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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王向来看重颜面,如今却当着满室臣属的面儿被余盈盈掀了老底,将他隐藏在过往时光里的怯懦、不堪,乃至于因此而生的刻毒尽数暴露出来……
这种温缓的凌迟,甚至于比直接杀了他还要让他觉得痛苦。
魏王好像在一瞬间苍老了下去,脊背弯曲,神情瑟缩。
他甚至于不敢抬头去看室内其余人的神色,只低着头,有些无力的道:“别说了……”
“别说了,”余盈盈饶有兴味的品了品这三个字,脸上在笑,眼底却是冰冷的霜雪:“王爷,你只是作为罪魁祸首之一,多年之后听我这个苦主说一说过往罢了,只是这样,你便受不了了吗?”
“我的姑母盛年而亡,一尸两命,死在自己丈夫射来的冷箭之下,彼时年幼的我与她一起见证了余家的败亡——你此时虚伪又渺小的痛苦,哪里能及得上我们姑侄二人之万一!”
她轻蔑的瞥了魏王一眼:“我言尽于此,剩下的事情,等王爷无病呻吟完了,应该也就能自己操持了。”
说罢,扬长而去。
余盈盈走了,魏王却是惨白着一张面孔,僵立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长史不无担忧的看着他,低声叫了声:“王爷?”
又小心的搀扶着他坐下了。
另有幕僚愤愤道:“余氏欺人太甚!”
“若非王爷提拔,李长生焉有今日?他居然敢……”
还有人冷哼道:“和议还未达成,德州便如此颐指气使,待到真的降了,他们又该是怎样一副嘴脸?”
杂七杂八的声音汇入到魏王耳中,让他头疼欲裂,而更要命的是先前余盈盈所说的那些话,让他深有种被揭掉皮囊,让内里的血肉暴晒在烈日之下的刺痛感。
“都退下吧,”他有气无力的道:“本王想静一静。”
末了,又加了一句:“封锁消息,不要让世子知道今日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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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王没有急着给予答复,余盈盈更不曾紧催。
她知道,己方能给出的,已经是魏王能争取到的最好的条件。
如若他答应,那说明他还没有蠢到家。
如若他不答应……一个蠢到家的人,做出什么蠢事都不奇怪,她已然尽了心,也便是了。
魏王一连几日茶饭不思,整个人眼见着瘦削下去,又夜难安枕,眼下两团青黑,乌的吓人。
近侍们倒是想要规劝,然而魏王自己又岂不知那都是空言?
于当前局势又有何益!
如此瑟缩几日,却有人往庆州来拜见魏王。
长史听人传禀,不由得转瞬恍惚:“章伯隐?他不是回崤山老家去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门房迟疑着不敢做声。
长史见状,更皱了眉头:“他都说什么了?一五一十的讲!”
门房战战兢兢道:“他大抵是失心疯了,衣衫褴褛的,口中叫嚷着,说是来救魏王性命的……”
长史听罢先是怫然大怒,继而若有所思,反复思量之后,甩袖道:“傻站着做什么?还不带我前去迎接!”
章伯隐原也是崤山名士,魏王起事之后,听闻此人的事迹,故而遣人去请,只是后来君臣不睦,章伯隐便又辞别魏王,重新回崤山去做他的隐士了。
长史跟随魏王多年,倒也学了一套谦恭有礼的作态,见了章伯隐之后,并不因他此时衣着简陋、满面风霜而心生轻视,只彬彬有礼的问:“仆从不识得先生,有失远迎,先生莫怪!”
又请他入内:“章先生,还请入内叙话。”
章伯隐手持一根竹杖,撑在手里与他一道进去:“我先前在他处访友,听闻庆州要与德州和议,担心王爷一着棋错,特来示警,半路上遇见流民,夺了我的马去,好在侥幸保得性命……”
长史听罢,口中不免带了十二分的关切:“劳累先生至此,当真是,若是王爷知道……”
章伯隐一抬手打断了他:“事到如今,何必再说这些虚言?王爷何在,速速待我前去见他!”
长史迟疑着道:“先生还是稍加洗漱再去吧?”
章伯隐冷笑道:“我日夜兼程赶来此地,难道就是缺府上那桶热水,一件衣服?!”
长史只得从之,带了他去见魏王。
魏王刚喝完一壶酒,闷在书房里愁眉不展,通身一股几乎要凝成实质的萎靡之气。
章伯隐见状二话不说,抄起竹杖上前一通狠打:“庆州大祸当前,数十万军民的来日皆仰仗于你一人,你竟然还有闲心在此饮酒,岂不荒唐!”
魏王虽瑟缩,却也不是木头,想着维持礼贤下士的人设才见了他,哪成想刚见面就被打,岂能不怒?
他变色道:“章伯隐,你放肆!”
长史也是头大如斗:“章先生,章先生!使不得啊!”
章伯隐冷笑一声,信手将那根竹杖丢到一边,破口大骂:“我便是知道,你一定是这样烂泥扶不上墙,所以才要来这一遭!”
“退退退,等等等!你以为如此为之,虚耗下去,结果便会好吗?痴心妄想!”
他劈头盖脸道:“你以为你有的选?你以为实在不行,你还能倒向陪都?别做梦了!”
“你只是愚钝无能,却非极恶之人,故而李长生才肯与你和议,全你性命,可陪都那两个是什么人?工于心计,深深以此自愉,视万民如草芥,以苍生为棋子,一旦德州兵临陪都,那两只天下蠹虫必死无疑!”
“你此番投降献城,总归能保全性命,留下一丝血脉,若是逃去了陪都,来日陪都城破,你就是负隅顽抗的前朝余孽,你跟你的儿孙们,就等着给旧朝殉葬吧!”
魏王从浑浑噩噩中惊醒,却惊诧道:“他,他敢杀天子?你如何能知道?”
章伯隐怒骂道;“身为天子,不能安民,以至于苍生涂炭至此,狼狈西逃之后不知反思,竟然大肆屠戮官民,天下有志之士皆恨不能食其肉寝其皮,岂独李长生有此志?我若是他,也必杀之!”
他指着魏王的鼻子,毫不客气道:“你若迷途知返,尚可得活,若是执迷不悟,死期只怕近在眼前了!”
魏王听得心下凛然,又如同拨开迷雾见青天,当下亲自将章伯隐先前丢到一边的竹杖捡起,递还到他手上,继而毕恭毕敬的向他行了大礼:“先生今日指点迷津的大恩,在下感激不尽!”
章伯隐却不肯受他的礼:“道不同不相为谋,你虽不是我愿意辅佐的主君,当初却也算是好聚好散。”
“此后我母亲卧病,你又专程令人请名医问诊,论迹不论心,就算你是为了沽名钓誉,终究也于我有恩,故而我不能不报。”
他接过那根竹杖在手,叹息着道:“今日之后,便算是两清了。”
魏王为之默然,一时之间,竟也无言以对。
章伯隐又转过头去看向长史:“好了,带我寻间客房沐浴更衣吧!”
长史眼见室内气氛凝滞,有意加以缓和,当下笑道:“果然是真名士、自风流,先生起初不介怀于外物,是虚怀若谷,如今重整仪容,是礼重友宾……”
“什么有的没的,我懒得同你啰嗦!”
章伯隐冷哼道:“速速带我前去洗漱,德州的和议队伍不是还没走吗?晚些时候,我要与他们一道往德州去,会一会那位秦王!”
长史:“……”
啊这。
魏王:“……”
魏王忍了又忍,终究还是没能忍住:“有完没完了啊!腿长在你身上,出了这个门,你爱去哪儿去哪儿,就非得在我面前这么说吗?!”
……
魏王早知道自己也好,陪都也罢,都无力同德州抗衡,只是倘若答应那么多会明显损害自己声名的条件来达成和议,他总觉得有些……
更别说他面前还摆着个投降陪都的岔路,即便是饮鸩止渴,好歹看上去也是一条路不是?
如今遭到章伯隐当头棒喝,魏王霎时间清醒过来,再不敢心存侥幸,当即便有了决意。
说到底,他也只是个生存在这世间的普通人。
有点聪明,但是不多,有些胆气,但是不多,有些爱慕虚荣,但也不至于恶毒,有些善心,但是也不会在强权面前抵抗到底……
余盈盈将魏王父子二人看得很透彻,当年他会因为忌惮常氏之势,顺从常永年的意思给身怀六甲的元妃送去毒药,今日也会因为忌惮德州,而默许除去常氏。
魏王向余盈盈表达了服软的态度,也接受了她所提出的数项要求。
余盈盈看起来无喜无怒,毫不意外,叮嘱李峤几句,从自己房间里取了点东西带上,便同魏王一道往后院去寻常妃。
午饭之后去的,直到夕阳西下,方才回来。
李峤无意打探义姐的私隐,也知道余家的败亡乃至于余妃之死的余盈盈的伤心事,更不好提及。
只是第二天听闻魏王卧病,高烧不退,心觉惊讶的同时,才听心腹提及昨日之事。
余盈盈带了毒药过去——打从到了德州,她就开始筹措毒药方子了,非要找个能让人痛苦至极,又不会立时死了的才好,兑酒冲开之后,让魏王亲自灌倒常妃嘴里了。
常妃瘫软在地上抽搐挣扎了三个多时辰才咽气,死状惨不忍睹,剧痛之下指甲死死的扣在地上,葱管似的指甲都掰断了,十指血流不断。
魏王本就是个脆皮文士,被逼着在旁边围观常妃死状,因此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当天连晚饭都没吃下去,夜半时分便发起烧来了……
李峤听得默然,倒没有因此觉得余盈盈有多狠毒——若换成他,因为常妃没了所有家人,相依为命的姑母又在他面前一尸两命,他只怕会报复的更加残忍。
余盈盈显然也没有因此产生任何的道德压力,听闻魏王卧病,夜难安寝,也只是冷笑:“怎么,这就受不了了?吓病了,怎么不直接吓死他!”
而魏王世子李天荣,就在此时回到了庆州。
李峤当初在顺州时,曾经与他遥遥一会,觉得此人有君子之风,与兄长一同撤离的时候,倒也想过有一日见了必然要一醉方休,只是当下这时机,怕也不能了。
他同余盈盈道:“义姐不妨暂避一二……”
李天荣,毕竟是常妃之子啊。
余盈盈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却也不必。我自问俯仰无愧天地,何必躲闪!”
说完,她站起身来:“我不止没打算躲闪,还要去会会他!”
李峤:“……”粉扑儿-文学最快发布!
义兄也好,义姐也罢,有一个算一个,怎么都是犟种啊!
他有点头大,又唯恐余盈盈有失,便匆忙带上兵刃,追了出去。
……
李天荣回到庆州,先去探望父亲,见其卧病,难免关切问起其中根由。
魏王仍且呆呆的躺在塌上,周遭侍从也是欲言又止。
李天荣这才发觉周围好像少了个人:“母妃何在?”
侍从们不敢言语,到底是长史近前,神色为难道:“世子节哀,王妃已经于日前……薨了。”
这话之于李天荣,简直是猝不及防之下一道天雷劈在头上,惊愕后退几步之后,他艰难的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将疑问一项项罗列出来:“我怎么没有接到消息?母妃的身体一向不弱,府门前也没有举哀之兆……”
长史为之语滞,良久之后,才含糊道:“王妃死的……这是德州那边儿的要求,王爷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李天荣心头一半悲恸,一半惊诧,期间还隐隐掺杂了一些果然如此的了然:“是母妃不能见容于德州吗?”
长史还未言语,余盈盈的声音便从外室传来:“是因为常氏不能见容于我,故而使其就死。”
她稳步入内,神色自若:“世子有异议吗?”
李天荣心头猜测落到实处,却浑然没有半分得知真相的释然。
死去的是他的母亲。
诚然,他知道这个女人的不堪与狠毒,但那终究也无法改变她是他的母亲的事实。
她的确把自己的一切都燃烧给了儿子,谁都能对她有所指摘,唯独他不可以。
可是这个致母亲于死地的凶手……
他好像也没有办法理直气壮的去恨她。
不管是为了她当年的救命之恩,还是为了常氏一族乃至于母亲对余家的亏欠……
她只是做了道义上该做的事情,他又该如何对她出言指责?
可是……
死去的毕竟是他的母亲啊!
李天荣跪在父亲床头,双手捂脸,无声饮泣。
余盈盈见他没有对自己拔剑相向,或多或少有些诧异,继而又觉滑稽:“原来你也知道。”
知道是常氏有愧于她。
知道她为报家仇而除掉常氏,是天经地义之事。
余盈盈举目去看,便见魏王脸色蜡黄的瘫软在塌上,双目无神的看着帐顶,即便儿子回来,也没有分神多看一眼。
就好像当日亲眼目睹的那场惨剧,已经将他所有的精气神都耗尽。
“只是这样一点微不足道的报复,居然就此垮掉了。”
“王爷,你该觉得庆幸,你是天潢贵胄,又坐拥几十万军民,总算可以保得性命。”
“还有世子你,你也该庆幸的。”
“你的母亲年过四旬,方才殒命,她享用了这么多年的荣华富贵,即便我再三要求医师延长毒药的发作期,她死前也仅仅只是受了几个多时辰的折磨罢了。”
她垂下眼帘,回忆往昔,神情不无悲悯:“而我的姑母,在痛苦中挣扎了一夜,最后生下她唯一的骨肉。那是个小弟弟,娘胎里中了毒,浑身发紫,只哭了几声,就没了气息,姑母先是经受了丧子之痛,然后才毒发而死,你母亲死前所承受的折磨,岂能抵消其万一!”
魏王父子都没有做声。
余盈盈见状也不介意:“先前我义弟劝我,让我不要来直面世子呢,但我觉得,还是来见一面,把话说清楚比较好。”
“我扪心自问,俯仰无愧,又何必气弱躲闪,平白弱了声势,使天下人取笑余氏怯弱?”
她言辞有力,目光坚定:“余家今日只剩下一个女儿,却也未必不能顶天立地,支撑门楣!”
……
魏王到底还是强撑着出面召见了麾下一干文官武将,待到李世民率军入庆州时,也叫长史搀扶着与其会晤,只是这会晤刚结束没多久,便匆匆传了大夫过去。
窥得内情的心腹悄悄回禀主公:“魏王的寿数,只怕没有多久了。”
李世民微觉诧异:“还真是被吓死了?”
“一半一半吧,”心腹道:“半是被余姑娘吓得,还有一半是他自己郁结于胸,难以接受大业将败的结果。”
魏王已经败了,陪都之败近在眼前,而这两方的先后终结,不也意味着由他们的先祖所开创的王朝就此终结吗?
魏王本来就是个文艺青年,一朝将先祖基业葬送掉一半,心里边毫无感触那就怪了!
李世民对魏王死活不甚在意——反正还有李天荣在,庆州业已臣服于他,魏王即便此时亡故,之于他也无伤大雅。
至于陪都那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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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打魏王献城于德州的消息传来之后,一连数日,天子只觉得自己头顶的那片天都是阴的,恨不能一日三次的扎魏王小人,顺带再找人做法狠狠弄他才好!
你也是李家子孙啊,又是当世亲王、天子皇叔,怎么能带头向叛军投降?!
更让他恼火的是,到了这等关头,太上皇倒是不想着跟他争权了,该放手的全都放了,借口养病不再过问朝政,端是一副颐养天年的架势!
该死,你早干什么去了?!
太上皇越是如此,天子便越是不肯让他轻轻松松从这里边摘出去,一日三次的前去问安,朝中大事必然亲去询问太上皇的意思。
这日天子午后照旧去给太上皇问安,还没进门,就听见庭院里传来一阵欢畅的说笑声。
天子眉头微动,侍从便悄声道:“是九公主和郑国夫人来了。”
天子面露了然。
这位郑国夫人不是别人,正是从前的李峤之妻邬翠翠。
当日邬家作为太/祖功臣,第一个倒向魏王,着实打了天家父子一个措手不及,原以为邬翠翠要么跟着李峤投奔德州,要么跟着兄长一起投奔魏王,却不曾想她哪儿都没去,反倒返回陪都城内居住了。
太上皇闻讯之后遣人接她入宫,脸上不无愠色的问她,何以不曾跟随兄长往投魏王。
邬翠翠先是怒斥天子乱政,无人君之像,继而又道自己父母俱丧,皆埋骨于此,兄长东行,是为保全邬家血脉,而她独留于此,却是要为父母守孝,看顾坟茔。
太上皇听罢为之色动,终究不能因为邬二郎转投魏王而责难于她。
而在此之后,糊里糊涂过了小二十年的邬翠翠,却做了一件令人瞠目的大事。
李峤虽与她断了夫妻之缘,却将先前从邬家所获得的财货乃至于天家赐下都留给她,而邬翠翠自己的嫁妆和邬夫人的私房也是一个天文数字。
当日陪都夜变,蒙灾的百姓不计其数,整个城市都被烧塌了一角,邬翠翠遂将所有财货悉数折换成钱,只留下衣食之用,剩下的全都用来重修陪都了。
那可是世代公卿的邬家的一半家财啊!
只怕连天子都未必会有这么阔绰的手笔!
邬翠翠因此极得声誉,天子饶是厌恶于她,也不得不为全物议,而赐予她一个国夫人的封号。
左右也只是一个虚名罢了,天子这样想。
邬家的丫头看起来倒真是有些长进了,只可惜再怎么长进,也就那样了,直到今日,还当太上皇是一心疼爱她的义父呢!
天子心下微哂,没有入内,转身离开了。
而庭院之中,邬翠翠正在卷着袖子,亲自为太上皇煮茶,从碾到磨,再到烧水冲泡,都不肯假手于人。
太上皇半靠在座椅上,脸上带笑,神情和蔼如一个寻常的老人:“说了多少次,这些事情让下人去做就好了,何必如此费神呢!”
邬翠翠用扇子打着风,眼睛紧盯着水壶里的泉水滚了几滚,脑海中不知怎的,忽然间回想起从前总跟自己针锋相对的,那个寄住在魏王府的表姑娘来。
说来也真是孽缘,表姑娘不仅仅是她第一个丈夫的心上人,后来也阴差阳错的成了她第二个丈夫的义姐。
再后来,也是这位表姑娘辗转托人送了她求而不得的东西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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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信的人向她转达表姑娘的话,邬翠翠几乎能猜想到表姑娘说这话时候的表情。
宝石一样明艳,却又棱角锋锐,饱含杀机。
壶里的泉水第三次滚了起来,那升腾的热气使得她眼眸微眯,口中却笑道:“可不成,这是女儿的一番孝心,怎么能让他人代劳?”
九公主在旁,语气含着几分醋意,嗔怪道:“父皇,翠翠可是专程找师傅学得呢,女儿先前也想让她操持一回,她却不肯,说也就是孝顺您老人家的时候,才肯出这份心力呢!”
太上皇被逗得哈哈大笑:“今天这不就叫你赶上了?且等着吧,总有你的便宜赚!”
九公主眼睫微垂,含笑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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