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二章 十日已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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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州近郊。

南山镇背靠大江，因汉水之便常有走船的商旅往来。

还未入春，但汉水之上已经有不少纤夫吃力的拉着缆绳为自己赚取今日的工钱。

小雨呆呆的看着宽阔的水面出神，等到肚子又一次“咕咕”的发出抗议她这才向着小镇走去。

镇里的街道两边有许多摆摊的小贩，各种叫卖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食物的种类繁多可供来往的行人吃个爽快，有面条、蒸饼、笼饼、汤饼、饺子还有各色的肉食。

听阿耶说，母亲生她的那天正下着暴雨，所以他就叫小雨。

食物的香气让小雨觉得更饿了，她走向一家卖蒸饼的小摊。

甑里散发着腾腾的热气，摊主不时打开盖子收钱之后便将里面热腾腾的蒸饼用油纸包好递给客人。

小雨咽了口唾沫不自觉的靠的更近了一些。

摊主看到又是前天那个脏兮兮的小女孩呆呆的站在近处看着。

“哎……”中年摊主叹了口气，但他还是狠下心来不再给小女孩拿食物。

这条街道上的几家小摊基本都或多或少的给过她吃食，但她每天都会过来自己这生意还做不做了？

小雨愣愣的在街道上穿行了一个上午，许多店主都害怕起她来，远远的看到便出声驱赶。

破烂的衣服上沾满了泥尘，她垂头丧气的来到郊外的一家庄园旁。

本来她是寄宿在这家庄园里的，但月余前来了许多官兵将庄园查封，现在庄园又换了新的主人她便只能在附近的破庙里睡觉。

小雨依旧会每天来庄园的附近转转，他记得阿耶离去的时候曾经告诉过她，让自己就在这座庄园里等他回来。

她坐在一颗腐烂掉了的树桩旁边望着前面的汉水发呆，肚子又开始咕咕的叫唤。

大大的眼睛不经意间发现腐朽的树桩里有一条白色的虫子在蠕动。

伸出脏兮兮的小手将它捉住，软糯的虫子在他如柴般的掌心不安的蠕动着。

小雨将它塞进嘴里咀嚼，味道不怎么好。

继续伸出手指继续去拨弄那些烂木，可惜再没有虫子的踪迹。

树桩的旁边还有一些冬季的青草，它们正在微微的冷风中左右摇摆不休。

“阿耶到底什么时候会回来呢？”小雨摘过一根青草吮吸着秸秆中嫩绿的汁液。

正当她失望的准备回到破庙时，一膄小船在岸边停下。

第十日上午，大嘴终于赶回了万州。

每天他都恨不得插上翅膀，直接飞到女儿的身边。

“那座庄园还在不在？”

“女儿会不会挨冻受饿？”

赶路的途中，每夜大嘴都会被这样的担忧惊醒。

迫不及待的冲下了船，庄园就在不远处了。

但大嘴却发现了一个孤零零的小小身影正朝着另一个方向走着。

她的衣服破烂不堪，头发乱如杂草。

每走一步都显得那么的无力！

或许是因为血脉相连，大嘴一眼就认出了那个小小而又孤单的背影。

“小雨！”

泪水充盈了眼眶，大嘴一个箭步冲了上去。

听到那已经变得陌生起来的声音，小雨立刻欣喜的转过头来。

她认得那张脸，他就是阿耶。

他的爹爹回来了！

她一个箭步扑到大嘴的怀里，哇哇大哭起来。

大嘴的摩挲着女儿杂乱的头发。

“是爹爹不好，我没有照顾好小雨。”死过两次的大嘴此刻却哭的像个孩子。

他背着女儿朝镇子里走去。

在一家食肆里看着女儿狼吞虎咽的模样，大嘴又哭又笑。

于此刻，他的灵魂再度归来！

长安，胜业坊的客栈里。

刘大郎缓缓走下楼梯。

他曾在黑衣刺客进营时劝大狗子趁机逃走，随后又捡起石块砸向刺客。

可是真正自由之后他却失去了方向，不知道该去向何处又该去寻找什么人。

父母早被贪官害死，十九岁的他还没能娶的上婆娘。

在这家客栈里今日已经是第十天了。

这时日他在长安的大街小巷里漫无目的的游荡着，颠沛数年的他又怎能融入进这样繁华的京城呢？

曾怀揣着二十贯钱在青楼妓馆外徘徊过无数次，却没有一次有勇气踏进那扇门。

乡下来的青年对未知的事物总是充满了害怕与胆怯。

吃早饭的点已经到了，刘大郎破天荒的奢侈了一回。

他坐在大厅里点了三样小菜还有一斛米酒。

但别人的窃窃私语和谈笑风生总让刘大郎觉得他们是在嘲笑他。

饱饮了一口米酒，刘大郎又想起了死士训练的日子。

大家每日都如行尸走肉般的劈砍刺击，休息的时候也没有多余的言语。

就仿佛是被丝线牵动的木偶，又或许在爹娘死去的那天他便已经成为了一只木偶。

不知为何，他情不自禁的想起了龙首原下的那座营地。

白日，定远侯会带领着一些人轮换着扫除通化门附近的积雪，也会有人拿着勾叉将龙首渠里的杂物一一收拾起来让过往的船只更加便利。

寒夜里，大家围坐在篝火边取暖。虽然彼此的话语依旧寥寥无几，但却似乎比这座客栈里温暖多了。

吃着桌上美味的菜肴，可总感觉差了点味道。

刘大郎终于想了起来，是萝卜！

这菜肴里没有营地里的萝卜炖羊肉。

好像也没有羊肉，虽然每次的碗里就只有两三块羊肉。可是，为什么它会那么的香软可口呢？

看着桌子上还剩大半的菜肴，刘大郎突然觉得食之无味。

除了放在旁边装铜钱的小麻袋子，他身无长物。

跟掌柜结过了这些天的房钱与饭钱还剩下十九贯，但刘大郎却没心思去想该怎么花销剩下来的这笔钱。

“愿随本候保卫大唐者,保卫那些襁褓中的婴儿，保卫那些女子不为胡掳所强暴者，便再回来！”

“回来聚集在本候的将旗之下！”

“本候会带着你们重建一个新的家园，用我们的血肉再铸大唐之万里长城！”

定远侯的话在刘大郎的耳边回荡不止。

想起那座营地，那碗炖羊肉，那寒夜里的篝火。

紧紧提着手中的麻袋，刘大郎朝着通化门的方向狂奔而去。

今日刚好是第十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