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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我望着望着,脑中突然就一片眩晕,眼前发黑,我当时还以为是劳累之故,便想着躺一躺,休息一会儿就会好的。于是便立即闭目养神,养了约大半个时辰后,一睁开眼,还是依旧什么都看不见。我我,我就是如此这般,莫名其妙就成了一个盲人啊!”最后一句话,宁何苦是带着哭腔昵暔出来的。

奚老伯用力拍拍他的肩膀,想说一些宽慰的话,然终究什么都没说出来。

他能说什么呢?

责怪其不听劝吧?人已经瞎了,够惨的了。

安慰一下吧,说会好的,但现实却是,瞎了便永远也好不了啦!

飞纱村的人十几年来,盲了的人就从来没有恢复过正常的。

宁何苦讲诉完,似乎是平静了一些,脑子也随之活泛起来,一反手抓住秦老伯的手,像是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奚老伯,村里的巫医在何处,能请他来帮我看看眼睛吗?”

求医问药,这是人一旦病了后再正常不过的要求。

老人家心里虽然清楚,就算巫医来了也根本无济于事,但他却不能直接言明。

而且,让巫医来瞧一瞧,走个过场,对于病人来说,便是莫大的希望和安慰。

奚老伯体谅刚失明之人,便亲自去请了巫医前来。

虽看不见巫医的容貌身形,但由声音听得出来,是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家。

老巫医屏息为宁何苦把脉,还细致摸查身,又再逐一询问其失明的详细经过。

听毕诊毕,双眼失明的老巫医,自然是不可能识破宁何苦真正的眼盲根由的,且自然而然的便将其症归于同飞纱村民一般。

故此,他在心中暗暗叹息,确定此病无药可医。

宁何苦改抓老巫医的手,焦虑不安,“如何?我的眼睛能治好不?”

老巫医轻轻扯开他的手,沉吟半晌,斟酌着用词,“小郎君,你骨骼强健,年岁尚轻,不必过于担忧,好好养着,应该就能慢慢恢复的。”

宁何苦当然知道,这是巫医好心宽慰之言,但仍假意大喜,“多谢多谢。”

同时,亦在心中暗暗惊叹,“这老巫医只是稍微用手触摸了一下自己的身体,便知自己年岁尚浅,骨骼强健,真真是个眼盲心明之人。”

奚老伯送老巫医出去,两人在门口驻足一番低语。

奚老伯:“老巫,您明知道结果,为何还要骗那小郎君,空给他希望呢?”

老巫医:“事实虽如此,但那小郎君毕竟不同于你我。老巫我但愿他怀着希冀的心,尽快适应黑暗后,能走出重重雾山到外界寻觅良医。想那山外之地,能人辈出,说不定他便会有重获光明之机缘呢?”

奚老伯点头,“老巫说得对,那我就好生看顾他,希望他重拾信心走出山去,不要像我们一样,一世活在黑暗之中。”

奚老伯是个实心肠之人,他说到做到,不仅为宁何苦提供食宿,还为了让其适应现状,带着他慢慢走遍了村,只盼其能尽快适应,在黑暗世界中生活的各项技能本领。

还别说,两日过后,宁何苦几乎便能行动如常了,脸上也由初时的焦虑不安渐趋平静。

奚老伯夸赞其,“小郎君胜在年轻身体好,不仅行动矫健,思维亦敏捷,等再过一些时日,就能完适应失明的环境了。到时,你就可早些出山去,寻求名医,眼睛自然便能恢复如常了。”

宁何苦故意犹疑半响,带慌张失措,“难道巫医不能完治愈我的眼睛吗?”

“郎君别紧张,”奚老伯立即安慰加解释,“老巫医说了,你如果能出山去医治,山外的郎中有更好的药物,且没有失明,自然能更准确地为你看诊。毕竟,看病还需医者望闻问切,方可准确对症用药,你说对吗?”

不等宁何苦答话,他又接着道:“再说了,你本非我村中之人,也不可能一直呆在此处,让山外的家人担忧吧?”

奚老伯是会劝说人的,他此话一出,宁何苦立时便顺坡下驴,“对对,我得尽早出山去,否则家中父母会担心坏的。奚老伯,这两日我想出去村里多走动走动,你就不用陪着我了,我想自己尽快适应,争取早日出山去。”

如此,宁何苦便有了堂而皇之在村中走动的理由,他柱着根木棍,由村东一路戳到村西,再由西转南,直通到北。

飞纱村不大,原本就只有三十来户人家。以前尚算人丁兴旺,同山外别的村落也有相互嫁娶之事。

但自从村人在十二年前集体失明后,再加山神诅咒之传闻,别村皆对飞纱村避之不及,更别提再有通婚喜庆之事宜了。

故此,嫁娶之事,便只能在村里自行解决。虽然村人尽力不去在乎年龄容貌什么的,但毕竟村中也只有两姓人,选择性自是越来越少。

十二年间,生老病死,再加上新生儿数量锐减,虽仍有三十来户,但人丁却再也不复当初。

如此一来,也倒还有个益处可言,便是村里人家,多数都沾着些亲带着故旧之关系,自然是家家皆相互关怀照顾,日子倒也过得尚算清闲自在,乐在其中。

这些情况,都是奚老伯带着宁何苦在村中走动时告诉他的。

宁何苦记忆力极佳,不过三十来户人家,哪家哪户在何处,院门朝向何方,家门口有何物阻碍,林林总总之类,他只走了一次,听了一次,心中便也一清二楚。

更何况,此前他同申无谓暗查时,便早也熟记于心。

即便如此,他仍旧装得极其小心翼翼,不敢迈开步子走大步,只一戳一摸的在村中慢慢行走,所到之处,便有村民热情招呼。

“郎君慢点,别往右拐哦,那里是李婶家的菜地。”

“郎君渴了没,我刚煮了雪流苏花水,你饮两口,解解渴。”

村民们皆热情挚诚地招呼宁何苦,他也热心一一回应,并借此机会登堂入室,同村人闲聊一二。

自然,他的闲聊可不是一般的闲聊,由此三言两语的闲聊中,他是又要听音察人,又要辨别那家中各项情况,还要话中有话,浅尝辄止的试探一二。

如此两日下来,村民们哪家有几口人,是男是女,秉性如何,身上有无疑点,他也摸了个八九不离十。

到最后他一一盘查,便大致认为,这些人家之中并没有特别可疑之处。

唯独,有一家除外。

唯独的这一家人,有许多特别之处。

其一:奚老伯领着宁何苦满村走动之时,这是唯一一家奚老伯没有向他介绍过的一家。,

其二:这户人家处于飞纱村最南边,依山而居,孤零零地独处一隅,且屋内异常安静,像是座被荒废的家宅。

其三:就算是村里荒废无人住的宅子,奚老伯也会长吁短叹地说上两句。唯有这家,他竟只字未提。不仅不提,在经过此家时,还默默地放轻了脚步,生怕会惊扰到屋中人一般。

奚老伯不知是否故意的忽略,反倒引起了宁何苦的注意。

如此特别的一家人,他又岂会轻易忽略不计呢!

可明面上,他是个失明之人,故奚老伯只字不提的人家,他也得要装着完不知道才行。

实际上,他却清楚地知晓那栋房屋存在的具体位置,还知道院内只有两间木屋,一间小的是灶房,另一间是主人家的起居之所。

他第一次自己摸索着经过这家院门口时,屋内静悄悄的,一片死寂,了无生气,仿佛就是栋荒废了许久的宅子一般。

第二日,他再次经过,屋内依旧无声无息,还是一片死寂,更别说屋主会像别的村民一般,闻声出来热情招呼了。

但宁何苦不死心,他第三次再次经过时,便故意放缓脚步,正在想着要不要假意摔个跤什么的,再借机进去……

正想着呢,便只觉脚下一滑,立马心想事成,想啥便来啥。可当真正要摔倒之时,他却本能地及时用木棍撑在地上,稳住了身体,自然是没有伤到自己一丁点儿。

些些惊吓过后,他便蹲着往地上摸了几摸,才知方才是踩在了一堆小石子上面之故。

他便细心地将小石子赶到了路沿边上,以防再有人不慎踩中摔倒。

随后,他若无其事地继续前行,然心中却起了警惕之意。

他清楚地记得,昨日经过此处时,地上还算平整光滑,今日为何会多了一堆小石子呢?

而且还正正堆放在了小径的正中央处。

也是他的必经之路。

村里的孩童是不会如此恶作剧的,大家都看不见,只会互帮互助,尽量减少障碍,而不是制造障碍。

既存了疑惑警惕之心,第四日,他再次经过时,便故意加快了脚步。

然后,在昨日相同的位置,他又同样的踩到了一堆小石子。

原位原处,不偏不倚。

“哎哟!”宁何苦放空身体,让自己狠狠的扑了个大街。

这下,他便更加肯定以及确定,路中的小石子是有人故意为之的。

那这是有人在向他示警?又或是在求救呢?

无论是何种信息,这信息都肯定是冲着宁何苦而来的。

必竟,这三日也只有他一人,会雷打不动的经过此处。

如此,他自然是要前去一探究竟了。

更何况,他本就怀揣目的而来。

于是,他让自己狠狠地摔了个四脚朝天后,在“哎哟”声中狼狈爬起,戳着木棍,一拐一瘸的摸索着走进了那间小院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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