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这世上既无神，那便也无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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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萧瓒而言，那段经历即便是再困苦也已成为刻在时间轴上的往事，是以，他与沈念雪说起来就像在述说他人的一段故事，神情平淡，眸光亦是波澜不惊。

沈念雪听后却不由替他觉得愤懑，她双手紧攒成了两只小拳头在胸前愤愤道：“他们怎能因祭祀的几句话便弃你的生死与边疆百姓的生死不顾呢？！”

她从萧瓒的话语中能知他在军中的身份应该也不是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士兵，瞧他气质如何说也是个小将军了。

既然是将军等级的人物，怎能说放弃便放弃！何况将军背后还有一座城，竟也就如此轻易地投诚了！何能不气！

“常人皆懂刀剑无情，可有些时候，比刀剑更无情的是自私的人心。”

萧瓒心中冷笑。

一场战役，若能守下一城，他死也便死了，可当年除了他以外的另几位将领居然因害怕丢命选择向外族投诚。

沈念雪已然被气得说不出话来了，萧瓒瞧她为他气愤填膺的小模样，心中一片柔软。

他唇角上扬，伸手搂住小姑娘微颤的双肩膀，轻声抚慰道：“雪儿不气了，如今已是太平盛世，百姓安居乐业，外族亦不敢来犯，边疆之域的百姓也安定了下来。”

沈念雪抬眸望着萧瓒风淡云轻的俊颜眼眶泛红，她低声闷闷道：“可您险些就……”

“我现在不好好的在你面前么。”

萧瓒一手捏着小姑娘的下巴，指腹抹掉她眼角不自觉落下的泪珠，“我能回来全凭自己，可见那祭祀之言皆是稽谈。是以，我从不信神，这世上既无神，又何来的鬼？”

沈念雪眸子带着水雾，纤长的睫毛亦是湿漉漉的。她才懵懵地反应过来，他绕了如此一大圈是为了告诉她，这世上并无鬼。

沈念雪微抿了抿樱唇，轻软的嗓音细弱蚊鸣，“我知晓了。”

萧瓒揉了揉沈念雪的头，“我是否与你说过那日你在我小院里见到的影子是看错了？”

沈念雪不出声，萧瓒低叹了一声，“我没胡弄你，确实是你看错了，那影子是赤羽。你想这世上若真有鬼神，你又如此害怕，为何还未被小鬼抓走？”

沈念雪自动忽略了萧瓒的后半句话，“赤羽怎会在师父院中呀？”

萧瓒的还未开口，沈念雪便喃喃自答道：“哦，赤羽是师父的属下，出现在师父院里也是正常的。”

沈念雪到头来还是有些说服不了自己这世上并无鬼之事，“那墨璃姐姐是去哪了呢？”

一活生生的人不可能说失踪便失踪了呀。

沈念雪话音将将落下，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便是“哐哐”的敲门声。

萧瓒的下意识便将沈念雪牵着沈念雪的手，将她掩在身后。

他沉声对外头的人道：“门未落锁，进来。”

墨璃推门而入，衣裙滴着水，发髻湿哒哒的，上头还插着几片树叶，模样有些狼狈。

她望了眼两位主子略显亲密的动作面上并未有讶然之色，她快速进门后将门落锁。

沈念雪松开萧瓒的手，快步上前拉住墨璃的手，“墨璃姐姐，你去哪儿？！”

墨璃面色有些尴尬，她小心翼翼望了一眼萧瓒才低声应道：“未下雨前，奴婢去寻茅房，哪知这客栈的茅房还不在客栈里头，奴婢走了一些距离才寻找的……哪知忽然又下大雨了……”

这……倒是沈念雪未想到的。她心中为自己的胡乱猜想而哭笑不得，紧绷的神经也松懈了下来。

她伸手将墨璃头上的树叶一一拿下来，“墨璃姐姐的衣裳鞋袜皆淋湿了，快去换换，仔细着些别受凉了。”

“好。”

墨璃欲转身出门，沈念雪也跟上去，“我与你一道回去。”

墨璃又不动声色地望了眼萧瓒，萧瓒面色冷然。

墨璃道：“姑娘在三爷房中歇着吧，奴婢方才从隔壁过来的，那间房屋顶渗水，雨水流了一地，姑娘回去怕是连站脚的地方都未有。”

“那好吧。”

待墨璃走后，萧瓒又牵回沈念雪的手，牵着她到木床前。

“墨璃既已安然无恙地回来了，你也该歇息了。”

沈念雪坐在床头，绣花鞋被萧瓒脱下还浑然未觉，她愁眉：“这客栈已无别间房了，那墨璃姐姐今夜住哪？”

萧瓒见小姑娘为墨璃操碎了心，心中再不满也还是大方道：“你先睡，等墨璃换好衣裳，我让她过来与你一同睡此间房。”

“那师父呢？”

“我便不必你忧心了，快些睡。”

萧瓒强行让沈念雪躺下，替她盖上被褥，见她仍然忽闪这一双清凌凌的眸子，挑眉问：“还要师父给你讲个故事才睡？”

“不必了，不必了。”

沈念雪立即闭上了眼，又听萧瓒道，“安心睡吧，我一直在此不走，待墨璃来了才会离开。”

男人低柔的嗓音像一剂能让人安心的良药，沈念雪许是折腾到这大半夜，她闻声一放松下来，困意便排山倒海地袭来了。

沈念雪在那木长榻上坐下都觉着硌得慌，不免望向萧瓒的眼神有些她自己皆未察觉的幽怨。

萧瓒失笑道：“我又未让你睡这。”

他修长的手指指了指木床，“你睡那，这硬木榻当然由为师来睡。”

沈念雪杏眸望着萧瓒，长睫轻眨，似是还未反应过来。

萧瓒让她快去木床上睡，先一步于木榻上躺下，手臂枕在后颈。

这长榻居然在他硕长的身子相较之下显得窄小了许多，皆不能完全放下他修长的腿。

沈念雪瞧着他委屈地躺在这张所谓“长榻”的木榻上，顿时心中又涌上了丝歉疚。

“师父，若不然还是我来睡木榻罢。”

萧瓒并未起身，神色自若地道：“若是雪儿想与我一同睡，我也无意见。”

他叹了口气，“只是这木榻委实有些小，要委屈些你了。”

沈念雪反应过来，萧瓒这是在挑弄她呢，她心中那点儿歉疚顿时当然无存，连萧瓒的披风都未脱，便在木床上躺下了。

外头的雷鸣电闪早已停下，雨僽风僝也逐渐减小，只剩下淅淅沥沥的雨声，沈念雪经过这么一遭折腾反而清醒了，合眼也睡不着。

她方才想起来已消失了好久的墨璃。

她小声问：“师父睡了吗？”

“怎么了？”

萧瓒侧目恰好对上小姑娘投过来探寻的目光，他还未有动作，后者便像慌慌忙忙地收回了视线。

他眉眼带上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而后听她道：“师父可有见到墨璃姐姐？她明明在我入睡前还在的，我被雷声吵醒后，她便不见了。”

“我就在隔壁，未曾听到有人出门的动静。”

“嗯？”沈念雪心中墨璃被小鬼抓走的想法更甚了，她搓了搓手臂，感觉周围寒气逼人，汗毛皆竖了起来。

“师父，墨璃不会是遇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罢？”

她猛地坐起身，扭头望向萧瓒，杏眸睁得圆溜溜的，怯怯地蒙着一层水雾，长睫轻眨。

不干净的东西？小姑娘指的是鬼？

萧瓒忍俊不禁，装作未听懂她的话，“你指的是何东西？”

“就是我那日在你小院里看到的东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