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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皇室与宫内厅之间的关系,一方面虽然休戚与共,一方面却又矛盾对立,但是整体而言,宫内厅非常清楚自己的身分,他们存在的价值与意义完全来自于皇室的兴衰,所以拿捏好皇室在兴衰之间的尺度,才是宫内厅生存的关键。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极盛或极衰的皇室都不利于宫内厅的存在,毕竟宫内厅就像是个套在皇室头上的紧箍咒,将皇室的一举一动框限在小小的一亩三分地里,就连最基本的婚丧嫁娶、吃饭睡觉,都得经过宫内厅的层层把关,只要宮內厅不同意,皇室很难出现突破性的发展。
皇室若要想打破陈规,创造出全新格局,前提是必须先摆脱宫内厅对皇室的桎梏,如此一来,宫内厅就成了摆设,甚至有极大可能被检讨它的存废问题,所以宫内厅绝对不容许一个强大皇室的存在。
当然皇室也不能过于衰败,因为宫内厅负责皇室秩序的维持,所有人都认定宫内厅是皇室背后的阴影,一旦皇室陷入颓废低潮,宫内厅自然首当其冲得负起主要责任。
换言之,对宫内厅来说,皇室的最佳状态便应该处于小盛小衰之间的中庸之道,过与不及都不是它所乐见。
而眼下,或许是福田武夫必须做出决定的时候。一个做为虚位元首的天皇,有甚么理由勾搭上驻日美军的最高指挥官?要知道日本在过去的这几十年里,因为战败的关系,在自己的宪法中阉割了自己的国防自主,只能完全仰仗驻日美军的保护。
换句话说,驻日美军的态度足以影响日本政局的发展,而皇室与驻日美军眉来眼去的私底下勾结,直接挑战了内阁的地位并破坏了几百年来皇室与幕府、内阁之间的游戏规则,往小里说那是日本的宪政危机,往大里说,这将相当程度的影响世界格局。
然而勾结驻日美军最高指挥官那就算了,当年本就是因为美国的插手,才让战后的日本皇室得以保留下来,他们之间本就关系匪浅,就算或有联系,也不见得非得上纲上线,但是如果到现在仍与纳粹德国还有所接触,那就绝对不能等闲视之,这可不是上纲上线就能说清楚的事。
早在二战爆发之前,纳粹德国与日本便因为拥有共同的敌人,,于是在一九三六年签订了《产国际协定》,正式在国际上旗帜鲜明的表达了结盟合作的态度。
第二次世界大战,欧洲战场开战前的一九四零年,希特勒准备向英、法发动进攻,而日本则试图把侵华战争扩大到苏联,德意日三国建立军事同盟的谈判于是展开,并在同年十二月并签署了《德意日联合作战协定》,在在都显示出纳粹德国与日本的关系匪浅。
更重要的是在战后双方都得承担完全的败战责任,这让他们更加同病相怜,说巧不巧的是这两个国家又同时在战后快速的反弹复苏,在很短的时间里各自成为世界七大工业国的一员。
如此的历史渊源,又在七十几年后再度藕断丝连,很难不让人对此浮想联翩,这也是最让福田武夫犹豫不决的地方。
如果自己因此继续追究下去,会不会让日本皇室的存废问题再次浮上台面,只要皇室被废,宫内厅自然也会跟着成为历史灰烬,即便只是削减每年的皇室预算这种最轻的处置,都会对宫内厅造成极大的伤害。
如果放任其继续发展下去,一想到驻日美军、纳粹份子、日本皇室…,福田武夫就头皮发麻,如果再加上兰多实验室、花美兰博士、平行空间,还有那个听说能让人长生不老的小仓田医疗所,福田武夫连想都不敢继续往下想。
尤其是即便自己知道了这件事,又有甚么能力阻止?那个叫做席克多的纳粹份子,已经明摆着杀人灭口的态度,如果自己不站在他们那边,当年盖世太保的手段那可是恶名昭彰,就算只是随便雇用一个山口组杀手,自己都将吃不完兜着走,更何况还有一个休斯顿将军这个驻日美军最高指挥官在背后压阵。
如果自己这个宫内厅长官在关键时刻对天皇表忠心,对内对外帮忙粉饰太平,倘若有一天他们的“大业”有成,或许自己也能分到一杯羹…,但是…,如果最后的结果就像七十几年前一样再次遭遇失败,自己会不会被推上断头台上去顶罪…?
派来接送休斯顿将军一行人的车队,这时已经来到小仓田医疗院的停车场,宫内厅的接待人员来提醒着福田武夫上车;为了以防万一,福田武夫选择跟休斯顿将军、席克多同车,他看着他们先后坐进其中一辆车后,立刻打开那辆车的前座车门坐了进去。
“我来陪着两位,这里距离皇宫不远,出去拐个弯,过不了多久就到。”福田武夫尴尬的对后座打着招呼。
“你联系上天皇了吗?他甚么时候能回到皇宫?”席克多开口问着。
“天皇正在前往机场的路上,这前后时间算算,如果没有遇上耽搁,大概三、四个钟头就能從伊势市回到皇宫,然后稍事盥洗休憩一下,约莫…。”福田武夫边说边想着怎么拖延时间。
“行了,这意思是说再怎么快,也得三、四个钟头之后才能见到天皇?”席克多不耐烦福田武夫的言词闪说,打断他的话继续问着。
“你误会了,三、四个钟头是指在一路上没有遇到任何耽搁,天皇能够回到皇宫的时间;但是天皇在回到皇宫之后,还有些皇室内部的仪程需要完成,毕竟天皇此行去伊势神宫的活动是参与神尝祭典,回来之后,还有些相应的流程需要进行,至少也得再花上几个小时。
“所以我们最快也得明天一早才见得到天皇?”席克多明显不悦的问着。
“天皇知道休斯顿将军紧急请见的要求,已经提早结束他在伊势市行程,尽快赶着回来,但是这毕竟是突发状况,再加上此刻他又人在外地,花点时间那是在所难免,两位只能包涵。”福田武夫见对方已经把预期见到天皇的时间,从立即马上调整为明天,这也算是已经达到预期的目标。
“也好,休斯顿将军已经足足盯了小仓田医疗院的手术台三天三夜,他也该先休息一下,让他好好的睡上一觉,明天才有精神去见天皇。”席克多对福田武夫说着。
“既然如此,不如我安排各位去附近的帝国酒店歇上一晚,明天一早我再派车来迎接各位。休斯顿将军,您认为如何?”福田武夫询问着始终不发一语的休斯顿将军。
“休斯顿将军已经睡着了,这几天他就从没阖上过双眼,再怎么说,他也已经是个六十几岁的老人,就算他是个军人,也是个一身血肉的平常人。
至于去帝国酒店歇上一晚,我以为还是算了,休斯顿将军跟我的身分都不方便暴露,你没看休斯顿将军此行身边只带了三、四个随员,酒店那种出入复杂的地方还是免了。
到了皇宫,只要给我们一个安静的角落,即便只是一张沙发,那就已经绰绰有余了。”席克多继续说着。
“这…,皇宫里的规矩,是不允许皇室以外的人留宿,就连宫内厅的人也不例外,各位在会客室里待着还行,若要在皇宫里睡上一宿,只怕不符合皇宫的管理规则,这点还希望两位谅解。”福田武夫委婉的拒绝席克多的要求。
“如果待在车子里睡上一宿,难道这也不行?江户城里就没个停车场吗?”席克多不解地问着。
“这肯定不是皇室的待客之道,我们怎么能让休斯顿将军这样的贵客窝在车里睡上一觉,这件事要是传了出去,别说皇室肯定得遭到大家批评,美国的国防部、外交部、白宫、国会也绝对不会善罢干休,我们万万不敢如此便宜行事。”福田武夫连忙解释着。
“这么说,福田长官是让我将休斯顿将军喊醒,为了皇室的颜面,咬着牙撑过今天晚上,好在明天见上天皇一面?”席克多尖酸刻薄的对福田武夫说着。
“其实,我们可以直接从帝国酒店的地下停车场,搭乘电梯直达总统套房的门口,各位既然是天皇的贵宾,自然无需经过旅客身分的确认,宫内厅会帮各位打点好一切,完全不用担心身分泄漏的问题。”福田武夫仍然试图说服席克多与休斯顿将军去帝国酒店住宿。
席克多并未立刻答复福田武夫,他低头看着自己手机,又看着坐在一旁打着瞌睡的休斯顿将军,若有所想的陷入沉思。
眼前的一切就如休斯顿将军所想,此刻身边这个伪装的休斯顿将军,阶段性的成功骗过所有人的目光,此刻在福田武夫眼里,最在乎的就是如何好好安排休斯顿将军。
因为休斯顿将军是福田武夫必须善加安排,却又没那么好安排的对象,许多日本人经常从电视中见过这张脸,一不小心,便会让他的行踪曝光,尤其在千代田区附近,多的是政府机关的公务人员,或是大型企业总部的高干,这些人肯定不会对休斯顿将军感到陌生。
福田武夫见席克多并未予以回应,只当他对自己的安排没有意见,便示意车队直接开往帝国酒店,依照原订的计划进行。
帝国酒店又被称为日本的国宾招待所,自然知道如何维护客人,尤其以日本人做事之严谨,只要进到帝国酒店的那一刻起,他们就知道如何让一个人在空气中消失,杜绝客人受到任何被骚扰的可能。尤其此刻收到的是来自宫内厅的请托,事关家国体面,他们更是卯足全劲的使命必达。
很快的,护送休斯顿将军与席克多的车队便已经开进帝国酒店的地下停车场,车门一打开,酒店的服务员便立刻搀扶着休斯顿将军走进直达电梯,席克多也立刻紧随其后,将休斯顿将军与福田武夫隔开。
“先这样吧,等休斯顿将军休息一晚,明天早上确定天皇甚么时候能够接见我们的时候,请再派车来带我们前往皇宫;期间如果有任何问题,直接打电话给我便可,除非发生特别紧急的事件,原则上不要惊扰休斯顿将军,让他可以好好的休息休息。”席克多没等福田武夫来得及反应,便让电梯大门迅速合上,随即匆匆与福田武夫挥手道别。
福田武夫一时并未察觉席克多的异常之处,他只当席克多不愿意在地下停车场的电梯口耽搁太多时间,免得被其他人发现,所以才不愿多谈,带着希斯顿将军匆匆的上楼去。
另一方面,此刻福田武夫的一颗心,早就飞到五百公里外的伊势市去,他得赶紧确认天皇接下来三天的行程安排,不能让这件事发生任何差错。
他回想着刚刚天皇在电话中对自己所说的话,一来他彻底否认与休斯顿将军之间曾经有过任何合作默契,二来他更是彻底撇清自己是否与席克多这个纳粹分子有过接触,这两件事或许都能以一面之词予以片面装傻,毕竟就连宫内厅都对其一无所知,一时半会对这件事还束手无策。
但是最关键的武田鹰一事,天皇就无论如何都无法撇得一乾二净,要知道能以皇室名义向内阁说上话的人,除了天皇本人,就是自己这个宫内厅长官,尤其在要求所有上任的内阁总理大臣都必须聘请武田鹰为首席顾问的这件事上,肯定没有第三人能够代表皇室发言,更何况这件事还形成了惯例,就算是自己都不一定能如此要求内阁照办。
唯一的可能就是天皇亲自开口,只有天皇本人,才能不透过宫内厅去对内阁提出要求,只有天皇本人,才能让内阁官房对这件事三缄其口;但是,天皇为甚么要这么做?内阁为甚么要同意?更何况都已经历任那么多位内阁总理大臣,特别是其间还经历过不同政党组阁,为甚么每位内阁总理大臣都愿意配合天皇这个不合常理的要求?
还有,为甚么是武田鹰?自从三天前武田鹰突然找上自己,经过这几天的相处过程,福田武夫能够确认武田鹰应该对此根本一无所知,他既不知道天皇为甚么要指定自己成为内阁总理大臣的首席顾问,也没有任何人曾经在事前事后与自己进行沟通联系,就这么糊里胡涂的进到内阁,然后执行着一件他自己都摸不着头绪的任务。
这要是其他人也就算了,武田鹰可是号称日本政坛的智商第一,任何人都有可能不明不白的受人摆布,独独武田鹰不该是其中之一,会不会武田鹰是在跟自己装傻?倘若如此,武田鹰图的又是甚么?
如果武田鹰不是自己找上门来,福田武夫现在还不知道皇室在背地干着这样的事,会不会武田鹰这是做贼的喊捉贼?难道是他发现了天皇暗中与驻日美军最高指挥官、纳粹份子私下勾结,这才大义灭亲的刻意让我发现这件事?
倘若真是如此,武田鹰根本就搞错了方向,该知道这件事的是内阁总理大臣,是国会议员,是媒体;宫内厅这个跟皇室休戚与共的机构,就算知道了这件事,若不是向内阁告发,就是与天皇同流合污,除此之外,他根本没有其他选择。
如果是向内阁告发,武田鹰自己去做就可以了,说不定还能因此被记上一功,大大有利于他未来的仕途,所以这个可能一开始就被排除。
换句话说,最有可能的状况就是武田鹰刻意让自己知道这件事,而且目的是希望自己去协助天皇…,但是,如果天皇希望获得自己的协助,天皇为何不自己开口?
与其让武田鹰这个外人来提醒自己,天皇自己开口岂不是更加方便,更加不会让机密外泄…?
福田武夫一时无法做出判断,无论如何,武田鹰都是号称日本政坛的智商第一,自己不用浪费时间去猜测他的心思,更何况福田武夫很清楚自己不是武田鹰的对手,但是…。
福田武夫突然想到,或许想提醒自己的并不是武田鹰,而是站在武田鹰背后的人,但是武田鹰在日本政坛向来是只孤鸟,所以尽管有着日本政坛智商第一的称号,却向来不属于任何派系,所以他既无法竞选国会议员,自然也无法进入内阁,只能以客卿的身分成为内阁总理大臣的首席顾问?
这么思来想去,让福田武夫愈来愈陷入迷雾之中,他不断思考着此刻的自己,到底是被天皇排除在外的外人,还是眼下唯一能够帮助天皇的人…。
这个时候,福田武夫的手机突然响起,这是福田武夫藏在公文包最深处的一支电话,一只唯有在极端紧急事故发生时才会响起的电话,而做为一个宫内厅长官,能被称为极端紧急事故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天皇出事了。
福田武夫熟练地从公文包中,一层一层拉开拉链,然后快速的确认了手机屏幕上的来电号码,这是宫内厅次长屋部健雄打来的电话,那个此刻应该陪在天皇身边的人,这个时候他拨通这支手机,唯一的可能就是天皇出事了,而且是惊天动地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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