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亲上加亲(求追读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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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早,梁王刘武身背刀斧、砧板,跪在未央宫北门请罪。未央宫北阙下,是臣僚奏事和谒见的地方。
原来梁王到函谷关后,弃了王侯所乘车辇和仪仗护卫,换乘平民使用的布车,只带两个随从骑兵卫士,投奔了长姐馆陶公主刘嫖。
“终于是一家团圆了!”窦太后抱着她的儿子刘武,大哭特哭!
这是那个心机老老的瞎眼女政治家吗?和平民家的老妇人一样,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哪有政治家的风范?她心里只有她的孩子,她孩子里只有她的武儿。
大凡多子家庭里,长子都要迁让幼子,面对父母的偏爱和忽视,照顾父母倚老卖老时无理的要求,还不敢有半点不耐烦。
看着老母亲和小儿子抱头痛哭,长姐抱着老母和小弟流泪劝慰,景帝刘启被冷落成局外人。这个局外人,还被老母亲认作害她失去一家团圆的罪魁祸首。
“母后,您爱吃的圆子……”王娡谦恭地命宫人端上汤圆,“既是团圆,这圆子也是应景的,香甜圆满。”
栗姬在一旁撇着嘴嘀咕了一句,仰起下巴显示自己的清高和不屑。
窦太后擦拭泪水,拉住儿子刘武:“吃点娡儿做的圆子吧,是真好吃!一个多月,哀家都吃不下东西,是娡儿每天送来的圆子,吊着哀家这条老命……”说着她又哭起来。
“母后!孩儿不孝,让母后乱心伤神了!”梁王也是小孩子一样依偎着老母亲,期艾艾地哭。听到王娡的声音,眼神躲避着。
宫人把汤圆盛好奉给众人,每人在观赏一番,开动入口的时候,都惊喜地认为吃到了人间至美之味!
王娡并不擅厨艺。但她做美食的时候,就是一番在实验室的操作,精细到甜度增之一分则太甜,减之一分则太淡;糯米粉与粘米粉的比例,轻咬即破,不粘腻糊嘴,又透明如玉;果仁碎的大小,在齿间只需轻轻一碾,无渣有香,伴着猪油的滑和蜂糖的甜,齿颊里满满让人沉醉的醇美!山药为泥、青梅为丝熬制的酿,浇在圆子上面,洒上金桂花,如同白玉顶着云霞,云顶浮现祥光!
本来不打算用猪油的。豪门贵族,以猪肉为下品。因为此时养猪的猪圈,大多在厕所的下方,猪吃人的排泄物。但牛羊油膻味重,鸡鸭油味索寡淡,只好仍用了猪油。
“真是香甜美味!”大家都啧叹着。
两颗汤圆,让人刚享受到入口的甜美,却戛然而止,不由人陷入对美味的期待和抱憾。连栗姬都忍不住看着空碗意犹未尽。
“没有了?”窦太后问了一句。
“有各色菜式,都上来。”景帝说道。
“母后,臣妾明日做了再送来。”王娡歉疚地说,“今日人多,只稍微尝尝吧。”
梁王刘武看着老母亲心酸地说道:“母后瘦多了……”
“还不是因为你,害得母后吃不下东西?!”栗姬的快嘴刺刀露出锋芒。
梁王惭愧低头。太子刘荣紧张地看看父皇,又看看母妃。
众人皆知,窦太后自梁王闯祸,饮食难进,日夜哭泣,形容消瘦。倘若一个多月不进食,人早挂了!也就是王娡亲手做了圆子每日送来,让窦太后吃得顺口。
人人赞叹的美味,却是窦太后的“糖衣炮弹”!经过王娡观察,窦太后是有糖尿病的!
中医谓之“消渴症”,上消~~口渴,中消~~饥饿,下消~~尿多。窦太后的盲,眼有云翳,是白内障,晶状体变性。这是糖尿病易引致的并发疾病之一。
窦太后因忧虑梁王不进饮食,圆子却吃得十分顺口。一盆圆子,今日诸多人分得每人两颗,这可是窦太后一顿的食量。
一个多月时间,在王娡的“精心投喂”下,窦太后已经出现了“三多一少”的症状:吃得多、喝得多、尿得多、体重减少,上消、中消、下消齐具。人体的各器官细胞,在高糖分的浸润下,功能逐渐失常……
大家惊讶地看着窦太后,一个消瘦的老太婆,风扫残云般吃下大量食物,不禁欣慰。
“二弟梁王安然无事,母后真太开心了!吃下这么多食物!”馆陶公主刘嫖笑着对景帝刘启和梁王刘武点头。
“还是娡儿孝顺!”窦太后夸赞道,“看哀家吃不下饭,想方设法给哀家做吃的,就怕哀家的身体撑不住!”
“皇帝这个妃子,真是天下少有!”馆陶公主向景帝刘启说道,“孝兼知礼,贤而谦恭!不像有些人,自命不凡,目中无人!”刘嫖说着翻了栗姬一眼。
栗姬立马反应:“长公主此话怎讲?宫人御厨这么多,轮得到一个皇妃去做菜式?本宫不拿自己当厨子!谁爱做谁去做!”
栗怼怼一句话,得罪了一圈人,竟把众人噎得无言以对。
程姬、贾姬、唐姬面面相觑。
唐姬讪讪地说道:“王夫人巧手做得如此美味!臣妾愿学,上能奉孝母后,下可赏味孩儿……”大约想起远在长沙的儿子刘发,她眼睛红了。
嘴尖牙利的王皃姁也是不饶人,扶着孕肚出言不逊:“是呀!我姐姐自然是纯孝贤慧,不惜放下夫人的身段,为母后亲手烹调,让陛下宽心理政。不似太子之母,就等着太子登基,贵为皇太后,眼中还有谁……”
“够了!都闭嘴!”窦太后大怒,“是嫌我活得久吗?”
景帝阴沉着脸。后宫纷乱,他有心无力。默默观察着王娡和梁王。看向栗姬时,不由皱起眉头。
太子刘荣垂着头,不敢看怒气冲冲的皇祖母和阴冷无言的父皇。
听说馆陶公主想把女儿阿娇嫁给太子刘荣,被栗怼怼一口怼绝!
馆陶公主好谋断,想让女儿做皇后呢!这攀龙附凤的心,誓和皇家焊在一起呀!
栗怼怼看到馆陶公主——这个皇家皮条客,就一脑门子火!给她打亲家?门没有、窗户缝都没有!
栗怼怼最憎恨的王娡,就是刘嫖献给帝王的。薄太皇太后守孝期刚满,又给景帝献进几个美女!
更让栗怼怼恼火的是:景帝刘启又是咳、又是喘,腰板都支愣不起来,还搞大了王皃姁的肚子。见长公主进献的美女,又尽数收入宫中!老不死的!等儿子刘荣登基,老娘做了皇太后,这个姬那个姬,让她们都变死鸡!
“长公主!”王娡叫住馆陶公主,“团圆宴上,让皇姐失面子了!那栗姬,将来是要做皇太后的,我们还是迁让她些,不要得罪了。”
“哼!这栗姬!母后早就憎恶她言行无礼!”刘嫖冷笑,“也就是荣儿做了太子,她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母凭子贵。荣儿做了太子,太子之母,也就是皇后了。皇姐,我们还是谦让为好……”
刘嫖打断王娡:“娡儿一向谦恭谨慎!皇姐我却不怕她!她若有皇后之德行,还用为姬?连夫人的位分都没有!”
“一个歌姬!”刘嫖轻蔑地说,转而热情地拉住王娡的手,“小猪可是个聪慧可爱的孩子!不如,娡儿你我结为亲家?”
看着刘嫖热切的眼睛,王娡一切都明白了。
“皇姐的意思是……”王娡故作不解。
她可不想她的小猪搞什么亲上加亲。近亲结婚,后代的基因出问题的概率太大了!
“我的阿娇,给你的小猪作媳妇!你的姝儿,给我的蹻儿为媳!”馆陶公主喜孜孜地说,“你我亲上加亲!”
王娡吓了一跳!阿娇比小猪大九岁,已是豆蔻梢头二月初的女孩,而小猪是个刚断奶的四岁小娃娃……何况她的姝儿也不过六岁,嫁给五岁的姑表弟?这么小的孩子早早定亲,万一长大有自己喜欢的人怎么办?
“亲上加亲,那自然是好……”王娡也故作欣喜,“这么大好的事情,娡儿一定告知陛下!儿女大事,当由他们的父皇作决断!”
“那是、那是!皇帝肯定是赞同的!陛下和三弟梁王去上林苑狩猎去了。待他们回来,我们就告知陛下!”刘嫖心机一动,“娡儿,母后本来就喜欢小猪和阿娇,若知他们成了一对,该多高兴呀!皇姐要赶紧告诉母后!”
目送馆陶公主喜不自胜地离开,王娡轻笑。好嘛,你强要阿娇为我儿子的媳妇,不怕她成为第二个薄皇后?
景帝本来就要立刘彘为储君,刘荣为太子,是窦太后以“周道尊尊”,立长之名压下来的。这刘嫖倒耳目灵光,揣度到景帝的心思。由她到窦太后鼓噪,会不会有别样的效果?
想到这里,王娡决定,回宫就要教小猪猪做些准备。毕竟,彘儿登太子之位,能少些阻力,不是好事吗?
梁王与景帝从上林苑狩猎回来,兄弟二人谈笑风生,让窦太后深感欣慰。
送别梁王的家宴,馆陶公主带了陈娇和陈蹻来。
那阿娇打扮得如花似玉,拢珠戴翠,竟让大家不得不注意到,馆陶公主家,有女初长成。
刘小猪看着阿娇姐姐傻笑,指着阿娇头上的珠花叫:“娘亲!阿娇姐姐的花真好看!”
馆陶公主抱小猪坐她膝上,嬉笑着逗小猪:“彘儿,喜欢阿娇姐姐吗?”
“嗯!”小猪认真的点头。
“那阿娇姐姐给你做媳妇好不好?”
“若得阿娇姐姐为媳妇,彘儿一定造一个大大的金屋子,给阿娇姐姐住!”
刘小猪有板有眼地说,逗得上上下下,一殿的人哈哈大笑。
“彘儿,你这叫“金屋藏娇”啊!”众人逗弄道。
“还是我彘儿大气!造金屋子!”景帝也乐不可支。
刘小猪看看母亲,又看看满脸绯红的阿娇姐姐,从皇姑母腿上蹭下来,跑到母亲跟前。
“娘亲!你的簪子!”他伸手,王娡抱起他。
“娘亲的簪子!”刘小猪从娘亲头发上取下金簪,挣脱娘亲后到阿娇面前,“阿娇姐姐,给你!”
“哗!小猪这是给阿娇姐姐下聘吗?”馆陶公主笑着叫起来。
大家都欢快地笑,连窦太后都笑出了一脸褶子。刘小猪超常发挥,也出乎王娡意料。
栗姬也笑,面带讥诮:“荣儿,你看你皇弟彘儿,这么小就会捡你不要的!”
栗怼怼是个超级灭火器,再热闹的场面,也能让她噗嗤一下给冷却掉!
众人的脸上都结了霜,沉默起来。王娡冷眼旁观,看栗姬洋洋得意,馆陶公主怒不可遏。
开心小不点刘小猪,却唱起了《送别》: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
问君此去几时来,来时莫徘徊。
……
人生难得是欢聚,惟有别离多”
这奶声奶气的歌咏并无离别之伤感,却让梁王刘武泣不成声,窦太后也老泪纵横。
“皇叔,彘儿给您敬酒吧!”刘小猪走到梁王面前,捧起酒樽。
“彘儿……”梁王接过酒樽一饮而尽,抱起小猪揽在怀里,那疼到骨子里的爱惜,让一旁的景帝眼生冷意。
“太子!给皇叔敬杯酒吧!”王娡忙唤刘荣。
一直为母妃怼天怼地而尴尬的刘荣,如获大赦,起身给梁王敬酒。
梁王放下刘小猪,谨慎地接过太子的敬酒,行以君臣礼。他抬眼去看皇兄,景帝面无表情,让他一脸惊恐地垂下头。
娇纵惯了的梁王,向来和皇兄景帝马同驱,车同乘,哪守过君臣之礼?今日连太子敬酒,也不得不守规致礼。
“皇兄,臣弟只求每岁来陪母后几日,真的不行吗?”梁王凄声哀求。
“梁王,无召不得进京。这是先皇在时,就立下的规矩。”景帝沉沉说道。
梁王噤声,怯怯地拱手:“臣弟遵命。”
端坐的窦太后,听着两个儿子的交谈,泪流不止。幼子闯下杀身大祸,群臣激愤汹汹,景帝杀羊胜、公孙诡替罪,强压众怒。小儿子能保命就谢天谢地了,她还能再提什么无理要求?
上林苑狩猎几日,这兄弟二人如何交锋,又如何面和心不和,无从得知。
你若早些安分守己,做你的安稳王爷,哪会惹来杀身之祸?躲得了一时,躲不过明年……
王娡心中痛楚,不禁含泪。转脸看到阿娇正羞羞地看着自己,便招手让她来身边。
阿娇依在王娡身边,轻声说道:“皇外祖母应允阿娇和彘儿的亲事!娘亲说,她要皇帝和皇外祖母改立彘儿为太子……”
王娡忙伸手捂住阿娇的嘴,张望左右,并无人注意到阿娇在和她交谈。
这小丫头!怎么这么不稳重呢?不分场合乱说话!
“阿娇,不要乱讲!”她轻声叮嘱,随后高声问道,“母后!圆子端上来吗?这圆子香甜圆满,正合团圆之意!”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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