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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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司上上下下十多个员工都被费玉叫到了会议室。大家的状态显然愈发的差。

“咱们今天来就是讨论一下之后的发展方向，是决定改型，还是决定继续熬下去？”

费玉虽然是名义上的老板，但是和员工们相处毫无架子，所以公司的各种事也会征求众人的建议。大家都很安静，没有人敢说话。费玉扫视了一圈，目光落在了和这群程序员格格不入的钱来身上。

钱来发现费玉盯着自己看，眼神有些逃避，费玉直接点名让钱来发言。

“我虽然最后一个进公司，也没有参加仁医的开发，但是我觉得大家这么多天的心血不应该就这么白费了，我们应该坚持下去。”

其他程序员都纷纷点头，大家都不想就这么放弃。费玉露出一个浅笑，宣布散会。钱来回到办公室检查着邮箱，还是没有收到回信。

费玉在汽车回购网站上把车卖了，资金确实不太够了，而且自己决定住在公司了车就闲置了。

费玉问钱来愿不愿意和自己出趟门，钱来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两个人此行的目的地是费玉的老家傍土县。

傍土县和二人现在生活的南溪市有着天翻地覆的差别。南溪市是一线大城市，而傍土市各方面都很落后，县里很多都是靠着农作生活的农民，少数做小生意的人在集市里开个小店就已经是生活条件不错的了。

两个人做了六个小时的大巴一路颠簸到了这里。钱来从小就生活在南溪市，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落后的县城。

“这是我老家，18岁以前我在这儿可是有名的学霸。”

“那你是你们村第一个考上大学的啊？”钱来调侃道。

“嗯第三个，之前也有两个人考出去了，不过我是最优秀的那个。”

费玉领着钱来往集市走去，钱来也不像之前那样问费玉要去做什么，只是安静地跟着他配合他行动。

两人到了费玉放学后经常去的刨冰店，老板娘张姨一见到费玉就一口劲地夸他。街坊几家老店的老板都认识费玉，也都凑过来和费玉寒暄。钱来被众人忽略了，一个人在店门外发呆，心里有些酸涩。

钱来的父母是开私人眼科医院的，高考那年，爱明眼科医院已经经营的是南溪市最大的私人眼科医院了。钱来高中三年沉迷于读小说，最后高考的时候分数很低。她和南溪市的大学最低的眼科分数线还差了二十多分，二老不同意女儿考到外面去，最后只能报了一个市场营销系，也算是找个钱来能读的专业凑活过日子。

钱来的姑姑钱丽艳和姑父陆竟都是牙医，受她爸爸的影响开办了“乐齿口腔诊所”，堂姐陆欢笙就很争气读了口腔，现在在家里的诊所里无忧无虑。自从高考结束后，尤其是父亲一直对自己很生气，平时难得回趟家也躲在医院里不见。

钱来一直认为自己高考时不争气让他们很失望。所以毕业后和父母的联系越来越少，想证明自己能打拼出一番事业不给他们添乱，自己找工作、租房子、谋生活，被辞退的事二老也完不知道。

所以看到费玉能够被各种长辈夸赞认可，钱来一辈子都不敢想自己有一天能昂首挺胸地站在亲戚朋友面前让他们吹捧。

“钱来！你快来呀，别站在门口。”费玉在屋内巡视了一圈才发现钱来一个人在门外发呆。

钱来低着头慢慢地走了进来，张姨一下子就把钱来拉到人群中心。

“哎哟，小玉的女朋友啊！我们小玉现在自己当老板了，你就是老板娘啦！”

费玉和钱来听闻脸都涨得通红，连忙摆手，但是不管二人怎么解释大家都一个劲地说般配。费玉实在是拗不过张姨，只好赶紧拉着钱来逃走。他轻轻牵住钱来的手，和大家道别便撒腿往门外跑去。

钱来感受到费玉手掌传来的温度，脸愈发的红，好在二人没过多久就跑出了集市。费玉松开钱来，摸着后脑勺有些抱歉。

“你别介意啊。他们都是看着我长大的，也没什么文化水平，但是人都很不错，张姨她们都是有忙必帮的人。我们得在傍土县待上一段时间，如果你遇到困难的话可以去向他们求助。”

怪不得费玉没有对二人的关系多做解释，这样大家看在费玉的面子上也会对钱来很客气。钱来心里很是温暖。

费玉带着钱来往自己记忆的深处走去。两个人来到了一片荒芜的农田上。

“你就不想问问我为什么不去看看我爸妈吗？”

费玉低眸看着到处张望的钱来。

“这是你的私事。”

“我们家曾经住在那角。”

费玉指向田野的一角，语气中带着很多情感。

“我爸我妈都已经不在了，两个人辛苦了一辈子没扛过病痛的折磨。他们走后我也在南溪市找到了工作，所以就把老家的房子卖了。这也是着五年多我第一次回来。”

钱来看着费玉有些出神的眼睛，心里久久不能平静。她一直以为费玉三十岁就自己开公司，家里条件一定很好。没想到他们家是这样的情况，更是下定决定要帮费玉把仁医做大做好。

“那我们这次来，是希望在这里发现点什么呢？”

费玉听到钱来发问，立刻就回过了神。又重新高兴起来，口型比了个“你猜”。

两个人经历了一天的颠簸在县里一家条件还算不错的宾馆歇歇脚。费玉让钱来记好张姨等人的电话，以防万一。

第二天很早费玉就出门了。钱来还在梦乡中，宾馆的床她睡不习惯，折腾到很晚才休息。费玉拖张姨要到了县医院院长的电话，和他约着一早见面。县医院也是傍土县唯一一家医院。虽然医疗水平和条件都比较落后，但是大家也不愿意跑很远看病，所以县医院可以说是一足鼎立。

“王院长麻烦您了，这是我的项目。”

费玉打开电脑，又把提前打印好的设计方案递给王院长。县医院没有网上挂号功能，所有人都只能通过线下挂号看病。同时医院的电子病历近两年才刚刚开始做，所以仁医这个软件对于县医院来说倒是刚刚合适。

“嗯我明白了，但是咱们医院没有网上挂号功能啊，你这怎么办？”

“您不用担心，医院的网站我们会直接在系统里关联好。这些我的团队都会加急完成，而且您不需要出任何费用，只需给我们提供现有的电子病历和医生的个人介绍，同时让医生们下载这个软件就好。”

王院长也很爽快，答应下来。费玉带着设备到数据库提取，同时将县医院的基本情况发回公司，让大家赶紧做一个子网站。

费玉兴高采烈地回到宾馆的时候钱来已经醒了。钱来见费玉一直没回消息便去敲了他的门，不过没人应答，就一直坐在楼下等。

“你醒啦，走吧，咱们准备出发！”

“去哪儿啊？”钱来好久没看见费玉这么高兴了。

费玉没有回答，带着钱来回到了昨天狼狈而逃的集市。正逢周末，集市里的人也多了起来。张姨正在给几个小朋友做刨冰，让二人先找张位置坐会。

“今天生意挺不错的，小玉你这回回来准备待多久啊？”张姨很大方地给二人端来了两晚刨冰，费玉让钱来不用客气。

“我啊，这次回来得待上一阵子咧。我们公司在做一个项目，得让乡亲们支持一下啊张姨。”

“那不是一句话的事，你做的大家都支持！”张姨笑得连连鼓掌。

费玉简单介绍了一下仁医，不过看着张姨越来越紧的眉头就知道她没太听明白。费玉直接问张姨要手机，张姨把手机递给了他。他把仁医下载好，让张姨先和街坊都说一声下好软件，过三天他们会挨家挨户地指导怎么使用的。

走前费玉在桌上留了十块钱。等张姨发现的时候两人已经走远了。

回宾馆后，费玉让钱来先去休息。他和公司的程序员开了个视屏会议。大家花了一天的时间把县医院的网站和数据都导入了仁医里，现在仁医有了第一家入驻的医院。费玉测试了一番，在搜索了眼睛酸痛，跳出了眼科的任医生：治疗过86位病人眼睛酸痛的症状，有多年就诊经验。

这些数据还是近两年电子病历中提取到的。但是可以看出来已经能成功运行了。费玉很激动，拉上钱来就跑回了集市。

“张姨张姨！你快来！”费玉隔老远就呼唤着张姨。

张姨从店门口探出一个头，赶紧擦了擦手让两人进店里坐。

费玉打开手机上的仁医，重复了一遍刚刚的操作。张姨满脸惊讶，脸凑到屏幕旁边一个劲地说厉害。

“小玉啊，我正好最近肩膀不舒服，你给我搜搜肩膀酸痛咧！”

很快搜索结果就显示了彭医生：处理过55位病人肩膀酸痛的症状，有多年治疗肩周炎的经验。

“哇塞，这么厉害啊！我和你说我去年去看病的时候就是找到这个彭医生，你这个软件真的很不错。”张姨连连竖起大拇指。

费玉和钱来在张姨的带领下先从几家不太熟的店家入手。二人一唱一和给大家科普仁医的功能，大部分的店家都收到了吸引，下载了仁医。几个和费玉很熟的老板更是大力宣传，拉着县里认识的人都一起捧场。

公司那头反馈到的数据非常良好，不仅真正使用的人数有很大的增长，而且病患广场里的聊天也变得多了起来。有人通过搜索还和医生取得了联系。同时县医院的预约挂号也是一时爆满，整体反馈非常好。

“小玉啊！我和你说，我隔壁张开的儿子前两天有点拉肚子，然后他晚上就用了你的软件，今天就不用排队直接约好去看病了。他还让我谢谢你，太方便了。”

费玉收到了张姨的来电，心里很是高兴。他赶紧联系了王院长。王院长看着现在秩序井然的医院也非常满意。他答应会一直把医院的数据共享给仁医，长期合作下去。

晚上费玉带着钱来到了大排档吃饭。钱来上大学的时候和朋友一起吃过一次大排档，不过可能受父母影响，所以平时饮食比较注重卫生，所以都会自己在家做点简餐。

老板端上来一桌菜，又拿来一箱啤酒。钱来看着满桌的菜有些不好意思，她戳了戳费玉。

“没事，我可是地主不得请客人吃饭啊？咱们仁医现在终于开展了第一步，这些都有你的功劳，敬你一杯！”

费玉轻轻碰了碰钱来的杯子。钱来在这烟火气弥漫的夜晚也感到许久都没有的释放，她和费玉吃着聊着。

“我和你说，咱们下一步的目标，就是让周围的所有地级市都用上仁医！到时候啊，南溪市都不需要咱们亲自去，那些个医院都得主动来找我们！”

“主动？”

“嗯，不仅啊，还有那些风投公司，那些老板啊都会大笔大笔地投资咱们！咱们三玉马上就要走上巅峰了！”

“哈哈哈好，那我等着做市场部经理啦！”

“市场部经理？你直接做老板秘书！升职了。”费玉已经有些喝醉了，东倒西歪地和钱来吹着牛。

夜已深，钱来搀扶着费玉回到宾馆。费玉迷迷糊糊地躺在床上，嘴里含糊不清地喊着“成功了成功了”。钱来看着费玉这个样子，想到了前段时间满脸疲惫的他，知道这一次的小成功对三玉来说是多大的突破。

今晚钱来很快就入眠了，悬着心也终于放下了。

“咱们在这里可能还得待上一周，要等数据平稳下来再走。带你体验一下农家乐！”费玉带着钱来走在田野上。

“那这算公费旅游啦？”

“这哪是公费，这可是老板的私房钱！”

费玉知道钱来从小生活在大城市里，农田对她来说是非常新奇的事，就当给她放个假体验一下农家乐了。

二人来到了张姨家的地里，张姨非常热情，带着他们去摘这摘那。

“小钱啊，你跟阿玉准备什么时候结婚啊？”

这一问可把二人问尴尬了，费玉赶紧在背后掐了一下钱来，让她配合一下。

“这不是还在忙事业吗，过段时间，过段时间结哈哈。”

“啊哟你说你，小钱这么好一姑娘别磨蹭了，赶紧把人家娶回家！哎，你要是结婚了可得带着我们去大城市吃顿酒席啊！”

张姨转战了目标，拉过钱来，给她传授着各种女人持家妙招，又告诉她不少费玉小时候的糗事。钱来本有些尴尬，但是这些天和张姨相处很快乐，便陪着她一起嘻嘻哈哈。

费玉看着两人在地里叽叽喳喳的背影，倒真有些朦胧的幻想，仿佛是下班以后看到母亲和媳妇两个人在唠家常。他越来越急迫地想完成仁医，能够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张姨把地里摘来的菜都处理好了，又特地杀了一只鸡。几人坐在一起吃了一顿丰盛的家常菜，钱来的眼睛越来越酸涩。

“小钱，怎么啦？菜不喜欢吗？”张姨看着钱来紧咬着下唇很是担心。

钱来摇了摇头，屏住了呼吸，嘴角不停地抽动。费玉也注意到了，停下了筷子。

钱来还是没忍住缓缓落下了一滴泪。堂姐陆欢笙去年也结婚了，人家家庭美满事业有成，而自己呢到现在不仅还是一个人也没做出点成就。她很久没回过家了，上一次回家还是因为妈妈流感挂水，才回去了一天。虽然父母没多说什么，但是她知道他们的眼底是失望。

“小钱啊，你不用难过。以后受委屈了就来我这儿玩玩，我最喜欢女儿了，自己生了个败家儿子，又认了个费玉做干儿子，一直没女孩陪我。”

张姨赶紧帮忙擦掉钱来的眼泪，手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

钱来哽咽地点了点头，费玉在一旁看得也有些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