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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常,一件事在搞砸之前,都会有一个看上去很正规的开头。至于后面为什么加速狂飙,乃至飞出悬崖或许是刹车真坏了,或许是就没想着踩。

一开始,“比饷镇抚司”成立时,刘宗敏也是很有规划的。

他坐在国丈田弘遇的大宅中,对部下发布了当季追缴kp:“中堂十万,部院京堂锦衣七万或五万三万,道科吏部五万三万,翰林三万二万一万,部属而下则各以千计”。

以上标注,公平公开公正,透明度很高。

当然了,其实刘宗敏也没有真把这个kp当作必须完成的标准。就和公司定年度指标一样,多少有些狮子大张口的味道在里面。

接下来,就是收缴双方博弈了。

在大多数官员看来,这种粗暴野蛮的行为,肯定是不能妥协的。即便上缴,那也要拼命抵抗后再吐出几个否则的话,不是公开表明自己是贪官了吗?

要知道,按照以上标准,正常官员靠俸禄,八辈子也攒不出这么多。

不过,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不管什么号召,总有人押宝主动出头的。

譬如之前提到过的,旧世界力阻崇祯南下的内阁大学士陈演。此君在这个位面,虽说还没当上大学士,但依旧“以皮箱二只载入宗敏处,贼喜其康慨,遂得免夹。”

还有户部主事刘明偀等“即完一千,遂得放去”。

千金买马骨的套路,短短持续了两天。接下来,对于“不支持大顺朝廷工作”的广大官员,除了极少数挑出来维持日常政务运作的官员外,其余人等,开始遭受大规模的拷掠行动。

国仗田弘遇的宅邸,占地广阔,前前后后被分成了几个档次,分别拷掠不同等级的官员。

这个时候,惯常认为自己的意志力能压制住痛觉神经的官员,终于明白了现实和想像之间的差距。就像他们自己说的那样:三木之下,何求不得?

不拷不知道,一拷吓一跳。

第一天,就有一名翰林,从他家里挖出了七千两白银。这个结果令包括李自成在内的,大部分穷鬼出身的人都十分惊讶:“翰林之富乃至是耶?”

号称清水衙门的翰林都这么富?

京官和镇上的老财真不是一个档次?

于是,之前的kp,这一次彻底落到了实处:“凡翰林官,无论新旧,皆派饷万金以上。”

清流官都这样了,那么拷掠大头,皇亲国戚和各路大老官员,自然是重点了。

之前在满朝文武面前当众哭穷的周奎周国丈,先是儿子当面被杀掉,然后老婆女儿也被迫上吊。这之后,刘宗敏开始对周奎使用酷刑。

最终,贪欲终归抵不过夹棍带来的痛苦。周奎被迫交待出的家产当中,仅白银便多达五十二万两,此外还有各种珍宝财物数十万:“周奎抄见银五十二万,珍币复数十万,人皆快之。”

此处划重点:人皆快之。

皇亲国戚免不了,官员更不用说了。大批官员遭到了严刑拷打。不光是夹棍,闯军还用各种烧灼肌肉、折断胫骨等残忍手段,逼迫他们交钱。

唯独躲过了一劫的,大约是历史上的首辅魏德藻了。此君是崇祯十三年状元,历史上被夹棍活生生夹了五天,脑裂而死。其子随后也被闯军杀死。

在这个位面,由于提前了八年,所以老魏躲过了这一劫。

虽说提前了,但京官的总数量是不变的。刘宗敏这一劫,数量多达几千的勋戚官员,无论在职的还是退休的,终究没有躲过去。

即便这样,刘宗敏还觉得不够。

随着拷掠的进行,惊喜于天量白银的入账,惊讶于京城藏银之豪富,刘宗敏便又命人在门口树了两根柱子,作为凌迟专用。敢不交钱的就千刀万剐:“宗敏之门立二柱,磔人无虚日。”

“宗敏讨债无限责任公司”在京城的大项目,自启动开始,便运作地红红火火,闯军其他部门自然也沾了光。

进城十余日后,在无数财富的刺激下,闯军之前那一点谨慎和矜持,早就不见了踪影。

这个时候,车子已经没有了刹车。李自成手下这些将领们,拷掠之余,又把目标盯上了城里的商家、富户。

不受管束的士兵甚至直接向普通百姓下手,打家劫舍,强抢民女之事频频发生。一时间,整个京城都笼罩在一片恐惧的氛围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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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种逐渐失控的环境里,京城中却始终有一股势力超然物外,冷眼旁观。

这股势力全员穿着黑袍,其中高层人士着道袍。他们的领头人物,是执掌着情报司的国师周乙。

在闯军中有崇高声望的周国师,入城之后,一改往日锋芒,倒是安静了不少。除了之前在朝会上参与讨论了战略规划外,之后这些天,就以打坐吐纳为由,没有参与任何政务。

而就在这天入夜时分,原行人司衙门,周乙的国师府上,来了一位客人。

从后门进来的客人,身穿一套打了补丁的粗布短衫,浑身上下脏兮兮的。

可在书房见到这位客人后,周天师却疾步上前,紧紧握住了对方的手,上下摇晃,脸上难得露出了激动神色:“老鬼同志,终于见面了!”

“我是今天上午才知道您的真实身份的。”前来接头的刘旺同样十分激动,用力握着对方的手:“久仰‘佛龛’同志大名,您这份功业,荡气回肠,北京站同仁钦佩得紧啊!”

“过奖过奖,全靠后方支援,长官指挥有方。”

一番寒暄过后,两人落座。

刘旺前脚灌了口茶,后脚便开门见山说道:“我这次来碰头,主要有两件事。”

“第一件,和您接洽撤退事宜。”

“第二件。”刘旺说到这里,从大腿补丁下面抽出一张纸:“这是之前北京站调查出的一份名单。其上都是一些对咱们阳奉阴违,还私下资助反对派的京官名单。”

“这个好办。”

周乙说话接过纸条,扫了一眼后,拉绳唤人进门:“把这份单子交给刘宗敏,就说这些人府中疑有大量藏银,让他加急安排一下。”

“是。”

“至于头一件事嘛。”周乙给刘旺添满了茶:“我这边已经在陆续实施了。不急,咱们细细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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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佛龛同志和京城地下党碰面的同时,远在二百里外的天津北伐军总部,也有一场见面会正在举行。

会议的气氛是很融洽的。温暖的黄色灯光下,身为主人的北伐军总司令韩小波,挥手示意勤务兵,给下首的端坐的几位中年人倒上了军用咖啡。

“对于关宁军的安置工作,皇上早有旨意的。”

端起绿色缸子隔空示意,然后轻轻嘬了口苦涩的黑咖啡,韩小波继续说道:“祖大寿善行,吴三桂毅忍。将来,像西域、高丽、天竺这些地方,在在都要用兵。你们关宁军是有大用的。”

下首几个关宁将领,闻言心中顿时一块大石落地。

说实话,自建虏入关以来,关宁军上下也是不得安生。不但派出一部分军力去京城打保卫战,东边也得防着山海关的安危。

而后,局势突变。先是建虏仓惶撤出关外虽说李继春部封锁了燕山至天津一线的消息,但关宁集团盘踞关外这么多年,仅仅从关外的各种渠道,就能得到三屯营一战的大概情报。

再往后,皇上一夜间挂了树枝,李自成进京。

眼花缭乱的局势,城头变幻的旗帜,这一次真的令关宁集团目不暇接。

何去何从?

巨大的压力面前,举棋不定的关宁集团,分别向京城和天津派出了规模相等谈判使团,用以收集信息。

来天津的使团代表,是时任前屯副将的祖泽盛这位是祖大寿的侄子。其余使团中的重要人物,还有关宁军另一个大山头,吴三桂的亲兵家将吴彻。

使团来到天津,随即就得到了韩小波接见。见面后的韩小波也非常热情,端着咖啡杯,就把曹皇帝的善意释放了出来。

闻言,关宁这边也是松了口气。要知道,来之前关宁上下,可是判断天津方面不会有好的招降态度的。

答桉很简单:既然曹燕能打败建虏,那么对于被建虏多年压制的关宁集团,必然缺乏应有的尊重。

所以韩小波这边释放善意后,一干谈判代表都松了口气,纷纷抱拳行礼,一叠声称颂曹皇帝宽宏大量,韩大帅世勇无双。

一通谄词过后,代表团团长祖泽盛,有意无意地和副使吴彻对了个眼神。然后,吴彻干咳一声,抱拳说道:“末将大胆,有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

韩小波摆摆手:“都是军人,有话直说。”

“敢问关宁上下投了大燕皇帝后,就食之地于何处?”

“哈哈哈。”

韩小波闻言,仰天大笑一声:“此事易尔,左右拿笔墨。”

话毕,韩小波当着下首众人的面,刷刷刷几笔写就一封信,再用火漆封边,交给了祖泽盛:“一切都在信里了,你带回去,给你家将主一看便知。”

祖泽盛珍重收起了信。

“还有些皇上赏赐给关宁军的礼物,你们一并带回去吧。”

“关宁上下铭感五内!”

就这样,当晚,发生在京城中的一场会面如约完成。而奔赴天津的关宁代表团,也于第二日一早,回返山海关。

来的时候,代表团是有带一些财货做为拜会韩大帅的礼物的。不过回去的时候倒也不亏,代表团拉了两大车的赏赐,货箱堆得满满,反倒是赚了。

这一天,是十一月五日。李自成入京后的第十五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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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远在京城的另一个关宁代表团,也带着李自成集团的诚意和官职,踏上了返回山海关的道路。

此刻的北方情势,又演化出了一个三角形的对峙局面。然而,看似最为稳固的结构,实则脆弱不堪。李曹吴三方之间的脆弱平衡,用不了多久,就会彻底打破。

就在三天后的十八日,李自成早朝时,出现了一件惊天大事:国师挂印而去。

闻知消息后极度震惊的大顺皇帝李自成,和同样震惊的臣子们,一路快马加鞭,从紫禁城踏马而至。

当皇帝冲进情报司的大堂后,看到的就是吊在屋梁上的国师大印,以及静静躺在桉几上的信封。

打开信封,抽出信纸,自小读过私塾的李皇帝,颤抖着念出了其上文字。

信的内容很简单。周大国师言道,如今李闯王功业已成,当日铁伞门和闯王约定业已完成,双方都得到了各自想要的。

接下来,周道掌就要尊掌教真人法旨,率众道徒,回山修炼大道玄功去也俗话说大道无情,未免君臣之间再有俗世羁绊,周道长只好不辞而别。

信的最后,周道长临别之际,留辞半阙,以为纪念:“夏日消溶,江河横溢,人或为鱼鳖。千秋功罪,谁人曾与评说?”

以上。

看完国师留言,大顺皇帝仰天长叹一声,久久不能言语。这一刻,他仿佛感到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丢了,心中突然空荡荡的。

心情极度差劲的李自成,最终还是率领群臣,一路返回皇城。

就在他们经过长街时,却看到了一幕凄惨场景:一个下肢鲜血淋漓的商人,被如狼似虎的闯军拖至当铺门前,当场就要把家产全部当掉。

如若不然,便当街拷打。

默然不语良久,李自成扭头,对他身边最重要的将领刘宗敏说道:“何不助孤做好皇帝?”

坐在马上,目视前方的刘宗敏,毫无磕绊地回出了历史上那句名言:“皇帝之权归汝,拷略之威归我,无烦言也。”

我现在是集团内部广大参与发财将士的代言人,皇上你他妈别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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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自成们不知道的是,这个时间点,远在千里外的江南大地,已经是另一副模样。他们和历史上一样,收获了无穷愤恨和诅咒。

一开始,当新朝廷传出李自成在京城拷掠官员的消息时,江南一地的士绅,那是疑多于信的。大家普遍认为,这是曹皇上为了争夺江南人心,从而放出的一些夸大其词的消息。

然而,随着报纸上每天都在更新,人们心里就越来越滴咕:咋感觉越来越有鼻子有眼了?

又过了几天,京城快马来报信的人到了。

李自成在北京城做事,并没有关闭城门。所以各路官员的家人,大体上都是同一时间到的江南。

这一下,江南轰动了。信使们声泪俱下跪在堂中,诉说着自家老爷/好友/子侄/同窗/同乡在京城遭受的非人折磨,以及被勒逼出的滚滚白银

闻听到详情的士绅们,先是手脚冰凉,继而怒火冲天。

和历史上硬挨到李自成死在九宫山不一样。这一次,士绅阶层是有具体报复手段的。

短暂沉默两天后,各地士绅寄发往全国各地的信使,先行出发了。

紧接着,大批求职信投往了江南各地新政府。然后,大规模的叩阙请愿活动,连续在上海行在门前出现。

这一次,士绅们放下了矜持,彻底投向了曹燕一方。

为了表示臣服,士绅们也给曹皇帝送上了投名状。

其一:发往全国各地的信件,其内容,就是帮助新朝稳定地方,要求地方官臣服曹燕。

其二,士绅本人出来求官,算是做足了姿态。

其三,各地官办新学中,开始有了大批士绅家中嫡子报名。

面对这些穿着绫罗绸缎的子民们群情激昂的叩阙浪潮,暂居行在的天华帝,也不得不几次公开召见臣民,流下了几滴欢快,不是,是悲痛的泪水。

愤怒天华帝当众表示:一定不会饶了李自成匪帮!一定要将愣娃李自成和那些陕西哈怂们,发配到穷山恶水之地干苦役干到死才算帮大家解恨!

皇帝表态,众怒遂平。

如此,,曹燕政权的控制力,以江南各地为圆心,开始飞速提升。可以毫不夸张的说,这一刻起,天下邸定。

那么,既然最后一道工序都完成了,肮脏的白手套也就失去了作用,主人是时候丢掉它了。

十一月十一日,从上海装船的高速增援船队,出发。

这一天,是李自成入京的第二十一天。

同一天,山海关城内的聚将厅中,从各处防区赶来的关宁军将领,齐聚于此,气氛肃杀严酷。

这一百多员将领,其所代表的,就是大明朝廷每年用几百万两白银供养出的关宁集团。

如今,大明覆灭,再也没人给关宁集团输血了。这个畸形的军事集团,现在需要自己找饭辙。

可是和历史上不同。这一次,没有雄才大略的皇太极来带着大家一起装逼一起飞。

摆在关宁集团面前的,要不就是投李顺,要不就是投曹燕,抑或今天大伙自己举个旗,看推举祖大寿还是吴三桂也做个皇帝,关外开国?

第三个选择是搞笑的。就关宁集团的性质来说,从来就不是一个朝气蓬勃,在政治上据有极度野心的政军势力。

这个肥头大耳的武装集团,早已没了进取心。像癞蛤蟆一样,不拨不动。历史上每一步,直到康熙削藩,关宁集团最终烟消云散,都是在别人推动下,亦步亦趋,随波逐流。

现在,终于到了历史性时刻。

而比历史上提前了八年,内部还有祖大寿这个大山头存在的情况下,山海关总兵吴三桂,会做出怎样的抉择?

答桉貌似很简单:看李曹双方开出的价码呗。

此刻,李曹二帝,开出招纳关宁集团的砝码,就摆在将主们面前的桌桉上。

左手边几桉上,是李自成的价码。一些大概是搜刮而来的金珠财货,外带圣旨:封吴三桂和祖大寿为侯,其余关宁众将俱有封赏。

圣旨上明确说明:如果未来关宁军能为王先驱南下灭曹,那么“不吝王公之赏”。

总得来说,李顺政权开出来的价码,平平常常,中规中矩。

下面是曹燕开出的砝码了。

首先是礼物。一直拼出大厅门外的长桌上,整整齐齐,排放着上百个曹皇帝赏赐下来的头。

这些头,关宁众将貌似都很眼熟,经常在战场上能见到。

譬如,多罗武英郡王阿济格的头,多罗饶余郡王阿巴泰的头,一等公额驸扬古利的头等等等等。

差不多令关宁军上下惊惧多年的那些人头,今天全部摆在了所有人面前。

接下来,是封官许愿的圣旨啊不,是信笺。

由北方大都督韩小波亲手写就的信笺。

其内容可谓是观海听涛,静雅高妙。

第一句就石破天惊:“我操你们这帮关宁烂货、蛆虫。”

第二句:“就你奶奶个屁的食!关宁全军交出武器,整体接受国防部改编,安置分流。”

第三句:“自见信之日起,限祖大寿、吴三桂本人三日内来天津请罪。过时,老子将你们这帮蠢货全部轰杀至渣!”

全信拢共三言。其内容言简意赅,文字洗炼,格调不是很高。但胜在通俗易懂,观者绝不会悟错其义。

下一刻,哐当一声。暴怒的前锋总兵官祖大寿,抽出腰刀,一刀斩在了信皮上:“小儿辈欺人太甚!老夫誓与曹贼不两立!”

同样暴怒的山海关总兵吴三桂,不知是气的还是怕的,脸色苍白,盯着老友阿济格的双眼,口中喃喃地道:“派人,派人去京城,告诉李顺皇帝,关宁军这就投了大顺,与尔共击曹贼!”

两大山头暴怒,明明挤了上百员战将的大厅里,此刻针落可闻。

随即,祖吴二人异口同声大喝道:“可有异议!?”

“哗啦”一声,众将皆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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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三六年十一月十八日,李自成入主京城第二十八天。

由李顺政权发起的拷掠行为,已经扩大到了京城百姓,完全背离了初衷,并且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

然而,终归没有不散的宴席。这天后晌,从南门来了急报:天津方面有大军进逼京城。

得此消息,大顺皇帝李自成连夜召集部属军议。最终得出结论:必须出城与曹逆野战。

这一刻,大顺君臣心里是明白的:得罪了全京城上下人等的顺军,是没办法守城的。

好在,全程参与了大顺军议的关宁军代表,表示即刻回山海关送信,将关宁大军带至双方约定的战场。

第二日,确定了战略的大顺朝廷,开始全力收拢已经抢红眼的士卒。

直到十一月二十日这天,李自成方集结全了麾下马步六万正军。除留五千人守城外,其余五万余大军,鸣跑出城,迎击胆敢来送死的曹逆部队。

大战序幕徐徐拉开。

而这一次,不知为什么,天津方面刻意收缩了警戒线。以至于当北伐军主力出动后,闯军前出的侦查哨,第一时间发现了异常。

不光如此。即便自己的动作被对手侦知,北伐军后续的动作,依旧犹犹豫豫,每天只行二十里。

这样一来,当李自成部闻讯出征后的第三天,拥有众多辎重的北伐军主力,才将将行军至永定河南二十里处。

北伐军的拖沓,无疑给了李自成部宽裕的行军和备战时间。双方最终相遇的时间,是李自成出征后的第五天,地点,在廊坊以南的双台镇。

接下来,就是工程时间了。北伐军见敌后,在双台镇南迅速修建了大营。

李自成部同样如此。借助双台镇的地形,迅速修建了大营。

然后。两方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对峙了起来

李自成对此自然是乐见其成:时间是站在大顺皇帝一方的。战意不强的南人,很快就会等到噩耗。

一六三六年十二月一日。华夏大地上最后一场大型战役开启的日子。

前一天下午,数量多达三万以上的关宁军团,突然出现在了战场东北方向。

第二天一早,貌似发觉上当的北伐军,全体列阵邀战。而对面的李自成部,同样全军出动。

此刻,总人数只有四万多的北伐军,战略态势并不好,貌似遭到了李顺和关宁两方夹击。

而鉴于庞大辎重队伍,以及大量科技兵种的原因,北伐军正面摆出来的阵型,尤其单薄,还不如对面闯军的一半。

不过,无所谓了,一切都将在今天结束。

骑在马上的韩小波,用望远镜观察完敌阵后,感概了一声:“老李这是又把重骑藏起来了啊。”

“呵呵。”卫远顺手就递过来了pad。其屏幕上,显示着头顶无人机数据链传来的闯军实时图像:“又是右翼突击。”

“那就是我们的左翼了。”韩小波看了眼pad,转头问道:“老子的意大利炮到位没有?”

“报告,已标定敌重骑部队射击诸元。”

“等我命令。”

之前,从上海出航的高速增援船队,并没有步兵,而是搭载了从南方地区抽调出的整整两个炮兵团。

以及,大燕国镇压气运的两门意大利炮。

为了这两门意大利炮,最新的一批进口物资中,还特意多出了两百发75毫米高爆炮弹。

此刻,八百余门各式口径的火炮,已经密密麻麻放列在了韩小波指挥部的背后。由无人机测距校准后的射击诸元,业已分配到了各个炮群。

那么,决定华夏大地沉浮的最终一役,到底需要多少时间?

答桉是五分钟。

就在李自成部吹响号角,步兵方阵准备推进之时,韩小波冷冷噼下了手。

随即,天空突然一暗。

密密麻麻的弹丸,遮蔽了太阳。一瞬间,战场上的顺军以为天色突然黑了。紧接着,连成片的巨大轰鸣声,仿佛天神打雷般响彻了战场。

仰着脖颈的顺军,目光呆滞。密度高到居然形成了铁幕的弹丸雨,飞过头顶,“轰”得一声,砸进了后方的骑兵方阵中。

末日般的景象是那样突兀和神奇。没等顺军反应过来,第二波炮弹又砸在了铁骑头顶。

整齐的两次轰鸣间隔中,还夹杂着一种极为特殊的尖叫声。

这种声音一开始以6秒为单位,紧接着就变成了连绵不绝的啸叫声。伴随着怪声的,是天空中划过的两条红线意大利炮打出的通红的高爆弹丸,像连绵不绝的红色流星,轰进了重骑方阵。

全程,不到五分钟,李自成部赖以争夺天下的重骑方阵,就在无人机和炮群的联合绞杀下,变成了历史,连跑都来不及。

工业化的战争伟力,彻底展现在了土着面前。

理论上,自这一刻起,真正的战斗已经结束了。科技和生产力,对传统军事力量形成了碾压。

“冲!冲!全军冲!”

被连续的铁幕彻底砸傻眼的顺军中军,大骇下,自李自成以降所有将领,开始疯狂命令全军冲锋。

与此同时,位于战场东北方向的关宁军中军,全身被甲的吴三桂,额头冒着冷汗,对身旁的祖大寿喊道:“冲!再不冲来不及啦!”

祖大寿满脸虬髯根根炸起,绝望地注视着依旧出现在天空的可怕铁幕。最终,他一咬牙,认命般的吼道:“冲!他妈的给老子冲!”

随即,骑阵先是缓缓加速,然后提速。最终,关宁铁骑一头扎进了李自成部左翼。

眼看着当面之敌遭受重创,北伐军主力并没有动。

肉眼可见的,当关宁军反水后,对面的顺军大阵已经开始松动崩散。这个时候,北伐军前排火枪方阵,甚至没有射出子弹。

紧接着,评估完战场态势的指挥部开始下令:炮火覆盖当面之敌,打两个齐射。

黑压压砸向步兵方阵头顶的弹丸,真真只用了两轮,就砸溃了士气已经崩散的大顺军。

这时候,韩小波终于下令:左右两翼骑兵团出动,包抄李自成部。

中路步兵师也开始缓缓进攻。

不过这种进攻,怎么看都像是在散步。

毕竟敌方已经处于崩解状态,失去了成建制的抵抗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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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宁军启动那一刻,位于中军的李自成一看路线,就知道完了。

果不其然,随后的关宁军,冲进了大顺军左翼。

“果然又被卖了啊”

如果说顺军对关宁军没有防备,那就是搞笑的。从混乱的明末乱世中杀出来的顺军,怎么可能对关宁军没有提防。

可一切在炮弹组成的铁幕面前,都失去了意义。这种时候,关宁军反不反水,又有什么区别?

只是,为什么要说“又”?难不成是被天雷震晕了头?

恍忽间,大顺皇帝李自成,熟稔地掉转马头,做出了他半生中最熟练的动作:“撤。”

原本入京坐了龙椅后,他以为自己的后半生,再也不需要逃跑了。

中军这一撤,余下几万顺军就彻底成了散漫的羔羊群。这个时候,位于两翼的骑兵,只需要徐徐靠拢,等逃兵跑个几里路自己瘫倒后,就可以抓社畜了。

至于关宁军冲垮了李自成左翼后,关宁军及时刹住了车。今天这场仗不按人头记功,没必要下死力。

事实上,导致关宁军三心二意的根本原因,并不是功劳北伐军右翼骑兵出击后,阵线后方缓缓露出来的,却是准备已久的东江镇重骑兵团。

总数已经达到四千的东江兵团,看位置和冲击路线,目标恰恰就是关宁军。

喘着粗气摘下头盔,望着远处骂声连连,仿佛很遗憾的东江反贼,吴三桂和祖大寿互相对视一眼,额头滚滚冷汗直冒。

他们都是知兵的。现在回想,一旦他们方才率兵冲击北伐军右翼,迎头碰上的,不正是藏起来的东江重骑吗?

“速速去大帅面前请功!”

两个人庆幸之余,急忙催马,奔韩小波中军而去。

且说李自成,自从抛了大军后,便率领残部往京城而去。

真实历史上,李自成兵败一片石后,同样是掉头回了京城。然后用马车拉着他拷掠来的银冬瓜,仓惶逃回陕西。

这一次,由于有轻骑追兵的缘故,李自成残部只好快马加鞭,一路夺命而逃。至傍晚时分,堪堪赶在马匹全数倒毙前,抵达了京城脚下。

当其时,永定门城头上方,插满了旗帜。

左旗曰:敕封永平县男。

右旗曰:北伐第四师。

中间一面斗大的“李”字将旗,迎风招展。

永定门的城头上,此刻也站满了人。不光有春雷营的战士,京城中但凡拿得起武器的成年男子,现在已经全部聚集在了环京的城墙上。

密不透风。

被偷了家,还被截留了那么大一堆银冬瓜,此刻城下的残兵,颓废无比。

望着城头上射下的怨毒目光,以及疯狂却又开心的叫骂声,唯有李闯王拿得起放得下,面无表情地继续拉马:“走。”

可是,往哪里走?如今李自成残部只余几十骑,人困马乏,沿途已经不断有马匹倒毙,后方还有好整以暇的追兵所谓绝境,指得就是现在了。

借着黄昏的余光看了看四周,李自成现在也想不出太多办法,只好指了指南面的马家堡方向,催马而去。

马家堡是一个很小的堡子。之前建虏入关时,马家堡里的人死得死,逃得逃,现如今堡子早已荒废。最终,赶在天黑前,李自成拼尽最后一丝马力,逃进了堡。

接下来的流程,大家这些年来在逃亡中都十分熟悉了。摇井打水,烧窗起火,割死马肉炖煮,就着干粮饱食一顿,恢复体力。

是夜,万籁俱寂,星斗漫天。除了远处时不时经过的马蹄声之外,貌似马家堡并没有追兵来查,倒是让逃亡者难得休息了一夜。

第二日,东方鱼肚白时,恢复了体力的人马,静悄悄推开堡门,准备再次踏上逃亡的旅程。

迎接他们的,是上万名默不作声,已然将四周围得水泄不通的骑兵。

垓下被围,四面楚歌,不过如此了。

对头顶一对一专属无人机盯梢一无所知的李闯王,这时,是真的想要放弃了。

于是,在这个位面,年仅三十岁的李自成,捏紧了手中刀,打算战斗到能喘气的最后一刻。

历史上的李自成,可谓是中华五千年来,最为坚毅的一个造反者。

他的一生,自揭竿而起那一刻,就永远处于战斗、失败、东山再起、再战斗、再失败这样的循环中。

所谓的“只身而逃”,“大败亏输”,种种别人很难承受的失败,在李自成钢铁般的神经面前,都不算什么。

哪怕是被官兵团团围困,他也要诈降复叛。

哪怕是被赶出了京城,他依旧一路败亡,一路厮杀。直至在湖北九宫山下死亡那一刻,李自成依旧在和当地农民战斗。

这是一个真正百折不挠的人。在他身上,将关中男子那份执拗坚韧的冷娃精神,诠释到了极致。

下一刻,就在李自成准备自杀性冲锋时,他对面的骑阵却裂开了一条缝隙,从中缓缓出来一匹马。

马上迎面而来的,是一个穿着黑纱道袍的年轻男人。

“国师!”

再也顾不上其他,李自成骑马出门,将微笑着的国师,迎进了堡内。

“国师何故弃我而去?”

“国师这一走,自成败运了啊!”

“如今自成已是走投无路,国师可有妙计?”

“贫道今趟而来,正是为大王指点一条明路的。”

捻须微笑的周乙,说话间,从袖袍中掏出一封信来。

李自成随即撕开了信封。

“自成吾弟,见字如面。”

“我知道你是一个百折不挠的人。”

“你可能对新国家有误解,并不知道我们的目地是星辰大海。”

“咱们之前还是缺乏沟通。连崇祯我都能许他行明正朔,上书不称臣。”

“对于你这样的开拓性人材,我怎么会小肚鸡肠呢?”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发誓,一定会安排一处‘水草丰腴,鱼跃龙翔’之地,供你施展才华。”

“带着你那些兄弟,去打下一片江山。”

“我和国家都给你注资。”

“许你以藩王之礼陛见,藩国听调不听宣。”

良久后,李自成满脸不能置信地抬起头,盯住了国师双眸。

周乙依旧捻须微笑,缓缓点头:“是皇上的亲笔信没错。”

一六三六年十二月二日,大顺皇帝李自成,降曹燕于京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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