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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尔尼的伯尔尼登大道上,一条不起眼的昏暗巷弄里,有间名叫香水的钢琴酒吧,如果不是熟门熟路的老主顾,一般不会发现这个地方,更别说是外地来的观光客。
香水酒吧的老板是个道道地地的瑞士人,四十六岁的恩尼,与他一起经营这家酒吧的是他的日籍女友,三十七岁的惠子,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五十几岁的保洁阿姨,就他们三个人简单维持着香水酒吧的运营。
香水酒吧每晚八点开始营业,一直到深夜两点打烊,这对天还没黑,街上商店便纷纷关门的伯尔尼来说,是一种非常特殊的存在,尤其这里只提供酒水与简单的下酒点心,看起来根本没打算做当地人的生意,却也无心经营外地来的观光客。
尽管如此,香水酒吧却有个令人流连忘返的镇店之宝,那就是长期在这里驻唱的爵士抒情歌手,费欧娜。
费欧娜的年龄已不可考,她从不透露自己的实际岁数,也没有人能猜透她的年纪,虽说看起来不过三十来岁,但是那穿透人心又历尽沧桑的动人歌声,又彷佛早已过了不惑之年。
来到香水酒吧的客人,十之是为了费欧娜而来,他们或者点一杯酒,或者点一杯果汁,然后静静坐在各自的角落,细细品味着费欧娜那足以抚慰所有人心灵的的天籁。
最为特殊的是费欧娜每隔三十分钟只献唱一首歌曲,歌一唱完,她便独自一人坐在吧台边上,一边品着自己杯中的美酒,一边看着酒吧里形形色色的客人,直到另一个三十分钟的到来,再继续上台献唱下一首歌。
十一年来,除了偶尔因为身体因素,费欧娜几乎从不休息,因为她不愿意让歌迷们扑空,她知道这些人其实并不只是来听她的歌,更多时候,这些歌迷更享受歌与歌之间的空档,享受费欧娜与歌迷之间那无声的心灵交流。
而今天,香水酒吧来了一个陌生的新鲜面孔,一个约莫三十几岁的东方女子,与其他人不一样的是她似乎不是为了费欧娜的歌声而来,因为费欧娜才唱到今天的第四首歌,这名东方女子就已经两眼迷蒙,一看就知道正处于半醉半醒之间。
“女士,妳还有其他同伴陪着妳来吗?如果没有,我们可能无法继续对妳提供服务,倘若妳喝醉了,这里没有人能确保妳的安全。”惠子用英文与法文分别对这名东方女子提醒着。
“我不会…不会醉…,妳放心,我能…我能照顾好自己…,不会给你们添麻烦。”那个东方女子吞吞吐吐地说着。
“女士,妳住在哪家酒店,我先帮妳叫车,送妳回酒店休息吧。”惠子这时听着那位东方女子以英文做着回复,因此也以英文与她沟通。
“我真的…真的没醉,我只是…只是多喝了两杯,我…。”话还没说完,那名东方女子便扑通一声的睡倒在桌上。
惠子无奈地看了一眼恩尼,尽管他们做酒吧生意的,早就对此见怪不怪,但真要碰上这样的女性客户,总是要多费一番周折。
一般来说,最安全的做法就是报警,但是警察多半是过来应付应付,如果叫不醒人,就看看醉酒客人的身上有没有带着证件,如果不是什么通缉罪犯或是敏感人物,警察也不会多做什么处理。
要是碰上这种冰天雪地的气候,为了避免醉酒客人因为失温而发生危险,顶多是让店家给她一床被子或毯子,否则真要在自家店里出了人命,就算不至于担上关系,也免不了得多跑几趟警局。
“先让她睡一会吧,酒吧还有两、三个钟头才打烊,那个时候,或许她自己就醒了。”恩尼经验丰富的说着,这种看似喝酒浇愁的客人他见多了,只要是这种一个人走进酒吧,一声不吭喝着闷酒的客人,多半就是来借酒浇愁的。
这种客人的特征就是一来就坐,一坐就喝,一喝就醉,如果是男生,大多就是五、六杯威士忌,如果是女生,顶多也就是三、四杯,反正醉得快,醒来的自然也快。
刚刚这个东方女子就完全在恩尼的意料之中,她独自一人在酒吧才开门不到五分钟,就一个人默默地走了进来,在最角落的地方坐了下来,然后点了一杯最平常的苏格登。
不到五分钟后,她又追加了第二杯的苏格登,恩尼至此已然心里有底,这种喝法,除非她的酒量异于常人,否则五杯之内非喝醉不可。
“也只能这样,我先帮她披上一件衣服…。”这个时候,店里另一名男客突然走了过来。
“惠子,让我来吧,我认识她。”这时走过来的是香水酒吧的常客,菲尔普,他是个四十来岁的英国人,出入香水酒吧已经不下五年,与恩尼、惠子也算是老相识了。
“你认识她?既然如此,你怎么就让她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喝着闷酒?”惠子半信半疑地说着。
尽管菲尔普是香水酒吧的老熟客,但是关系也仅止于店家与客户的关系,私底下并没有太多的交流,此时看着菲尔普自告奋勇的说自己跟这个醉酒的女客人相熟,惠子一时也拿不定主意该不该相信他。
“不信?我告诉妳,她的名字叫做尤恬恬,妳可以看看她身上的证件,她是个记者,是来采访少女峰那几个学者发生意外的新闻。”菲尔普自信地说出这名喝醉的东方女子身分。
“菲尔普,不是我不相信你,但是客人走进香水酒吧,我们就得对她负责,否则等她醒来,发现身上少了点什么东西,我们可是对此百口难辨。”惠子谨慎的对菲尔普说着。
“没关系,我不过就想帮忙,既然你们有所顾忌,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菲尔普耸了耸肩,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
“菲尔普,既然你认识这个女子,是不是能帮忙联系她的同伴或是什么的,否则就让她一个人睡在这里,还真怕她出点什么意外。”恩尼只想尽快解决掉这个麻烦,既然他说得出这个醉酒客人的名字与职业,多半是真的相识。
尤其菲尔普在香水酒吧进进出出了这么多年,看起来也不像个宵小败行之辈,平常更没见他有什么不检点的举止,应该是个可以相信的人。
“不急呢!让她再听听我唱上两首歌,或许就能醒得过来。”费欧娜难得的开口说话。
打从费欧娜一走进酒吧,便留意上这名女子的身影,她是极为少数出现在这个酒吧里,却对自己歌声不为所动的人。一般来说,越是失意的人,对自己的歌声就越有共鸣,但是这个女子尽管满脸都写着失意两个字,却对自己的歌声没有半点兴趣,这反而勾起费欧娜的好奇。
为此,费欧娜早就准备好了几首歌,她有自信能让这个女子在自己的歌声中找到慰藉,就算不能帮她解决问题,至少能不让她选择借酒浇愁。
“没想到费欧娜的歌声不但可以疗伤,现在居然还进化到可以解酒,我们可真要见识见识。”香水酒吧里的另一个常客,苏珊,坐在一旁一边看着热闹,一边打趣地说着。
于是,费欧娜好整以暇的走上了舞台,对一旁帮忙伴奏的琴师点了点头,双方默契十足地给了对方一个微笑,紧接着音乐声就慢慢地响了起来。
这些日子以来,尤恬恬经历了这辈子最难熬的一段时光,她走遍了少女峰每个她到得了的地方,却遍寻不着她想看到的蛛丝马迹。
首先是夏商周这个生命中的意外惊喜,虽然还说不上刻骨铭心,却是她在相当长一段沉淀后的再次心动,以她现在这个年纪来说,伴侣并非是生命中最重要的部分,如果有幸遇上能够相知相守的对象,自然是值得用心去加以珍惜,如果没有那样的缘分,仍有许多东西能将生命给填满。
只是这个无辜的夏商周,若不是自己,他根本不会惹上这样的麻烦,或许现在的他,还在法国巴黎悠闲的看着摄影展,然后计划着下一趟班机将飞往世界上的某个地方,将那里的名山胜境收进自己的镜头里。
但是因为自己,夏商周来到了阿尔卑斯山,去到了兰多实验室,然后就此失去了踪迹,如果这回他真把自己宝贵的性命交代在这个地方,或许这个阴影将伴随着尤恬恬许久,甚至直到生命的的尽头。
除了夏商周,宋景岚的失踪更让她感到心痛,这些日子以来,她总是对宋景岚心怀愧疚,特别是她对自己特殊任务的隐瞒!
虽然宋景岚同样对自己有所保留,但是她相信如果两人此刻的遭遇易地而处,宋景岚同样会因为自己不曾开诚布公的分享秘密而感到内疚。
对尤恬恬来说,如果自己早让宋景岚知道自己身上跟她一样有着相同的任务,一定对这次的采访任务有着截然不同的认知,至少不会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选择分头行动,倘若如此,或许就不会发生这次的意外。
尤其是如何面对恩师宋时选。宋景岚都已经失踪了五天,但是直到现在,尤恬恬还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都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但现在人也见不着,尸也找不到,尤其宋景岚与尤恬恬这一对姊妹无视瑞士警方的禁令,硬是要闯进兰多实验室那个禁区,这让尤恬恬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对宋时选解释。
特别是闯入禁区之后,看到又是血肉模糊,又是断垣残壁的滲人场面,她们倆不但不知警惕,为了挖掘新闻真相,为了完成领导交付的任务,反而是明知山有虎,却更向虎山行。
宋景岚从小就是个哪里有麻烦就往哪里去的主,尤恬恬身为她的师姐,不但没能拉她一把,反而带着宋景岚往麻烦里闯,这要是原原本本的将所有真相都告诉宋时选,就算他不跟自己计较,自己也没那个脸去见他。
为了能对宋时选做出交代,尤恬恬顾不得兰多实验室暗藏的凶险,硬拉着诺斯警官一个小木屋挨着一个小木屋的去一探究竟,只是除了部分小木屋里还看得到一片血肉模糊,多数的小木屋几乎是空无一物,就连诺斯警官提到那个疑似宋景岚脚印出现的小木屋,里面也不见任何线索。
几天的折腾下来,尤恬恬早已心力交瘁,此刻的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还能做些什么,在诺斯警官将她带到伯尔尼稍事休息,并与大使馆、自己的领导分别联系过后,便一个人失魂落魄的在伯尔尼的街头晃荡,这才来到了香水酒吧。
这时香水酒吧突然走进来一男一女两个警察,男警驾轻就熟的走到恩尼与惠子面前,女警则是站在一旁环视着酒吧里的一举一动。
“恩尼,局里接获举报,说你们这里有人喝酒闹事!怎么样?发生什么状况?”开口说话的是男警保罗,是香水酒吧所属片区的老警察。
“闹事?这大概是个误会,就是一位女客人喝多了,然后就一直趴在桌上睡觉,完全没有闹事这么回事。”恩尼对保罗做着解释,他纳闷着怎么会有人私下报警,这个客人不过是多喝了两杯,连话都没说一句就倒头便睡,怎么会有人报警说是喝酒闹事?
保罗看了一眼趴在桌上睡觉的尤恬恬,接着以手势对一旁的女警示意,让她去对同为女性的醉倒酒客略加查看。
“看看她身上是否带着证件,或者能否知道她住在哪个酒店。”保罗交代着同行的女警。
“保罗,菲尔普说他认识这个人,知道她的名字,也知道她是个记者。”惠子提醒着保罗。
保罗点了点头,先是看了一眼菲尔普,接着又看向已经走到尤恬恬身边的女警。
“不管菲尔普认不认识这个人,警方都有自己该做的事,要是查得出来她住在哪个酒店,我们自会将她给送回去;如果查不出来,就带她回警察局歇上一歇,总不能就让她睡在这里。”保罗简单说明警方的立场。
“这阵子伯尔尼到处都是来自世界各地的媒体记者,怎么警方这个时候还有时间来处理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恩尼笑着对保罗说着,在他的记忆中,警方可从来没管过酒吧里喝多醉倒的这种小事。
“别说了,这些人都是来自世界各国的记者,要是真出了什么意外,明天的新闻肯定被渲染得沸沸扬扬,到时候上头肯定会拿我们出气。”保罗解释着警方为什么突然改变作法。
“希望警方以后也都能这么做,这样我们也省事许多。”既然警方愿意出面来帮忙处理醉酒客人的事,恩尼自然是乐观其成。
“对了,你上哪去认识这个外国的记者?你既然认识这个女子,怎么会任由她在这里喝得烂醉如泥?”保罗这时转头问着一旁的菲尔普。
“前几天我在洲际酒店跟朋友谈事,她刚好也出现在那里,当时她正在询问着那里可以租到车子,我们就相互攀谈了几句,还彼此交换了名片。”菲尔普简单解释着自己为什么会认识眼前这个醉倒的外国记者。
“你就是一个做房地产的,她租不租车,关你什么事?”保罗不解的询问菲尔普。
“难道做房地产的人,脸上就写着房地产这几个字吗?她不过是个外地人,哪知道我是干哪一行的?估计就是逢人就问,试着看看瞎猫能否碰上死耗子。
至于我,反正是做生意的,多认识几个人总没坏处,更何况她当时就只身一人,出门在外的,能帮她一把就帮她一把。”菲尔普回应着保罗的询问。
菲尔普这时若有所思,一时欲言又止,终究还是忍了下来,然后看着同行的女警是否已经查出了线索。
“身上有证件,或者是足以证明身分的东西吗?”保罗问着自己的同事。
“有护照,还有洲际酒店的房卡。”女警将由恬恬的护照与酒店房卡在保罗的面前晃了一晃。
“所以,妳会带她回去?”保罗询问着同伴会怎么对尤恬恬进行处置。
“当然,都已经知道她的身分,还知道她就住在洲际酒店,我们身为警方,自然得将她给送回去。”
“我来帮忙,这客人是个女性,不好让男人来动手动脚。”惠子自告奋勇,她看着尤恬恬一米七左右的身高,肯定不是区区一个女警就能搬她得动。
“行了,她一个人能行,你们忙自己的事去吧,这些就交给警方处理就行了。”保罗打发着大家,告诉所有人这件事尽管交给警方。
于是就见那名女警轻而易举的将尤恬恬扛上肩膀,轻轻松松的将尤恬恬带出了香水酒吧,接着保罗也快步跟了出去。
“你们谁之前见过那个女警?”惠子这时突然问着香水酒吧里的所有人。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恩尼疑惑的问着惠子。
“不知道,总感觉怪怪的,今天保罗突然换了一个搭档,但是这…。”惠子无法确定自己到底是哪里感到不对劲。
“因为她不像个一般警察,那身警服看起来也不像是她的,尤其我没见过力气那么大的女警,你们看她刚刚举起醉酒客人的动作,就像是个训练有素的…,像是专门在酒吧扛醉鬼的专家。”菲尔普有感而发的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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