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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

“父皇!”

众人齐齐跪拜。

景帝上前搀起王娡:“爱妃与皇儿做什么?”

“父皇,孩儿在和晴姐姐学剑术!”刘小猪手握着虎兕剑,向父皇炫耀。

“哦,这样一把好剑!”刘启接过虎兕剑,看剑鞘上的缠龙祥云,皱皱眉头,“这是皇家之物呀!”他的目光转向郅晴,“这是?”

“臣女郅晴,参见陛下!”郅晴乖巧,施礼叩首。

“廷尉郅都之女……”王娡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平民以龙为饰,犯僭越之罪,是要受惩罚的。

“此虎兕剑大概为战国流落民间之物。郅晴姑娘正要献于彻儿。”王娡忙解释道。

刘小猪看了娘亲一眼,没有作声。娘亲先是不让接受虎兕剑,这会又说晴姐姐献剑,定有原委。

“郅都,那样一个黑炭头,怎有如此标致之女。”景帝笑言,“彻儿习剑已久,练给朕看看!”

“禀父皇!孩儿所习为长剑,此虎兕剑为短剑。晴姐姐短剑用得最好!孩儿愿拜晴姐姐为师!”

“嗯,好!”景帝龙心大悦,“爱妃,暂留郅都之女在你殿中,教习彻儿剑术!”

“当生天子”的王娡,终于坐上了后位!

高祖庙帝后相偕,祭天地,拜先祖,日月同辉,冠冕堂皇,接受百官朝拜,山呼万岁!

嗯~~这种权力之巅,俯视众生的感觉,还真上头!

三日后,即是太子刘彻的加冕仪式。看着一脸稚气、不满六岁的刘彻,着衮服,戴冠冕,威严庄重,举止有礼,景帝刘启与皇后王娡,皆是满心欢喜!

“母后,孩儿不想迁太子宫!和娘亲一起住椒房殿,好不好?”刘小猪向娘亲撒娇。

“彻儿,你已经加冕成为太子,有自己的寝宫。不是需要母后照顾的小孩子了,”王娡扶着儿子的肩,“父皇指了御史大夫卫绾给你做太子太傅,以后会给你讲课,功高侯之子韩鄢,入宫陪你伴读……”

“那,让晴姐姐也去伴读!孩儿还要跟她学剑术呢!”刘小猪指着站在一旁的郅晴说。

“太子殿下!陛下让臣女在皇后娘娘宫里……”郅晴笑着说道。

“彻儿,若要晴姐姐教你练剑,把虎兕剑还给晴姐姐。”王娡说,“母后已让人按虎兕剑的样子,给彻儿做了短剑。”

“皇后娘娘,虎兕剑臣女已献与太子,怎可收回?”郅晴忙摆手。

王娡看看她,轻轻叹息。

小晴儿,这虎兕剑沾染你父母亲的鲜血,是你身份的鉴证,也是你父母唯一的遗物,怎能送与他人?你不知自己的身份,不明白它对你的重要意义!

显然刘小猪并不理解母后的做法,他笑嘻嘻地看着郅晴,“晴姐姐,你要吗?要,彻儿就还给你!”

郅晴也笑嘻嘻地摆手:“臣女不要!虎兕剑有蟠龙,是皇家之物,臣女不敢留!正是太子所宜!”

刘小猪用狡黠的目光看看母后,言下之意:不是小猪猪不还,是晴姐姐不要!

坏小子!等复制的虎兕剑来了,娘亲再讨还郅晴。暗里嗤笑一声,王娡没再强说。

入主椒房殿,王娡潇洒地甩起裙尾,往正殿一坐,激情豪迈地睥睨四周。

俺胡汉三回来了!

曾经,这里是她卑躬屈膝讨好窦后的地方。挺着孕肚,给窦后读道德经,敷眼,按摩,扮演乖媳、贤妃……

这里,是她好姐妹珍儿殒命的地方。为免孕中的她被投入永巷,珍儿义无反顾地撞墙而死,替她揽罪,却没能换得她的身而退……

这里,也是她扮弱伏低、蛰伏隐形的地方。拉拢朝堂势力,联手馆陶公主,争取窦后支持,获得帝王宠信……

今天,她王娡终于成了这里的主人!母仪天下,势如中天!她的儿子,成为未来天子,也将成为千古一帝,名留史册!

哈哈哈哈!王娡想放声狂笑,但只是唇角一弯。多年的后宫隐忍,她已习惯了喜怒不形于色。

环顾四周,她唤来宫人。

“宁儿,让他们把本宫的纺车摆放到侧殿!”

刚入宫时,看薄太后纺线,窦皇后养蚕,王娡还腹诽,她们在寝宫摆姿态。现在她成为后宫之主,也需要政治姿态。当前的主政思想,仍是重农桑,轻赋税,尚节俭。

脱下华贵的衣饰,让宁儿仔细收好。

“这么长的裙尾,太浪费!收好了,以后重大场面,再拿出来穿。先皇和当今皇帝都节俭为先,本宫就此一套冠冕衣饰,不再添置。”

“皇后真后宫典范!”景帝笑微微进了椒房殿,“彻儿迁太子宫了吗?”

“回陛下,臣妾已将彻儿迁去太子宫。”王娡施礼,回答道。

“还好吧?六岁孩童,实在不行,就让他陪你在椒房殿。”

“陛下!孩子终究会长大,父母不能庇护他一生。太后和皇姐都派了人去照顾。我们还是放手让他历练一下吧!”

景帝点头,轻轻叹息一下。

“陛下有何心事?”王娡体察入微地问。

“娡儿,”刘启屏退诸人,牵起王娡的手,进到内殿,“朕的阳陵邑出了时疫!有家十几口染病灭门。谣言传,是朕废太子引致天怒……”

“无稽之谈!哼!废太子软弱无才,难当大任。太子刘彻乃神日化身,天命所归,必为大汉雄主!”王娡气愤诤言。

“朕要去疫地巡视,察看疫情……”

“陛下不可!”王娡急忙提裙跪下,“陛下旧疾缠身,须得珍重身体,怎能以身犯险?!为大汉宗庙社稷,为太后,不可前往!”

“可人心惶惶,朕怕朝堂不安啊……”

“臣妾愿代陛下巡察!求陛下安坐朝堂、静候佳音!”王娡迅速起身,唤来宦官。

“传陛下旨意:太医令选太医院医师五人;阳陵邑医曹掾史,征召民间医师二十人;卫尉调北军五百人;永巷令调裁缝绣娘五十人。一个时辰内,集结候命!”王娡调兵遣将,行云流水般安排完毕。

“要裁缝绣娘何用?”刘启好奇地问道。

“缝制口罩和隔离衣。”

“口罩和隔离衣?这又是何物?”刘启更是不解。

“大凡时疫,皆是有引致传染的病原。即是去察看,须防止感染。陛下可记得,去岁您咳症重时,臣妾诸人系于面上丝帕?正是陛下体弱,我等怕带邪气影响陛下。”王娡解释道。

哪里是怕景帝染病?是怕景帝咳嗽的飞沫里带菌,传染给照顾的人。

“嗯,”景帝点头,“还有一事。有人上奏,告临江王扩建王宫,侵占宗庙之地!”

“临江王?”王娡应了一声,心里好笑。正是她派人监视废太子刘荣,抓到把柄上告的。

“怎如此放肆?!母后怜临江王宫狭小破旧,赐金万两,让他扩建王宫。他竟敢违制逾规,冒犯祖宗!真大不孝!”王娡叹息摇头。

“朕已召他进京,”刘启阴笑一声,“待他入京,径直收监廷尉府,不得见任何人。彻儿已为太子,未来登基最大的威胁……”

刘启阴恻恻眯着眼,盯紧王娡“废太子刘荣,梁王刘武……皇后,可记得一年之期?”

象一团乱麻卡在喉里,眼睛不由得湿润,王娡强压哽咽,艰涩地回答:“臣妾……记得……”

一年之期,已过去近两年。景帝病重时,从未提及此事,王娡以为他已忘记。如今提起,怕是再拖不过去……

她何尝不知,梁王是汉廷心腹大患?四十城大梁国,兵强粮足,财力雄厚,梁王又打过皇位的主意,俨然又一个吴王刘濞!更可怕的是,梁国占据大汉腹地,毗邻京师,倘若叛乱,是汉廷致命重击!

转身不敢再看景帝,王娡深吸一口气,故作轻松道:“阳陵邑疫情结束,臣妾就会行动。”

“好。”刘启轻声说道,“朕会处理掉刘荣……等皇后灭梁……”

心中绞痛翻涌起悲哀,王娡想放声痛哭!——这,就是大汉的帝后!杀亲子、除亲弟、灭心上人!

可——这都是为刘彻清除障碍,保证他顺利登基,成就千秋霸业!

“陛下,臣妾去安排人手,速至阳陵邑灭疫……”

一刻不停歇,只有用繁忙,来压住心底的悲伤。

王娡指挥永巷的宫人杂役,熬面汤,给麻布上浆、晒干,裁缝口罩和隔离罩衣。

麻布上浆后,挺括密实,气密性高,用作口罩外层,内层为柔丝,中间夹干艾叶,以驱疫气。

武装上隔离衣和口罩的人员,很有些现代防疫的味道了。

士兵们配发了硫磺、石灰粉和草木灰,医师们带足防瘟病草药。

阳陵在长安之北。未央宫北门,集结了军士和医师,待命奔赴阳陵邑,扑灭疫情。

“皇后娘娘,臣女奉父命随行!”郅晴到王娡面前,施礼跪拜。

“晴儿,”王娡笑道,“你在宫里陪伴太子,教授剑术就好。”

疫情不知如何凶险,她不想这个十岁的小姑娘涉险。不想她的小猪冒险,同样也不想刘驹之女冒险。

这是怎样复杂的情愫?和吴王刘濞水火不容,都杀心暴起,除对方而后快;吴太子刘驹友爱热情,却因政治需要夺之性命,背负一生内疚;对晴儿,刘濞之孙女、刘驹之女,不由得疼爱有加,视如亲骨肉……

“娡儿,让郅晴姑娘随行吧!阳陵邑人心惶惶,护卫皆是男子,多有不便。朕看晴姑娘武技不错,人也机灵。有她陪伴,朕也放心些!”景帝刘启语气里满是忧虑。

“陛下,臣妾可否先以钦差身份察看疫情,待疫情扑灭后,再亮明皇后身份。”王娡请示道。

“朕也有此意。怕是阳陵邑有人包藏祸心,蓄意煽动民愤。娡儿千万小心!相机行事。尘埃落定之后,以皇后身份告知民众,安抚民心。”

刘启说着,沉沉叹息,“郅廷尉执意随皇后去,朕命他廷尉府候命,有更重要的事,待他去做!”

“臣妾知晓。请陛下静候佳音!”

王娡明白,景帝刘启是安排郅都来处置废太子刘荣。

阳陵是景帝刘启的陵寝。阳陵邑疫情,被人别有用心传谣,宣称是景帝废黜太子引致天怒。这更激起景帝刘启的杀心。为防有人再利用废太子作文章,务必尽快除去废太子!

王娡此去,也必须从速扑灭疫情,让民众知晓此疫并非天灾,以证皇太子刘彻为天命所归!

登上车辇,王皃姁哭泣着扑过来:“姐姐千万小心!姁儿等姐姐平安回来!”

王娡看着她隆起的腹部,叮嘱道:“你有孕在身,不要挂心姐姐,保重身体,安心养胎!”

转脸看看哭成泪人的三凤一龙,王娡轻松地笑:“平儿照顾好妹妹和弟弟,母后很快归来!”

“起驾!”王娡吩咐道,果断关上车门。

“母后!”刘小猪挣开馆陶公主和平儿姐姐的劝阻,追着车辇,“母后,彻儿也要随母后前去!等等孩儿!等等孩儿!”

王娡只做未听见,催促驾车的太仆:“快!赶到队伍的前面!”

郅晴趴在窗口看着,忽然一惊起身,“娘娘!太子追行车辇,摔倒了!”

泪水要掉下来,王娡含泪强作欢笑:“本宫会安然归来!不能搞得像生离死别一样……”

她哽咽了,平静一会,吩咐郅晴:“晴儿,把本宫的衣饰箱打开。本宫要换成男子装束。自今日起,晴儿只叫本宫王大人,不可再叫皇后娘娘!”

一到阳陵邑,王娡就命:

一队军士把守和路口,严禁人员流动行走,尤其禁止疫区人员外逃。

一队军士到各处洒石灰粉和草木灰,尤其因疫死人的宅户,还要向空中抛撒硫磺粉。

一队军士将死人及其衣物等用具烈火焚烧后,挖坑深埋。严禁民众私自掩埋病死亲人。

一队军士协助医师,把正在发病的人,集中在一户家皆亡的宅院。

“小臣禀告钦差大人,此次疫情,病人皆出现高热不退、面红目赤之象。”先行而至的太医令,和阳陵邑的医曹,向王娡汇报。

大家都戴着口罩,穿着浆缝的隔离衣,太医令并未认出,眼前的钦差大人,就是当今大汉皇后。

高热不退?面红目赤?能导致一家十几口染病尽亡的疫病,到底是什么?

已是五月,蚊虫尽起,难道是疟疾?疟疾又称冷热病,由蚊虫叮咬传播。病人畏寒,高热,发汗,依次出现。高热不退,就把疟疾排除了。

高热不退的传染病,难道是伤寒?出血热?

王娡陷入沉沉思索。

作为一个药学硕士,病理学和微生物学,仅是考察科目。她对传染病的认知和了解,来源于武超凡。

小武哥哥攻读的是科医学,他立志要做最优秀的医生。热恋中的两人腻在一起,一同去图书馆,一同背书;你帮我查资料,我给你收集病例;你提出问题,我回答解决办法……

两人的共同学习进步中,她了解了一些传染病知识;他知道了无糖食品中的代糖也是糖,人造奶油是劣质油脂。

今天,她要用从小武哥哥那里学来的半吊子传染病知识,来应对扑灭疫情,能做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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