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落木萧萧，风噪云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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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渐渐沉下来，给这片欢乐祥和的土地上增添了些许压抑。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陆陆续续有人点燃烟花，划破疲倦的夜空，绽放出短暂的炫彩斑斓。

林嘉铭一手提着烟花，一手提着买的年货，顾不得一路奔波下身体的疲惫，匆匆朝那所半山腰上的黄土垒成房屋赶。从停车地到家的这段距离，林嘉铭平常一般要走20多分钟。但晚上要走的稍微快一些，他怕黑。

走到一块平整的田地时，林嘉铭放下手里的东西。他实在需要歇一下。而这个歇脚的地方，是他早就在心里选好的。一来可以看到不远处家里的莹莹灯火，二者也可以眺望到山梁上那座水泥抹过的坟茔。尽管天色迟暮，视力稍弱，但偶尔亮起的烟花也会起到照明弹的些许作用。

“我回来了！”林嘉铭在心里默默说了一声，夜色成功地掩盖了他脸上的汗水，也轻轻抹去了眼角的一丝痕迹。

“外婆……”待一场绚烂的烟花消散后，林嘉铭冲着老房子大喊了一声，但没有人应声。

“外婆……”林嘉铭再次叫到。

“诶……”屋里立马传来熟悉的声音，随即林嘉铭听到屋里开门的声音，吱吱呀呀，好一阵忙乱。

“是嘉铭回来了？”随着最大的“吱呀”声传来，外婆已经打开堂屋的大门，拿着手电四处照射，想要尽快找到这个让她牵挂的孩子。

“啊！”林嘉铭轻声应了，立马拿起年货。刚刚因“冲山头”而累瘫的身体此刻又充满了力量。似乎只消三两步，他就可以冲到家门口，然后在堂屋的红漆八仙桌上放下年货，再把68发的大烟花拿到屋外放了。他不想让这个除了外婆再没有人半山腰太安静！

山路崎岖，林嘉铭还是花了四、五分钟才走到家门口。

看着那个拿着手电筒站在家门口的老人，林嘉铭心里一阵绞痛。似乎今年这个“年兽”一下吞掉了外婆的所有年华，让她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

外婆佝偻着身子，红色的毛线帽子苦苦压着银白色头发的凌乱，眼睛也没有以前有神，但脸色还是红润的……

“外婆，你又喝酒了？”林嘉铭刚把东西放到那张不知道多少年的八仙桌上，就闻到一股浓浓的酒味儿。

“没有诶，那哪儿能！”外婆地斩钉截铁让林嘉铭很是诧异，眼前这个佝偻着身子的老人明明已经喝得满脸通红，还强说自己没喝酒。

堂屋的灯光异常明亮，去年林嘉铭换了整间房子的电线，也装上了节能灯，亮度大还得节能，这对于一向节省的外婆来说是最重要的，也是最需要的。在这明亮的光线下，可以清晰地看见林嘉铭的头发间正不住地往外冒着白气，脸上的汗水也不停地往下淌。

林嘉铭快步走向伙房，拿了洗脸盆，倒了点凉水，又从火上提了烧水壶兑了开水，洗了把脸，把脸上的汗水洗净，一阵暖暖的舒爽涌上心头。

“咋今天就回来了？”外婆又抱了几块柴火进来，一边添柴一边问。

“赵姨走了……”林嘉铭把洗脸毛巾拧干，顺手把水倒进排水沟。

“噢……她还说要来看我的呢……”外婆坐在火坑边，掏出那根用了多年的白手帕，擦了擦眼角。

林嘉铭呆呆地看着火坑里那根硕大的树根，刚刚外婆添加的干柴让这火烧得旺了，红色的火苗随着屋外的喧嚣有节奏地跳动着，但和屋内的气氛却并不融洽。

良久的沉寂过后，林嘉铭缓缓起身。逝者已逝，生者除了缅怀，生活还得继续。

“外婆，走，放烟花去，咱们婆孙俩得把这个年过了！”林嘉铭走到外婆身边说。

“走……哎，等哈，把锅提过来，煮上。我今天试了几次都提不过来了，老了，提不动了……”外婆指了指身后架子上那口大铁罐，里面是林嘉铭走的时候洗好的猪蹄啥的。

林嘉铭麻利地把烧水壶放到一边，把大铁罐子提到挂钩上，火苗瞬间包住了罐底，跳得更欢快了。

一切就绪，林嘉铭在堂屋外的平地上放好烟花，给外婆在屋后找了个安全的地方观看，自己点燃烟花后立马跑到屋后，站在外婆身边，紧紧搂着外婆的肩膀，静静地等着那期待的闹热划破寂静的夜空。

“噗~嘭……噼噼啪啪……”随着第一发烟花冲破长管，升上云霄，今年婆孙俩的团聚才有了仪式上的确定。

“这个好高啊，都冲到半天云里去了……”外婆靠着林嘉铭，指着炸开的烟花，一脸幸福地说。

“这个是烟花，不是以前的那种礼炮，所以高得很！”林嘉铭满是高兴，因为他能切实地感觉到外婆的欢喜。

就在婆孙俩说话间，又有好几发烟花窜入半空，在云层的下面四散开来，洒下明年的福佑，保佑这片土地上虔诚辛劳的人们，福寿安康！

“嘭……嘭……噼噼啪啪……”

“你外公在的话，肯定也欢喜，他最喜欢闹热……”外婆望着天，又忘了往对面的善良，若有所思。

“他能看的到！”林嘉铭紧紧搂着外婆的肩膀，望着对面，一脸的肯定。

“明天早上起来早点，去烧点纸，上柱香……”

“嗯……”

最后一发烟花冲入云霄炸开，亮度和散开的烟火远比之前的烟花明亮，也更密集，就像是某年夏天，林嘉铭和外公外婆一起经历的某场雷暴天气，一个炸雷点亮了整片天空。

“走，回去弄饭了！”外婆拉着林嘉铭的手，缓缓回屋。

“嗯……”

林嘉铭感觉到，外婆的手似乎比之前更粗糙了好一些，手上好像又皲裂了好几条口子，还有些地方已经用医用胶带缠上了。

“外婆，今年跟我去城里吧！”快进屋的时候，林嘉铭哽咽道。

“好哇，等我把今年的庄稼种上了就去耍几天……”

“我是说不种庄稼了，跟我去城里住！”

“那我不是要闲死，忙了一辈子，闲不下来了……”

“……”

林嘉铭跟着外婆进了屋，终究也没有劝动外婆。有时候，她的固执让林嘉铭无可奈何。关门的时候，林嘉铭似乎看到外面开始零零散散地落东西。

下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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