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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幽深谷,一条身影早已适应与黑暗为伍,阳光透过树隙落下来的光影斑驳对他而言就是最美的颜色,平淡、真实、淡淡暖意,最是让人留恋,阳光永远都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将人指引向希望。

流火云寂因为自小生长在紫宸,对山总是格外亲近,“师尊讲修习之人注重缘分,此山既在前方,挡住去路,便也是缘分。”依照师尊所言,此去西行,流火云寂便只顾西行,遇山则反倒偏向山中行。

紫宸的山处处充满朝气,阳光雨露向来充裕,所以植被也大多呈现莹润、饱满、丰神、秀美之姿态,而此处却暗生一种悲凉,在这冬日难得的有暖阳照射的日子里,光却显得幽暗而生冷,就像隐藏着一段最不愿袒露在世人面前的哀怜过往,生出一道捕获人心的魅影,指引来人,步入黑暗。

这山过分的安静,即便天冷,却无风,还有暖阳,可是却见不到任何小动物活跃在山间,山中怪石嶙峋,倒是有些吓人,云寂从不知世间还有这样的山,他印象中的山皆是具有着仁爱的品性,处处可见生命的足迹,不曾有这样突兀的形貌和生冷的色调。

多年独自生活在这座寂静的山中让他练就了能听风吟,辩得清霜露几钱的听觉,只要是山中闯入外界一点不寻常的声响,他听得真切,此刻他的心突然跳到喉间,许久不曾言语,却还是吐出一个含糊的字眼:“人”

他多么希望是她的出现,又多么害怕自己出现在她的面前,可是他的意识却清醒地告知他,这脚步的沉稳不似女子,来者应当只是误入山中的男子,可是这山中除了花草树木,并无活物,此人定非前来狩猎的人。

但是他的心中还抱有一丝残念,“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也许也许这个人会见过她,又或许或许他便是受她嘱托前来找寻我的人。”他低低苦笑一声,“又或许她早已不在人间,不不会的,她一定还在等着我”

他身形佝偻,伫在遮挡阳光照射的山石下方,远远望去仿佛一尊石化了的猴,而这尊猴恰巧进入了流火云寂的眼中,他这才惊觉自己已经暴露在“人”的眼中,逃离,便是眼下唯一的路径,虽然内心热切渴望,从一个陌生人口中探听到她的消息,这渺茫到几乎不可能的希望,却让他内心生出不着边际的害怕,害怕听不到她的消息,更害怕听到她已不在人间的消息,也许永远都不知道的好,那么她便是永远地活着

“那是这山中有人。”

流火云寂快步追了过去,那人虽然形瘦,身手却敏捷得很,不过流火云寂本来就非凡人,即便不使用法术,速度也较一般人快,看见流火云寂紧追了过来,他的心有些慌乱,他知道前方便是一处深洞,洞中便是他的居所,进入山洞便将无处可逃,可是不进山洞,再往前便只能穿过树林暴露在阳光之下,或者便是被他追上,当场抓住。

他慢了脚步,目光哀婉,凝聚在脚下方寸,心中却滋生广袤的悲凉。

流火云寂不知为何,脚步竟然也不自觉地慢了下来,他注意到他单薄的身板在风中发抖,流火云寂的突然有些后悔,“他不想被发现必然是有他不得已的苦衷,似乎,原本就不该追赶他。”

“年轻人”他缓缓转过身,脸上久经风霜留下的痕迹替他掩去了大部分情绪,能看的清楚的只有苍老,从没见过这么老的人,这种老不单单是岁月的刻痕,更是命运的诅咒。

“年轻人”他顿了顿,又若有所思,最后怯怯地问出了口,“是她叫你来的吗?”

流火云寂不大明白他话中的意思,摇了摇头,这似乎在他意料之中,他“噢”了一声,微微点头,他的眼中闪过一点星光,如流星划破夜空,美好落归虚空后的宁静,那是一种失望,落归早已冰冷的绝望,原本就该绝望,因为他早已习惯夜空。

流火云寂突然间意识到什么,不擅长的谎言让他的话语有些错乱,“是有人叫我来,来看看山”

“什么”老人的夜空被撕破,有些难以置信,尽管他也不大清楚流火云寂话中的意思,而他的心早已给他做出了解析,他只能把所有的话语与她联系在一起,这么多年,他不曾忘却的惟独只有她,而他能想起的也惟独只有她。

“她还活着?过得还好吗?”

“她很好”

“很好那就好”他的脸上终于展露一丝笑容,灿若朝晨,艳若晚夕。原来,即便苍老,心却不曾颓败,心中所往依旧是艳阳高照的明天。

“年轻人,她有没有让你带什么话给我?”

“话她说要前辈好生珍重不要太过牵挂”

他笑着摇了摇头,“年轻人,你并未见过她,对不对?”

“我”

“如若她有话相托,她必然会说‘夕儿等着你’,以往我每次外出,临别时,她总会说这句话,而我们分别前,这也是彼此的约定,约定绝不相负,等着对方,我一直在等等有天,她能再唤我一声‘朝阳哥哥’!”

“对不起”

“何出此言,我该谢谢你,自从我获罪,被囚禁于这片深林,你是第一个同我讲话的人。”

“囚禁于这片深林?这是为何?这林子我既然能进来,前辈为何出不去?来的时候也没看见有人把守,前辈只管放心走出去便是。”

他抬头看了看天,叹了口气,“是天要惩罚我们,兄妹相恋,天地不容,此情当诛,而我们连一同赴死的机会都没有,夕儿容颜被毁,不老却形丑,而我瞬间变得苍老,身老却不死,且永远无法感受到阳光的温度,一旦被阳光照射到就只能化作灰烬。”

“天界”自那次从永生之境回来,流火云寂再一次深刻领悟到天界的仁慈,竟然对凡人也是格外开恩。

“年轻人,你是不是也觉得我们兄妹间,不该相爱?”

“前辈恨天界吗?”

“不恨,因为我知道我跟夕儿之间的爱本来就不该存在,如若天界姑息这段恋情,那么六界秩序有失,人之纲常也将不存,只是我兄妹二人自小相依为命,无父无母,世人连唾弃我们的机会都不给,哪里会有人注意我与夕儿妹妹之间的这段情,呵所以我未曾想过后果会如此严重,竟至遭到天谴,我从来一心只想守护妹妹,让她幸福快乐,却不料只能带给她生离别,死无聚的苦楚,我若知晓,便不会一念之间铸下大错,这是我的悔可是与夕儿妹妹能够心照不宣,墨守承诺相守一生,这是我的无悔。”

“虽然云寂不太懂得情爱何物,但云寂认为,天地间没有错的爱,只有错的恨,前辈心胸宽广,为爱相守存活,而不是因恨郁郁而终,这便没有错处。”

“没有错处”老人突然有些释怀,心中多年积石,散成碎屑,“虽有暖阳,冬日终究还是冷了些,老朽住在前方山洞中,虽然洞中简陋,却也可以燧火取暖,烤些山间的果子饱腹,如若不弃,年轻人可以随我前往,少坐片刻,容老朽略微招待,聊表寸心。”

“前辈相邀,晚辈哪敢拒绝。”

山洞之中,布置简单:石基为床,绵草为席,藤条织椅,衔木为桌,烧泥制碗,削竹为筷,在地上生一堆火,竟然也像个温暖的家,而今日洞中多了一人,气氛自是不同,又更添几分暖意。

“前辈在这洞中住了多久了?”

“与夕妹分别许久,转眼已过了一甲子。”老人边说边用一些硕大的奇怪的叶子将几个形状类似的果子包好放进火中炙烤。

他将一些过往说给流火云寂听,说到夕妹赠他短笛之时,目光久久凝视着那根颜色依旧翡绿的短笛,他将短笛凑到嘴边,似是不经意的曲调却将流年婉转道来,云的思绪,风的羁绊,水的缠绵,火的炽热,情到深处似缥缈;情到深处步难行;情到深处似涓流;情到深处欲沉沦一段为世不耻,人神共斥的爱情;一段情到深处,即便走错也要继续前行的路途,负罪的脚步不会停止,只为践行这一世的诺言。

如此天籁让流火云寂心中莫名悲恸,这样的曲调大约无论是人或者是神都无从抗拒的,只可惜它未能抵达天庭,只能在幽暗重生中延展出一条艰难的负罪的道路。

也不知道是流火云寂听完后心中有感,还是这乐曲让他无法自控,眼前仿若梦靥,陷入一段不曾有过的记忆之中。

“那时的两生花开,他们犹在人间,花开绚烂,说好要相守一生;那时的两生花开,他们已在仙界,花开绚烂,天界诸神称羡;那时的两生花开,他们面临死别,花瓣凋落,残留一世情殇”

在遥水河边,一个身影,似熟悉,又带着一丝邪魅张狂,额间命痕清晰可见,如同自己的一样,赤红醒目,呈焰火形状,只是那焰火中心隐现一丝幽然,暗暗的黑潜藏其中,带着诡异而华丽的凄艳,用唯我独尊的气势,抹杀天地间的红,即便那初升的太阳,似乎也因此沦陷,天地一色,尽化于他的掌心,而他眼中的神情呈现出少不更事的轮廓,他好像忘了一些事情,又好像在做一件他自己也不可能会记得的事情,为何?只为烧尽心中的念,烧得干干净净,烧得面目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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