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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御极多年,早就已经唯吾独尊惯了。
什么叫唯我独尊?
就是朕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你们好好听着山呼万岁就够了,别胆大包天,对朕指手画脚!
朕说册封定安公主为镇国公主,且已经降下旨意,那你们就只管说天子圣明、天子万岁就好了,少他妈叽叽歪歪!
诸王也好,朝臣也好,都太了解天子的秉性了——这不是他们有多聪明,而是纯纯是幸存者偏差在发挥作用,因为不了解天子秉性的,基本都被天子送下去阎王了。
旨意降下之后,京师为之一寂,然后诸王与朝臣们齐齐上表给天子吹彩虹屁,说“哎呀陛下,您怎么能想的这么周全呢,果然不愧是上天之子,明见万里,我辈所不能及啊!”,然后再回到自己府上,小心翼翼的传了长史和幕僚们前来询问:
老爷子这到底是唱的哪出戏啊!
长史和幕僚们面面相觑,最终给出了两个可能。
第一个可能,是天子欣慰于定安公主的功绩,故而特加恩封,准许她以镇国公主、视同亲王的尊荣参预国政,并没有什么深层的意思。
只是他们都知道,这个可能……太小了!
要知道,时下风气开放,公主通过兄弟亦或者母亲,甚至于在父亲的默许之下间接参政、影响朝廷并不少见,但那也只是间接罢了。
如同定安公主这样,直接被天子公开降旨准允参预国政,并且如同皇子一样领北州诸事的例子,前所未有、开历代之先河!
更别说她封号中新增加的,那明晃晃的“镇国”二字了!
何谓镇国?
简而言之,从字面上理解,便是坐镇天下、安邦定国的意思,但凡天子将这两个字赐给诸王之一,便是在直截了当的告诉朝臣们——这就是朕选中的后继之主,赶紧上表请求建储吧!
换成公主,难道就会变成另一个意思吗?
能在天子身边侍奉拟旨的郎官,哪一个是蠢钝之人,如此惊天动地的大事,若无天子授意,谁敢给定安公主再加“镇国”二字?
长史和幕僚们在满心惊骇之下,有些艰涩的得出了第二个可能。
天子有意立定安公主为储!
若非如此,不足以解释天子的言行,更不足以解释先前定安公主立下大功,天子却纹丝未赏,数月之后却忽然加封其为镇国公主!
如果诸王现在都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如果他们都还是十七八岁、二十出头,他们必然会怒气上涌,满心不忿——
妈的,凭什么啊!
那可是皇位啊,谁不想坐?!
老爹是不是糊涂了啊,你有儿子啊,还是将近二十个儿子,这么多儿子都达不到您老人家的要求,非得冒天下之大不韪,将储位给一个十几岁的黄毛丫头?!
但是他们不是。
年纪最长的亲王,比东宫长女成宁公主大了将近二十岁——他们本来就是两辈人。
诸王伺候了天子这么多年,期间还要忍受天子远超常人的猜疑与试探。
老爷子年纪越大,就越难缠,高兴了夸你两句,不高兴了抡起大棒就打,生起气来说噶人就噶人,他们这群当儿子的还不敢流露出害怕和疏远天子的意思。
每每看见有个兄弟被杀,尸体血淋淋的挂在他们面前,还要强颜欢笑,说死得好、死的妙,都是他不懂事,父皇您别生气,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当……
偶尔一次也就算了,次数多了,谁受得了?
此时听幕僚们分析,天子或许有意立定安公主为储,有着多年伺候老登经验的诸王想的不是“妈的,凭什么,豁出去这条命不要干票大的!”,而是一秒滑跪“爹,我都听你的,别杀我啊呜呜呜呜呜!”。
这个道理其实很好懂。
立公主为储君,开前所未有之变局,要遭受到的阻力可想而知。
更别说这位公主并不是当今天子的公主,而是早逝的东宫之女,不仅仅在男女身份上占了劣势,辈分上也要逊色于诸王一筹。
但诸王显然不会因此觉得优势在我。
定安镇国公主只是看起来很弱,很不占优势,但她背后有个提得动刀的天子啊!!!!
他们还能不明白天子的想法吗?
权力第一,天下第二,紧随其后的,大抵就是找一个合格的、能挑大梁的后继之主,现在他找到了,但是有人挡在他那合格的后继之主前边——你们说他会干什么?!
想一想都叫人毛骨悚然!
内室里炉火烧得其实并不算太热,但陈王额头上的汗珠子却源源不断的往外冒,他用汗巾擦了又擦,战战兢兢的问长史和幕僚们:“诸位以为,当先之事,该当如何行事?”
长史先自开口:“最要紧的是,千万别让天子觉得您会反对他册立镇国公主为储君,也别让您的母家和妻族参与到反对此事的队伍当中去,王爷,您是陛下现存诸子当中的长子啊……”
换言之,如果天子真的能为了镇国公主顺利继位大开杀戒的话,第一个嘎的就是你!
陈王:“……”
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哇!
他实在有些扛不住了:“要不然,本王还是回封地吧……”
幕僚不赞同道:“此时选择返回封地,若是叫陛下觉得王爷是心怀不满,意欲蛰伏下去,来日徐徐图之,又该如何?”
陈王:“……”
流下两行泪。
陈王如此,其余亲王又何尝不是如此?
站出来反对吧,不敢,怕被嘎。
主动替老爹和侄女站台吧——万一老爹没这个意思怎么办?
你是想左右天子,替天子决定储位的人选吗?
会被嘎。
诸王:“……”
累了,毁灭吧。
我太难了!
而天子在降下这道圣旨之后,也没有对此做出解释,只是以一种近乎诡异的沉默姿态,遥遥观望着身在居岩关的镇国公主。
他低声问询左右:“人都送过去了吗?”
心腹应声:“是,遵从您的意思,都安排好了。”
天子应了一声,神色漠然。
涉及到储君册立,他不能不再三斟酌,这是天子的权利,也是天子必须要尽到的义务!
《尚书》讲“天子作民父母,以为天下王”,既然如此,他就必须要对天下亿兆黎庶负责。
机会他已经给了,如果定安能够走到底,那固然很好,可是如果她走不到底,那她必死无疑!
连带着她的母亲和姐姐,都会遭到新君的清算!
储位之争,可是一条有进无退的道路啊!
……
圣旨传到居岩关,一干文武官员几乎怔在当场。
北关本地的官吏倒是还好,在地方上待得久了,政治敏感度没那么高,但是昔年侍奉过东宫的属官们却是热泪盈眶,瞬间找到了当年的心气与斗志!
现在他们可不仅仅是在经营北州、抵御外敌了,而是在侍从东宫的后人,重启了故主离世之后不得不被迫中止的夺位之战!
在这之前,如何也预料不到会有这样的机会啊!
动容落泪之余,又不禁唏嘘感慨:“天子毕竟是天子啊,明断决绝,域内少有之英主!”
刺史本人起初还没反应过来,等觑着东宫旧人们的神色,再好好咂摸一下,不由得脸色大变。
妈耶,我不是在地方上打工吗,怎么忽然间就成了在储位争夺人手下与她一起参与夺位之战的马仔了?!
再那么一品,又觉得这事儿能成,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想去督促镇国公主支棱起来。
天子是什么人啊,老谋深算,强势精明,镇国公主能够让他冒天下之大不韪,将她这个孙女放在继承者考察队伍当中,还赐下了“镇国公主”这样的封号,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天子带头看好,亲自投资的人,他凭什么信不过?
就自己家那仨瓜俩枣,怎么跟天子的家当比!
若大事得成,这可就是妥妥的从龙之功了!
凡事有机遇,当然也会有危险,一旦公主夺位失败,整个北州的官员只怕都会遭到清洗,所以这件事只能胜,绝不能败!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甚至不需要刘彻出面鼓劲儿,将士们也好,文官属官们也好,便自行的佩戴了一个战斗力&士气ax光环,不说是吃的是草挤的是奶,起码每一个人都发挥了十成十的气力。
刘彻不由得暗笑:“还真是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啊!”
而天子精心拣选的糖衣炮弹们,就在这关头来到了北州。
借着加封定安公主为镇国公主的机会,天子又派遣了一支数十人的队伍往北州来,其中便包括了侍从天子的几位年轻郎官。
他们都来自于尚书台,乃是天下各州郡举荐入京的贤才,日常在台内参与议政禀笔,历练之后也会被外放为官,换言之,此刻被天子差遣出京,丝毫不会令人觉得突兀。
除了这几人的姿容,是超乎常人的俊美。
时下风气开放,舒朗壮阔,世人更偏爱英气俊朗的美男子,即便是儒生,也是上能骑马下能拉弓。
天子当然不会在色相上亏待自己孙女,被选出来的几个人,都亲自过了眼,才点头叫送过来。
刘彻忙于公务,无暇去看,倒是谢殊怀着点看热闹的心思仔细打量了几位郎官一眼,啧啧着跟外甥说:“都俊得很啊!”
刘彻都没吭声,空间里便李元达便开始给他配音了。
“扶我起来!”
刘彻:“……”
空间里其余人哈哈大笑。
刘彻丢给他们一个白眼,脸上神色不气不恼,气定神闲的吩咐下去:“京城来的那些人,让他们去吴长史处报道,看从前都是当的什么差事,让各自发挥所长也便罢了。”
略顿了顿,又加了句:“那几位郎官从前既曾参赞朝务,此番北上,便仍旧在我身边做个参军吧。”
皇帝们不约而同的“噫”了一声。
谢殊看他的眼神也有点意味深长。
刘彻就跟没听见、也没看见似的,并不把这点事放在心里,先去见了傅伯林——本质上,他才是天子在北州的耳目和口舌。
然后才接见了远道而来的京城众人,其中便包括了那几位郎官。
刘彻眼眸微眯——该说不说,老登人是上了年纪,眼神儿还真好使啊!
然后该怎么相处便怎么相处,并不待他们与旁人有什么不同。
能在天子身边侍奉长久的都是聪明人,而会被各自州郡拣选出来送到京城的贤才,又岂会是蠢钝之辈?
早在被遣送出京的时候,几位郎官就隐隐明白了自己此行的使命,更察觉到了此行潜在的危险。
天子让他们北上,就是去侍从镇国公主的。
但矛盾的是,天子却绝对不会让镇国公主对某一个男人产生似海深情!
否则,此人必死无疑!
换言之,要侍奉镇国公主,讨镇国公主的欢心,但是又不能让镇国公主太过于喜欢自己,沉迷男色……
我看你是在难为我胖虎!
这种时候,什么男人的尊严都统统抛到脑后吧,现在的情况是自己跟全家的性命都被捆在了一起,天平的另一边,就是镇国公主跟天子的心意。
这一局可能会产生无数个结果,但他们能接受的却没几个。
最坏最坏,自己跟全家一起嘎。
最坏,自己嘎。
好一点,活下来。
勉强通关,我跟公主有个孩子,我死了。
完美通关,我跟公主有个孩子,而且我还躲过了天子的屠刀,活下来了!
可是这何其难也?
罢了罢了,既来之,则安之吧!
天子不会选择那些心无羁绊的去侍奉公主,能被选上的,除了容貌过关之外,也要人品达标才行,而才干更不必说,个顶个的出挑。
甚至可以说,要不是为了给他中意的后继之君上一课,天子是绝对舍不得选这几个人过去的。
刘彻不动声色的考校了几人一个月,都没能挑出什么毛病来,再盘算一下时间,揣测一下天子的想法,也觉得时候差不多了。
他终于下令传召了某一位郎官。
谢殊:啊这。
唐佐:很失落但还是强颜欢笑。
傅伯林:老怀安慰。
颖娘:好多人啊!【猫猫探头兴奋jpg】
空间里边皇帝们比知道半个真相的谢殊还要激动:“哦草,要来了吗?板凳瓜子我们都准备好了!”
刘彻:“……”
刘彻无大语了:“你们没事吧?”
他说:“我今年才十三四岁,还是早产儿,生下来连他妈三斤都没有,你们搬凳子嗑瓜子儿看我用这小身板搞男人啊?!”
皇帝们:“……”
啊这。
李元达默默的放下了手里的瓜子,神色黯然:“瞬间索然无味。”
朱元璋默默的放下了手里的瓜子,神色黯然:“瞬间索然无味。”
李世民默默的放下了手里的瓜子,神色黯然:“瞬间索然无味。”
嬴政嫌弃的看了他们一眼,默默走到了离他们远一点的地方。
跟你们几个比起来,刘野猪都显得正常了。
没想到这时候刘彻又嘿嘿笑着补充了一句:“不过真要是想的话,也可以用工具!”
嬴政:“……”
【嬴政撤回了一条消息】
他默默的朝另一个方向挪了挪,努力构建出一个等边三角形,争取自己离刘彻和其余人一样远。
其余皇帝们:“……”
刘彻洋洋得意:“一句话,让四个男人为我沉默良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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