，在于苛捐杂税。唯有推翻长州藩的暴政，方能实现长州藩的安定，方能契合各国的持久利益。

“我中华帝国以为民谋利为宗旨，美国独立宣言也宣称，人人皆有追求自由和幸福的权利。这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同样适用于长州藩。

“当今的幕府大老井伊直弼，一心为公，主张开国。他已经决定在自己的彦根藩内推行均田免赋，把土地平分给农民，改善藩民的生活。

“我们占领长州藩后，将逼迫毛利氏减封。减封出来的土地，将实施均田免赋，把土地免费分给藩民，让藩民从此有田可种，有饭可吃，解决最基本的生存问题。

“均田免赋已是一项成熟的土地改革政策，可以从根本上解决长州藩的危机。我们占领长州藩后，有信心在长州藩实施均田免赋政策，有信心改善藩民的生活，得到藩民的拥护。

“此政策若能在彦根藩、长州藩试验成功，即能在全日本逐渐推开。届时，在各国的支持下，日本幕府将有望收复各藩版籍，统一日本内政。

“这对日本来说，是一大善政，对日本民众来说，也是一项大功德。日本幕府、日本民众都会举双手赞同。而从深层次上看，此举将从根本上解决日本当前的危机。一个稳定、祥和的日本，也符合各国的利益。”

原来，中国在日本下了一盘大棋。占领长州藩，在藩内实施土改，只是其中一小步。

阿礼国不由得自愧不如，觉得英国在对日问题上缺乏深入研究，缺少解决危机的可行办法，被中国抢了先着。

法国代表皮埃尔则明确表态，愿意支持中国的计划。

美国代表坚定认为，每个人生来就享有追求自由幸福的权利。长州藩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中国愿意出兵解救他们，令人尊敬。

荷兰代表则声称，愿意支持中国。但荷兰兵力较少，愿意留在马关守卫退路，不愿派兵占领长州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