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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云绾就看着送来的请帖,笑容有些玩味。

“谁的帖子?”

萧夜珩饱蘸了笔墨,开始给画中人着色。

用螺子黛画出的远山眉,总算有了绾绾的几分神韵,就连裙摆,也是萧夜珩特意用花汁调出的颜色,艳丽的石榴红,还多了一股玫瑰的芬芳。

“你今天的兴致怎么这样好,想起给我作画了。”

沈云绾不答反问。

“父皇正在跟大臣们对峙,这种时候我最好是闭门谢客,以免让人抓到把柄。”

萧夜珩画好最后一笔,吹了吹宣纸上的墨迹。

“看看还满意吗?”

沈云绾放下请帖,走到长案前,只见宣纸上画着一位宫装丽人,一截身子探出栏杆,正在俯身喂鱼,一双明眸带着慵懒,仿佛下一刻,就会漫不经心地瞥过来。

“怪不得涂山先生一直想要你的画作。若你不是出身皇室,说不定现在已经是一代书画名家了。”

“那我便当成最高的赞美了。”

萧夜珩的语气充满了宠溺。

他弯起墨眸:“你还没告诉我,是谁给你下的请帖,你现在是双身子,我倒要看看是谁这么不懂事。”

萧夜珩的神情浮上了一丝不悦。

“还能是谁?我那便宜姐姐,你那便宜弟媳。萧天赐出生两个月了,如今倒想起补办满月酒,这么大张旗鼓,也不怕别人看出异常。”

沈云绾语气奚落。

孩子是无辜的,可怜有那样一对父母。

“那你要小心了,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萧夜珩按住沈云绾的肩膀,帮她揉捏着。

“找个借口推了吧。”

“你都说是为了我,没有这次,还有下次,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沈云绾微微一笑,目光中却透出杀气。

“我已经让沈婉竹活得够久了。一个连最后一丝价值都被榨干的人,也是时候上路了。”

自己以前是用沈婉竹来牵制萧君泽,不给宸郡王府翻身的机会。

没想到皇帝棋高一着,找回一个沧海遗珠。

这次的满月宴,只要沈婉竹敢耍弄心机,就是他们夫妻的催命符!

“绾绾,你总是喜欢冒险,你就没想过我也会担心吗?”萧夜珩一脸无可奈何的神情。

如果可以,他想帮妻子扫除一切的荆棘,然而,妻子不会高兴自己这样做。

绾绾也从来不是菟丝花。

“放心好了,如果我玩脱了,不是还有你帮我收拾烂摊子吗?”

沈云绾扬起唇。

虽然萧夜珩暂时不用上朝,但是在府里也不是完全闲着,就连给沈云绾画像,也是忙里偷闲。

“太子妃,要把画像挂在何处?”

紫竹对着画像啧啧称赞。

“太子殿下真是画技高超,完全不输当代大家。”

“本宫也是这样说的。”沈云绾抿唇一笑:“涂山先生一直想要太子的画作,可他哪里有时间?”

闻言,紫竹掩口笑道:“太子殿下剩下的时间只想陪着太子妃。”

“贫嘴!”

沈云绾用扇柄敲了一下紫竹。

“对了,那件事怎么样了?”

谈到正事,紫竹收起脸上的笑意,肃容道:“钦天监已经算出了吉日,下月初一下聘,快的话,三个月内就能完婚。”

“三个月内?这么仓促,我都怀疑陛下是不是要借此给自己冲喜了。”

“卫家呢?有没有动静?”

“还没有。”紫竹闻言摇了摇头。

“太子妃,您说淮安大长公主会不会出卖您?毕竟她不止一次中途下船了。”

“若是真让卫俊峰篡位成功,他难道会认一个前朝的大长公主?”

沈云绾淡淡一笑,将修剪好的花枝插进梅瓶中,意味不明地说道:“本宫的这位姑祖母,论起审时度势的功夫,她若称第二,谁又敢称第一呢。”

说完,用帕子擦了擦手指。

“那卫家的动作也太慢了。若是陛下的赐婚圣旨下来,卫惠荪再出事,很难不联想到咱们殿下。”

紫竹皱了皱鼻子:“太子妃,要不要奴婢再去催促一下卫家?”

沈云绾也觉得淮安大长公主的动作太慢了,这么些天一直都没有动静,可不像是淮安大长公主的风格。

“前些日子,苏家不是献上了一批雪貂皮,你挑几块好的送给淮安大长公主,对了,再拿一盒香扇。”

“香扇?太子妃,可是现在还没到盛夏呢?这香扇是不是送得早了一些?”

紫竹话刚说完便回过神来。

“奴婢可真笨,太子妃不就是要催大长公主早做决断吗?”

见她醒过神来,沈婉竹微笑着颔了颔首:“还不算太笨,快去吧。”

紫竹出了正院,刚走到月洞门,便与青羽迎面撞上,顿时,手里抱着的几件貂皮掉在了地上。

青羽连忙弯身去捡。

“你拿这么多貂皮做什么?这才刚到夏天呢?”

“我还要说你呢?干嘛匆匆忙忙的,像是后头有鬼在追一样。”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地拌着嘴。

青羽也没隐瞒,将收到的消息告诉了紫竹:“卫家出了事,我急着去跟太子妃禀告。”

“卫家?”

紫竹捡东西的动作顿了顿。

“得,我还是跟你一块去见太子妃,再决定去不去淮安大长公主府。”

紫竹冲着不远处的一个婢女招了招手:“你先把这些皮子送回库房。”

说完,跟青羽一起离去。

正房内,听了青羽带来的消息,沈云绾怔了怔。

当初沈云绾想让淮安大长公主破坏这桩婚事,没想到淮安大长公主却采取了最暴烈的手段,出手便是一条人命。

“淮安大长公主这么做,固然能一劳永逸,可她就不怕激怒卫俊峰吗?”

若是卫俊峰狗急跳墙,和乌格尔泰里应外合,京城便会危如累卵。

“太子妃,卫俊峰现在还不敢狗急跳墙。您忘了您手里的虎符吗?别的不敢说,二十万龙骧军可不是吃素的!”

虽然人走茶凉,西北大营的五十万大军不一定会听从太子殿下的号令,但龙骧军却只认虎符!

这支军队才是太子殿下的根基所在,如臂使指,所向披靡!

紫竹和青羽从前出身于龙影卫,对龙骧军的了解要远胜于沈云绾。

“紫竹说得没错,太子妃还请宽心,如今的卫俊峰就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

“可知道卫惠荪是怎么死的?”

“听说卫小姐是吃冰吃多了,得了绞肠痧,半夜发作起来,痛得满床打滚、呕吐不止。卫家三夫人请了太医院的许院判跟陈太医,只可惜回天乏术。”

青羽一脸可惜:“卫小姐才十六岁,真是红颜薄命。”

紫竹却是浅浅一笑:“卫家若是求到咱们这儿,奴婢还真有法子救人。谁叫卫家三房疑心生暗鬼,根本不敢登门。”

“备车,本宫要去探望姑祖母。”

沈云绾吩咐。

……

沈云绾是从后门进去的。

她特意交代守门的下人,不用通报。

下人不敢违逆,只悄悄禀告了淮安大长公主身边的林女官。

“奴婢参见太子妃娘娘,太子妃娘娘如今正怀着身孕,怎么还亲自登门?您若是想念殿下,只需让人到府里说一声。以殿下对您的疼爱,一定会亲自登门,绝不让您奔波。”

林女官神情紧张,唯恐沈云绾有半点闪失。

“林女官免礼。自从太子殿下知道我有了身孕,就仿佛我是纸糊的一样,整日让我在榻上休息,躺得我骨头都要散架了。”

沈云绾掩嘴一笑,一双明眸熠熠生辉:“我这是打着探望姑祖母的名号出来放放风,林女官,你和姑祖母可不许拆穿我,否则,我可是不依的。”

见太子妃说得风趣,林女官稍稍放了些心。

林女官笑吟吟地道:“太子妃娘娘今日也是来得巧了。”

“哦?”沈云绾挑了挑眉:“这话怎么说?”

“今天是我们大小姐回府的日子,大小姐还带了小公子一起过来。”

“原来表姑也在府上,今日可是赶巧了。”

沈云绾和林女官闲聊间,已经来到了淮安大长公主的住处。

刚走到院子,远远的便从房里传来了一阵笑声。

“这孩子长得可真结实,胃口也好,给什么吃什么。不像你小时候,嘴巴挑得很,尽折腾人。”

淮安大长公主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笑意,可见心情极好:“我告诉你,你可要好好养着我的乖孙,若是下回见面,让我发现乖孙瘦了,我可饶不了你!”

“母亲,您对翾儿这么好,我都要吃醋了!”

卫心兰朝着自己的母亲撒娇道。

“停,一把年纪的人了,也不怕我们翾儿笑话。”

淮安大长公主话音刚落,突然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惨叫:“哎呦!”

听到这一声,林女官不等婢女通报,快速冲进了房内,沈云绾紧随其后。

到了屋里,还以为淮安大长公主出了什么事,结果是翾儿将手指伸进了淮安大长公主戴着的耳环中。

“母亲,您别动,我来帮您。”

卫心兰也出了一身冷汗,她也没想到儿子的手这么快,母亲的耳朵都出血了!

“翾儿,你赶紧把手拿开!”

然而,还不到一岁的孩子又懂什么呢?!

看着一直疼爱他的母亲变得疾言厉色,翾儿被吓到了,哇哇大哭起来。

淮安大长公主看着外孙噙着泪水的凤眼,顿时心疼极了。

她喝道:“你大声嚷嚷什么?!你小时候就没有闯过祸吗?本宫可动过你一个手指头?!”

“姑祖母,让我来吧。”

沈云绾被眼前的景象弄得啼笑皆非。

一开始听着淮安大长公主的惨叫,自己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呢?

沈云绾这一开口,淮安大长公主和卫心兰才注意到太子妃驾临。

卫心兰只好暂时抛下母亲这边,赶忙给沈云绾行礼:“参见太子妃,翾儿调皮,让您看笑话了。”

而淮安大长公主就惨了。她保持着刚刚的姿势,一动都不敢动。

倒是翾儿停下了号哭,转过身,一脸好奇地盯着沈云绾。他这一动作,手指又扯到了淮安大长公主的耳朵,痛得淮安大长公主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位金枝玉叶哪里吃过这样的苦头呢!

“表姑免礼。”

沈云绾没有过多的寒暄,来到淮安大长公主面前,在翾儿的肩膀上轻轻按了一下,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耳环从淮安大长公主的耳朵上取下来。

刚才宫女们不敢动手,就是因为翾儿的手指刚好卡在耳环的圈里面,若是帮淮安大长公主取下耳环,就一定会伤到翾儿的手指。

“紫竹,拿把剪刀来。”

沈云绾吩咐道。

紫竹依言递上了一把十分小巧的剪刀。

沈云绾握住了翾儿的手指。

刚刚还不停乱动的翾儿在沈云绾的怀里却乖巧无比。

眼看着耳环的金圈将翾儿的手指勒出了一道红痕,淮安大长公主心都提了起来。

她忍不住问道:“太子妃,剪刀会不会伤到翾儿的手指?”

“姑祖母放心。”

沈云绾手起刀落。

“咔嚓”一声,耳环落在地上。

只见翾儿的手指只是微微泛红,却没有半点伤痕。

这真是精准到了毫厘!淮安大长公主一脸惊奇:“想不到太子妃还有这一手本领。”

沈云绾微微一笑:“姑祖母,我身为医者,若是连这点准头都没有,那跟庸医有什么两样。”

说完,抬起手拍了拍翾儿。

刚刚还一动不动的孩子扑到了母亲的怀里,“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你还有脸哭呢!看到什么都要抓,如果不是太子妃帮忙,你外祖母的耳朵都要被你扯裂了!”

卫心兰没好气地说道。

“行了,这不是都解决了吗?你又何必吼他!”

淮安大长公主捂着流血的耳朵,一脸不悦地呵斥。

“紫竹,你来给姑祖母上药。”

沈云绾让出了位置。

她安慰卫心兰:“表姑不必担心,姑祖母的耳朵养上几天也就好了。”

“听到了?整天只知道冲着自己的儿子耍威风!”

淮安大长公主哼了一声。

等到紫竹上完药,淮安大长公主将沈云绾拉到了自己的身旁。

“让姑祖母好好看看你,真是一个有福气的孩子!”淮安大长公主的目光慈爱极了。

“这几天有没有害口?”

沈云绾笑着摇摇头:“姑祖母,我胃口好得很。”

她说完,抿了抿唇。

“听说卫小姐得了急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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