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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彦和沈清扬站在蜀王身后,三个人都神色凝重地看着梅雪。
金丝在热水和热酒中反复烫洗,白亮的天蚕冰丝细细密密地缠在金丝上,然后裹上白布放进蒸屉里蒸过,再拿出来时,两样东西已经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梅雪还是淡淡的脸色,不说话,垂着眼,在热水中反复搓洗双手,直到两只手变得红彤彤的。
又把双手用烧酒细细擦拭了几遍,梅雪伸展双臂,等着两只手自然晾干后才拿起已经变成白色的金丝。
金丝极细,缠了天蚕冰丝后依然细得颤颤巍巍地晃动。
梅雪在金丝的顶端细细地弯出一个极小的勾子,然后才抬头看着蜀王等人说:
“一会儿不管出现什么情况,你们都不许出声干扰我,我不叫你们,绝不要过来给我帮忙。”
这一刻,连蜀王也忽略了梅雪的不敬,他立刻点头,无声地应了下来。
用两块叠起来的棉布撑开李瑾之的嘴,梅雪将手里的金丝缓缓地放了进去。
金丝前进的速度极慢,慢到让人觉得它似乎一直停滞不前。
女子白衣束发,连仅有的银丁香耳环也没有戴。
她侧跪在床边的锦垫上,眼睛根本不看自己的双手,只神贯注地盯着李瑾之。
从嘴巴到喉咙,再到胸口,蜀王等人的视线随着梅雪的眼神而移动。
时间慢得似乎停滞了一般,萧彦觉得自己紧张得都快要窒息了,可他还是连大口喘气都不敢,生怕惊动了梅雪。
天渐渐黑了下来,萧彦嘴唇颤抖地悄悄看了眼暗下来的窗户,他怕梅雪看不见,他很想马上去点亮灯,可他不敢动,双腿如同灌了铅一般地沉重。
沈清扬默不作声,但悄悄转身点亮了屋角的两盏宫灯。
灯光照在梅雪的脸上,密密麻麻的汗珠正顺着她的脸颊缓缓滑落。
萧彦忽然间就红了眼圈。
金丝终于从李瑾之嘴里慢慢抽了出来,连着顶端的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放在矮几上的盘子里。
梅雪瘫坐在地上,良久才扶着床沿勉强站了起来。
蜀王等人这才回过神,蜀王立刻站了起来,萧彦忙跑到梅雪身边,关切地询问她可还好。
蜀王已经冲到床前,看见竟然有血迹在顺着李瑾之的嘴角不停往外流,他就又白了脸。
梅雪顺着蜀王的视线看向李瑾之,弯腰把一块白色布巾垫在李瑾之的脖颈处,声音有些嘶哑地说:
“他的肺里积聚了不少污血,现在能流出来是好事。”
蜀王显然并不能完相信,但还是咬着牙点了点头。
沈清扬已经把屋子里的灯部点亮,他走到床边,默默地看了李瑾之一会儿就走出了屋子。
萧彦惊喜交加,几乎要哭出声来。
蜀王的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疲惫,不到两个时辰,他却好像一下子老了许多。
他看着依然昏睡的长子,使劲儿闭了闭眼睛后问梅雪:
“梅姑娘,你还有没有别的事情要告诉本王?”
梅雪抬起头,静静地看了一会儿蜀王的侧脸才说:
“公子是过完五岁生辰开始发病的,那个年纪的孩子根本不可能吞得下这样大且带着流苏的南珠,所以一定是有人强迫他,甚至还在珠子上抹了润滑的东西。”
蜀王再次陷入了沉默,可梅雪看得到他的嘴唇在剧烈地颤抖。
蜀王没有再说话,只指了指放南珠的盘子示意萧彦端起来跟他走。
彭亮进了屋,恭敬地给梅雪行礼说:
“梅姑娘,您有什么事,只管吩咐我便是。”
梅雪点了点头,彭亮就垂手站在了卧房门口。
屋子里已经收拾干净,又有下人送了饭菜进来,梅雪净了手脸后就在桌前坐了下来。
几碟清爽的小菜,一碗粳米粥,一盘鸡油小花卷。
准备饭菜的人似乎很懂梅雪的心思,知道她此刻吃不下任何油腻的东西。
见梅雪不动筷子,下人以为是她对饭菜不满意,忙行了礼解释说:
“这是沈大人吩咐的,姑娘若不喜欢,奴婢马上去换。”
梅雪微有诧异,连站在门口的彭亮也惊讶得抬起了头,完不敢相信这是沈清扬会做的事情。
“我正想吃些清淡的,这就很好。”梅雪安慰着惶恐不安的婆子,端起了装在白瓷小碗里的粥。
沈清扬再没有回来,倒是萧彦,在夜深的时候满脸沮丧地回来了。
梅雪正坐在床边看书,李瑾之依然在熟睡。
萧彦进门时,彭亮给他行礼,他连看都没看一眼,就走到梅雪旁边坐了下来。
梅雪抬头,看了一眼萧彦憔悴不堪的脸,又低下头看自己的书。
“梅姑娘,谢谢你救了我表哥,你是我萧彦和我们萧家的恩人,以后无论有什么事,只要你开口,我绝不拒绝。”
萧彦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疲惫和忧伤,梅雪合上手里的书本,起身给李瑾之换了块新的布巾垫在颈下。
“萧公子不必如此客气,这既然是我能治的病,无论病人是什么身份,我都会尽力。”
梅雪说着话,倒了杯水递给萧彦。
萧彦端着水杯一动不动,停了好一阵,忽然哽咽着说:
“那南珠是林侧妃嫁入王府时的聘礼,但她说自己冤枉的,说是姑母偷了她的首饰陷害她,而且当年丢了这件首饰时,她曾告知过姑丈。
姑母则说钱嬷嬷是林侧妃安插在她身边的,林侧妃害怕梅姑娘救了表哥后自己的阴谋会败露,所以才让钱嬷嬷杀梅姑娘,同时还能拉她下水。”
萧彦显然被今天的闹剧打击的不轻,说到这里时已经双眼通红:
“我不信姑母会害表哥,她对我表哥比对我枫表弟还要好。”
梅雪看着烛光里的年轻人,只觉得无言以对。
她自然不能判断蜀王妃和林侧妃谁是真凶,也或者真凶根本就不在这两人之中。
萧家能出两任蜀王妃,现任王妃还是庶出的,那必定是京城里的高门望族了,可萧彦却养成了这样敏感单纯的性子,那么,李瑾之的生母呢?是否也和萧彦一样?
梅雪看了眼沉睡的李瑾之,又沉默地垂下了眼眸。
她要尽力让李瑾之快点好起来,然后跟着他去京城见梅嬷嬷。
对她来说,这应该是目前最好最安的办法了。
萧彦在李瑾之的床边坐到天色微明,困的受不了就趴在床沿上睡着了。
烛光里的李瑾之睡得正沉,梅雪低头坐在他旁边,偶尔翻一页书,两个人像是久已熟识的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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