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翁媳俩回到山脚村,村尾第五家便是沈家的院子。
整个村子十几户人家,零星分布在大山脚下,故名山脚村。
此时村里并没有什么人家走动,一方面是天气太热的原因,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年岁不好,村民们吃不饱,哪里还愿动弹。
沈老爹走在后头,紧跟着张春暖进了院子。
沈家的院子不小,进院门一眼就能看到三间高高的,抹着白灰的泥巴房。
靠左的一间是原本沈老爹的房间,现在是家里的杂物房,中央的那间房前半部分是堂屋兼饭厅,后边是厨房,右边是沈虎和原主的卧室,如今只有张春暖一个人住在里边。
紧靠着左边杂物房后边,是一间木头搭出来的房子,一半用作洗澡房,一半做旱厕。
左边用竹篱笆圈了块一亩多的菜地,如今里边空空如也,右边立着一间小小的泥巴房,之前是家里的牛棚,现在是虎子爹的卧室兼厨房兼餐厅。
张春暖停了下来,看向沈老爹,嗫嚅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你收拾一下杂物房,搬回来住吧,里边的东西都放牛棚去。”
她一个外来者,没得让这个家真正的唯一的主人住牲口棚,而自己却心安理得住在最好房间的道理。
原主能做出那么丧良心的事儿,她张春暖做不出来。
沈老爹愣了愣,“暖儿,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我刚才说的话让你难受了?你心里不舒坦就把气发出来,别闷在心里,爹、爹住得挺好的。”
“我不难受。”张春暖早就想到自己要是开口让公爹搬回来肯定会惹人怀疑。
毕竟原主一个刚进门的新媳妇能撺掇丈夫把公爹赶下饭桌、做出让公爹住牛棚的事情,怎么地也不是什么心地善良的货色。
不过她既然开了口,自然也想到了应对的说辞。
“眼看八月了,再过两个月娃就落地了,你这个当爷爷的住那脏地方,回头娃问起来我不好答,你也别多想,我只是为了娃好。”
张春暖没想一开始就过多地改变自己对沈老爹的态度,总得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这两天她也想清楚了,在这个没有介绍信哪里也去不了的年代,她只有两个地方可去。
要么留在山脚村沈家做一个单身养崽的小寡妇,要么回原主的娘家——距山脚村几十里山路的螺蛳沟村张家。
张家是肯定不能回去的,那可不是什么好去处。
他们能为了五十斤糙米把原主嫁给沈虎,说不准她回去了,还会被再嫁一次。
接受过现代高等教育的女性,怎么可能不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
相较而言,留在沈家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毕竟沈虎死了,她不需要履行所谓的妻子的义务,再加上公爹又管不住自己,可以说沈家算是她当家做主。
再有小半年大饥荒就结束了,等她生下娃坐完月子,过完年开春就能下地挣工分。
凭着农庄,她相信自己一定能在这个时代把日子过好,把娃养好。
至于沈老爹,反正原主是他的儿媳妇,她又是孤儿,占了这具身体,于情于理都应该为老人家养老送终。
心中有了决定,张春暖便不愿横生枝节,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不说那么多了,今晚你就搬回来住,我有点累,回房休息了。”
言罢,她抬脚往房间走去,一边走一边抬头打量屋后的大山。
等着吧,等她把孩子生下来,就进山寻宝!
在她的身后,沈老爹目送着她进屋的背影,老泪纵横。
……
日头偏斜,影子开始变长,村里渐渐有了人声。
稻谷是收完了,还有棉花和豆子。
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从来都有忙不完的事儿。
有提着布袋子去摘棉花的村民从沈家院墙外经过,见沈老爹在院里来回忙碌,便驻足看了一会儿,问道:“虎子爹,你在忙啥呢?走,咱们下地摘棉花去!”
沈老爹朝他们摆摆手,笑呵呵地答:“你们先去吧,我晚点儿再去,暖儿让我搬回去睡,我得趁着这会儿赶紧搬完。”
话音未落,他再次往牛棚走去。
院墙外,听说张春暖让虎子爹搬回去住的村民们面面相觑。
啥?
今儿太阳莫不是打西边升起的?
螺蛳沟嫁来的那个刻薄恶毒的小媳妇儿居然会让虎子爹搬回去?!
带着满肚子疑问,几个村民来到棉花地里。
好事的村妇进了地就开始到处寻李碎嘴,见她与村里最爱看热闹的妇人们扎堆说得唾沫横飞,便笑着凑了过去。
“碎嘴儿,你听说了吗?那个张春暖让虎子爹搬回去住了呢!”
李碎嘴闻言扭头看向说话的村妇,吊梢眼,高颧骨,嘴角残留着说话太激动喷出的白沫,开口声音尖利刺耳:
“你听谁说的?就那个丧良心的狐狸精能让虎子爹搬回去?她不把虎子爹撵走就不错了!”
“嗐!我还能忽悠你咋地?我自己亲眼看见的还能有假?不信你问问跟我一起来的人,他们也见着了,虎子爹现在正搁家里搬东西呢!”
李碎嘴阴翳着眼,想了想,冷笑出声:“呵,指不定那个狐狸精心里憋着什么坏主意呢?
我可跟你们说,前次我回娘家可听说了,张家她嫂子可已经在给她打听人家了,就等着她肚里沈家的娃落地,就要把她嫁出去!”
“真的?”
“骗你们我满口生疮!你们看她那狐媚模样,呸!真不要脸!”
一众村妇听着李碎嘴对张春暖恶毒的谩骂,连连点头附和,心里却不以为然。
当谁不知道似的,李碎嘴打从当姑娘那会儿就嫉妒比她小几岁的张春暖。
嫉妒人家长得好,嫉妒人家嫁得好,最嫉妒张春暖结婚第一个月就揣上了娃儿。
后来沈虎死了,她以为张春暖终于要过苦日子了,没曾想矿上居然还把补偿金送来……
哪里像她李碎嘴,生的一副刻薄相,嫁的丈夫还是个只听亲娘话的孬种,再加上她那个婆婆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
结婚几年了蛋也没下一个,在家里男人和婆婆都看不起她。
别看她嘴上把张春暖贬进泥土里,心里可恨不得自己重新投个同样人生的胎呢!
大家也只是看破不说破罢了,毕竟要是真的少了她们俩的对掐,那得少了多少热闹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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