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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云军强攻玉门关,西夏军拼死抵抗,原本以为燕云军第一天的攻势应该比较好抵抗,却没想到攻势竟然如同狂涛巨浪一般,整座城池都在摇摇欲坠,西夏军将士抵抗得辛苦无比,虽然已经竭尽全力了,但却有一种力有未逮的感觉,好像面对沙漠中那巨大的风暴,自己身为凡人,根本无法抗天!……
一天恶战下来,城墙上下尸积如山,血水将城墙浸得斑斑驳驳,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令人作呕。燕云军已经退了下去,荒野上散布着许多攻城器械的残骸,许多残骸还在烈烈燃烧着;疲惫不堪的西夏军正将尸体从城头上扔下去,伤兵被不断运下城墙,哀嚎声此起彼伏,在这夜色之下显得格外的凄厉。
嵬名休哥站在城头上望着城外亮着灯火的燕云军营,眉头紧皱,根据今天白天的战况,他估计己方最多还能再守两三天。站在身后的亲信部将嵬名泰忧心忡忡地道:“燕云军战力太强,我们一座孤城根本不可能抵挡得住!”部将张绛有些犹豫地道:“大将军,咱们,咱们不如撤退吧!”众将不由的心头一动,嵬名虎熊大声喝骂:“你这个汉人,是不是想要把玉门关拱手送给燕云军!”说着只听见呛啷一声响,嵬名虎熊拔刀在手,恶狠狠地瞪着张绛:“我先宰了你,免得你把咱们都卖了!”
张绛惊怒交加,连忙后退一步,拔刀在手,皱眉道:“我虽是汉人,却为大夏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你如此说我,实在让我心寒!”
嵬名虎熊多日以来憋在胸中的一口恶气无处发泄,瞪眼骂道:“谁能相信你这个汉人,我看你一直跟着我们就是想要拿我们的人头献给燕云军!我非杀了你不可!”骂着便举起了弯刀朝张绛砍去。张绛没想到他竟然真的动手了,大惊之下赶紧向后跃开,躲过了对方这一击,心中怒火狂涌,便想反击,随即却想到双方之间的身份,手中的弯刀无论如何也递不出去。就在这时,嵬名虎熊又一刀砍来,张绛再一次躲闪开。
嵬名虎熊还要动手,“够了!”嵬名休哥的怒吼声突然传来。嵬名虎熊吓了一跳,停了下来。嵬名休哥走到两人之间,一把夺过嵬名虎熊手中的弯刀,远远地扔掉,呛啷一声响。嵬名休哥喝道:“张绛跟随我多年,对我和大夏忠心耿耿,你怎能如此说话”嵬名虎熊低着头,心中很不以为然,嘴上却不敢说什么。
嵬名休哥走到张绛面前,此时张绛早已经回刀入鞘了,朝嵬名休哥微微躬下身子。嵬名休哥拍了拍张绛的肩膀,说道:“张将军不要往心里去,你是知道的,我这个弟弟从来就是这么鲁莽,他连我也经常得罪!”张绛心中苦笑:‘你既然都这么说了,我还能说什么呢’朝嵬名休哥拜道:“大将军言重了,属下并没有往心里去,属下是知道虎熊将军的为人的!”嵬名休哥笑了笑,道:“好,这样就好!你们还是好兄弟!”两人互望了一眼,张绛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凶狠暴虐的神情,不由的心头一震。扭头看了看其他将领,竟然发现其他将领的眼中也或多或少有着类似的神情。张绛心头一凛,他突然感到,自己在这群人中间就好像一个异类一般。
就在这时,一名军官奔了上来,禀报道:“启禀大将军大辽的使者来了!”
嵬名休哥流露出惊喜的神情,“太好了,正等着他们呢!快快有请!”军官应了一声,赶紧奔了下去,片刻之后便引领着一个身着契丹甲胄的中年人上来了,朝嵬名休哥拜道:“大辽使者到!”随即让道一旁。辽国使者上前来,神态倨傲地道:“我乃大辽使者,你就是那个投诚的嵬名休哥吗”众人见辽国使者态度倨傲,心里有些不悦,然而如今已经是寄人篱下的局面,又哪里敢发作。
嵬名休哥道:“我正是嵬名休哥,贵使辛苦了!”
辽国使者取出一封书信,递给嵬名休哥,说道:“这是我们大将军给你的书信,看看吧。”
嵬名休哥赶紧伸出双手接过书信,看了看信封,信封上却是什么都没有写。利连忙拆开了信封,取出信纸,展开看了一遍,面上流露出十分欣喜的神情来,朝辽国使者拜道:“大将军恩典,末将感激不定!”辽国使者道:“我军援军正在赶来此地的路上,明日日落之时便会抵达。”嵬名休哥等大喜过望,嵬名虎熊兴奋地道:“太好了,大辽的军队来了,咱们就不怕燕云军了!”辽国使者道:“我的事情已经做完,这就告辞了!”嵬名休哥连忙挽留:“贵使请稍作休息,也好令我等一尽地主之谊啊!”辽国使者傲慢地道:“不必了!”也不向嵬名休哥行礼,转身就走了。众人见此情景,都不由得心中有气。
待那辽国使者离去,嵬名虎熊忍不住低声骂道:“这个人,真是太无力了!”
嵬名休哥道:“米尔斯大将军书信中的燕云却是十分客气。哎,从古到今不就是如此吗,从来都是小鬼难缠阎王好见!”众人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
嵬名休哥扫视了众将一眼,叮嘱道:“大辽的军队就要来了,咱们可得拿出精神来,别让人小看了!”众将齐声应诺。
张绛回到住处,突然一脚将面前的茶几蹬飞了出去,嘭的一声大响摔在地上。众亲兵都是一惊,不明就里之下,谁也不敢上前来。
张绛瞪着面前的油灯,眼中的怒火仿佛实质一般,他真是太气愤了,想他一身为大夏南征北战浴血沙场,到头来所有的党项人居然都怀疑自己!这件事情,嵬名虎熊简直是欺人太甚,然则嵬名休哥只是不痛不痒的说了那么一句话,分明就是在包庇嵬名虎熊!张绛突然之间心灰意懒起来,觉得自己真是白白为大夏卖了将近二十年的命了!
一名亲兵奔了上来,躬身道:“将军,张元将军求见。”张绛心头一动。在嵬名休哥麾下有两个汉人大将,其中之一便是他张绛,另一位就是这个张元了。张绛转过身来,对亲兵道:“请张元将军到大厅中,我马上就到。”亲兵应了一声,奔了下去。张绛收拾了心情,深吸一口气,转身离开了房间。
……
第二天,燕云军继续列阵攻城,然而攻势相比于第一天却弱了很多,往往稍遇阻挡便退了下去,后面的燕云军倒是喊得热闹,却没有任何实际效果。嵬名泰笑道:“大将军,燕云军昨天耗尽了锐气,今天都没有什么力气攻城了!”嵬名休哥微笑着点了点头,神情十分轻松的模样,他原本还担心燕云军的攻势比昨天更加猛烈,那样的话能否坚持到黄昏可就真没有把握了,却没想到燕云军今天的攻势居然变成了这个样子,与昨日相比真不可同日而语啊,看来燕云军确实在昨天的大帐中耗尽了锐气。昨天燕云军定然是想趁着刚刚来到时的一股子锐气一鼓作气地攻破玉门关,可是他们没想到己方兵马拼死抵抗令他们的如意算盘彻底落空了。想到这里,嵬名休哥不禁为自己为自己的军队感到骄傲。
嵬名虎熊哈哈笑道:“照这个样子的话,别说坚持到今天傍晚,就是坚持个十天半个月那也是没有任何问题的。”众将深以为然,嵬名休哥正色道:“话虽如此,但也绝不可大意!”众将齐声应诺。
这种不瘟不火的战斗从早上持续到中午,又从中午持续到下午。夕阳西下了,战场上虽然依旧是热闹非凡,然则燕云军却没有取得丝毫进展。
嵬名休哥抬头看了看天色,皱眉问道:“怎么援军还没有来”就在这时,头顶上了望塔上的士兵指着西边扬声喊道:“西边有几十个骑兵朝这边奔来。”嵬名休哥等人赶到十分奇怪,嵬名虎熊焦躁地道:“怎么就只来了几十个骑兵”随即便登上了瞭望塔,众将也陆陆续续地登上了瞭望塔。
朝西边眺望,果然在落日的余辉之下看见几十个骑兵奔涌而来,隐隐可以听见马蹄急促的响声,沙尘被一百多只马蹄扬起,如同轻烟一般飘向远方。
只片刻功夫,那队骑兵奔得近了,众人看清楚了他们的装束,确实是大辽的骑兵,可是怎么就只有这几十个人呢不是说有一万援军吗
几十名骑兵奔到西城门,停了下来,与守门的西夏军士大声说话。嵬名休哥这边距离较远,也听不清楚说话的内容。
片刻之后,一名军官从西城门飞驰而来,跳下马,奔上城墙,询问了嵬名休哥等人的所在之后,奔到瞭望塔下,朝着上面扬声道:“大将军,对方自称是米尔斯大将军麾下大将尼亚兹,还带来了大将军的官印和大将军给米尔斯大将军的亲笔书函,请求打开城门!”说着便将官印和一封书信高高举起。
嵬名休哥等从了望塔上下来,嵬名泰从军官的手中接下了官印和书信,转呈给了嵬名休哥。嵬名休哥拿起管营和书信仔细看了看,点头道:“确实是我先前派守忠送去给米尔斯大将军。”随即对那军官道:“立刻打开城门放他们进来!”军官应诺一声,奔了下去。
“大将军,燕云军停止进攻了。”李启元指着城外道。嵬名休哥等人的注意力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辽军的身上,都没注意到燕云军什么时候撤退了,朝城外望去,果然看见刚才还在攻打城池的燕云军已经退了下去,不过燕云军并未收兵回营,还列阵在城外。鉴于今天一整天燕云军的糟糕表现,嵬名休哥等人都没太把燕云军放在心上,注意力重新回到了辽军的身上。
街道上急骤的马蹄声传来,众将走到城墙内侧的墙垛边朝下面看去,只见几十个辽军骑兵跟随着己方的一个军官奔到了城门下。随即众人纷纷下马,领头的那个身着将军甲胄的辽军同己方的那个军官急奔了上来。
两人来到嵬名休哥等人面前,西夏军官躬身道:“大将军,尼亚兹将军来了。”说完,便让到了一边。那个将军模样的家伙当即上前来,朝嵬名休哥行了一个按胸里,用生涩的汉语说道:“我,尼亚兹见过,嵬名将军!”
嵬名休哥眼见尼亚兹身上有血迹,神情又是十分的惊恐,心中不由的升起不好的感觉来,连忙问道:“尼亚兹将军,我听说你有一万兵马来援,怎么就只剩来了你们几十个人”
尼亚兹面露羞愧之色,随即流露出恐惧愤怒之色,说道:“我们,我们在,路上,遇到了敌人,他们,他们突然来打我们。我们没有防备,一下子就被他们打散了!我和手下,几十个亲兵突出了重围,来到了这里!”
嵬名休哥等人震惊莫名,嵬名休哥急声问道:“攻击你们的是什么人是燕云军吗”
尼亚兹却摇头道:“不,不知道!”
嵬名休哥眉头一皱,随即心中灵机一动,连忙指着城外的燕云军问道:“是那样的军队吗”尼亚兹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看见了正列阵在城外的大军,面色悚然一遍,瞪眼大叫道:“就是他们,就是他们!袭击我们的就是他们!这些家伙简直比沙漠里的豺狼还要凶悍!”
嵬名休哥的心直往下沉,皱眉喃喃道:“没想到,没行到他们居然,居然料到我会向大辽求救,而实现设下了埋伏!”随即心中一惊,脸上变色道:“这么说的话,燕云军今天这一整天攻击的不温不火,分明就是在麻痹我们,同时也是为了防止我军出逃,而使得他们的伏击企图不能实现!好狡猾!”
就在这时,城外传来呜……呜……呜……长长的号角声。嵬名休哥全身一震,慌忙朝城外看去,却发现燕云军竟然收兵回营了。嵬名休哥原本还以为城外的燕云军会乘机发起猛攻,却没想到他们居然回营了,大大出乎意料之外,一时之间搞不明白杨延昭的意图。
其实杨延昭的意图说白了也没什么,不过就是等援军全军覆没的消息传遍玉门关后再进行进攻,那个时候定然要轻松容易得多了。
果然不出杨延昭所料,辽国援军全军覆没的消息很快就在玉门关中传开了。这支西夏残军之所以还能抵挡得住燕云军的猛攻,除了嵬名休哥宣扬的那些假消息之外,其中最重要的原因还是辽军的援军即将来到的消息。正是因为有希望,所以他们才能拼尽全力与燕云军鏖战。然而,盼星星盼月亮盼来的却是援军全军覆没的消息,这就好比一个溺水的人看见了一条大船前来搭救自己,欣喜无限,然而顷刻之间却眼睁睁地看见那条大船被漩涡拖进了海底,希望刹那之间被绝望所取代。
嵬名休哥等四处巡视,看见的都是士气低落满脸绝望之色的军官和士兵,不时还能听见哭声。整个玉门关一片哀鸿的气氛。
嵬名休哥停下脚步,望着城外灯火通明隐隐传出歌声的燕云军营,气愤地道:“原来你是在等我们不战自溃啊!”嵬名泰忧心忡忡地道:“大将军,我们不可能守得住了,得想办法撤退才行!”嵬名休哥皱眉点了点头,连一向反对撤退的嵬名虎熊此刻竟然什么话都没说,紧皱着眉头,一副愁苦的模样。
嵬名休哥朝城外的燕云军营望了一眼,冷冷地道:“杨延昭想要等我们自己士气垮了再来一鼓作气消灭我们,哼,我绝不会让他得逞!”扭头对众将道:“杨延昭会在明天一早对我们发动全面进攻,如今士气已经垮了,明天更没法打了!我决定,就在今夜率领所有兵马从西门突出重围,前往哈密力。”众将都点头表示赞同,其实大家都巴不得尽快离开这里。
将领军官们将嵬名休哥的命令传了下去,原本陷入绝望的西夏将士们不由的大喜过望,只感觉好像是在漆黑的夜晚中突然看到了一盏明灯,心中猛然涌起了一股希望。众将士在各自将军的率领下立刻行动起来,做好突围前的准备工作,人人劲头十足。
尼亚兹急匆匆找到嵬名休哥,气恼地质问道:“你为何要撤退”
嵬名休哥见他如此当面质问自己,心中不悦,其他众将也都流露出气恼之色,只是对方是米尔斯大将军的人,谁都不敢冲他发作。嵬名休哥淡淡地道:“如今这样的局面,除了撤退,别无他法。留下来只有死路一条,只能放弃玉门关!”
尼亚兹大声道:“我不许你撤退!”
嵬名虎熊忍不住道:“你有什么资格来命令我们”尼亚兹一愣,暗道:‘他们投诚的是大将军,我确实没有资格来命令他们,可是大将军对于玉门关十分看重,可不能就这么说放弃就放弃了。’一念至此,便道:“我自然没有资格命令你们,米尔斯大将军总有资格了吧,米尔斯大将军要玉门关,你们必须守住,若是守不住,米尔斯大将军一定会降罪于你们!”
众将面面相觑,心中忐忑,他们知道尼亚兹说的是实情,放弃玉门关容易,只怕面对米尔斯大将军就不容易了。纷纷看向嵬名休哥,看他怎么说。嵬名休哥站了起来,说道:“米尔斯大将军的命令我们自然要遵守,然而米尔斯大将军此刻却在哈密力,对于这玉门关的情况根本就不了解,更不了解你那支应该来支援我军的军队已经全军覆没了!”尼亚兹听到这话,不由的忐忑不安。
嵬名休哥继续道:“尼亚兹将军一万兵马仅仅半个时辰不到就被燕云军杀得七零八落全军覆没,而我们独自面对燕云主力数日,表现难道还不够好吗”尼亚兹无话可说。嵬名休哥道:“如今的局面,就算我军不撤退,也绝对坚持不到明天黄昏,因此根本不可能等待米尔斯大将军的救援。既然继续守下去根本不可能守住,却为何要白白牺牲这么多的将士这么荒唐的做法,米尔斯大将军一定是不会赞成的!”
顿了顿,看了一眼尼亚兹,尼亚兹的心意显然已经动摇了,于是继续道:“将军一定要我们死守玉门关,也不是不可以!我们既然决定投效大辽,为大辽尽忠那也是理所当然之事,只是战后的一切责任是不是都由将军来承担”
尼亚兹吓了一跳,他连自己那一万兵马全军覆没的责任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哪里还敢再来承担这个更大的责任啊,连忙摆手道:“不不不,这不是我的责任!将军才是玉门关的主将,既然将军认为撤退更好,那我就听将军的吧!”
众将见尼亚兹服软了,都暗自好笑。嵬名休哥道:“既然将军没有问题了,那就下去准备吧,我们三更天就要行动了!”尼亚兹叹了口气,应了一声,奔了下去。
三更天,玉门关城墙上的火把依旧烈烈燃烧,旌旗依旧插在各处,人影憧憧,却不是真人,都是被裹上了军衣的稻草人。与此同时,玉门关中的所有兵马都已经集中到了西城门前,人衔枚马摘铃,近万人马鸦雀无声。
嵬名休哥抬头看了看天色,举起右手向前一挥,当即便有军官带着士兵上前打开了城门,近万人马立刻出生,顾不上关城门,很快就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嵬名休哥等沿着商队踩踏出来的道路朝西边疾走,长长的队伍在月光下若隐若现,只听见脚步声和喘息声,没有一个人说话。
一个时辰之后,大军已经离开玉门关二十余里了,所有人都不由将提起的心放下了,不由的把速度降了下来。嵬名休哥与尼亚兹连辔而行,嵬名休哥问尼亚兹道:“将军是哪里人啊”尼亚兹正在想着回去后该如何向米尔斯大将军交代,听了嵬名休哥的话,心不在焉地道:“我是虎思斡耳朵人。”
毕竟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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