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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

虽然已经冷敷过并已经上了药,可轻舟被万梓安打过的半张小脸仍是又红又肿,看着让人生怜。

连翘进屋时,就见轻舟正坐在那里出神,烛灯映照着她的秀容,衬着她的身形越发窈窕。

“小姐”连翘手中攥着一物,有些踌躇的走到了轻舟面前。

“连翘,怎么了?”轻舟回过神来,向着连翘看去。

连翘伸出了手,摊开,露出了手心中的一个瓷瓶。

“这是侯爷方才遣人送来的,送药的人说,这药对烫伤有奇效。”连翘说着,眼睛则是落在了轻舟的手背上,那被烫过的肌肤已是起了好几个水泡,只一眼,连翘便不忍心再看下去。

轻舟听着连翘的话,得知这药是万重山命人送来的,心头顿时一颤,她想起白日时,万重山曾将她从地面上扶起,许就是在那时,她的伤落在了他的眼里。

“小姐,您看这药”连翘声音很轻,即便她只是个丫鬟,也晓得万重山是何等身份,他不仅是大齐的大将军,镇远侯,也更是自家小姐的夫家叔父,是与公爹一样的人物,与轻舟之间是万万不能有何牵扯的。可自打她跟着轻舟进府后,万重山为轻舟所做的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她也都是瞧在眼里,每逢想起来,就连连翘也都觉忧心。

“连翘,你听我说,以后,不论叔父再遣人送来什么,你都不要收,知道吗?”轻舟声音很轻,她的眼瞳如水,看着连翘的眼睛嘱咐。

连翘心知轻舟的处境,她已经嫁给了万梓安,即使万梓安对她不好,可轻舟也还是他的妻子,是万重山的侄媳妇,对于万重山送来的东西,她们的确是不好收的。

连翘沉默着,隔了好一会儿,才道;“小姐,我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是什么话?”轻舟温声问道。

“若是当初,您嫁的人是侯爷,那该多好。”连翘鼓足了勇气,才吐出了这么句话,她这句话刚说完,轻舟的身子便是一震,她有心想要斥责连翘,不能说这般话,可那些话到嘴边,却只剩下浓浓的苦涩。

“小姐,您嫁过来时,和您拜堂的正是侯爷,更不要说这叔侄两人,不论是人品武功,还是才学,姑爷都是万万比不上侯爷的,可偏偏”

“连翘,”轻舟出声打断了连翘的话,她的睫毛轻轻颤着,很小声的道出了几个字;“你别说了。”

连翘念起两人身份的悬殊,心里只觉难过,她动了动唇,却终究按着轻舟的吩咐,没有再说下去。

东院。

“天色已晚,二爷怎还没歇息?”温敏懿刚进书房,就见万重山站在窗前,她看着他的背影,他的身形一如当年那般矫健,岁月并未在他身上刻下痕迹,比起自己当年初初嫁与他时,此时的万重山看起来更显成熟稳重,平添了许多男儿魅力。

温敏懿知道,在大齐,不知有多少女人打着万重山的主意,将脑袋削尖了,想要嫁进这镇远侯府,她多年无子,这侯爷夫人的位子本就坐的不甚安稳,况且如今

温敏懿不愿细想,只收敛了心神,向着丈夫的背影温声开口。

万重山转过身,露出一张英气磊落的面容。温敏懿看着丈夫棱角分明的面庞,有瞬间的恍惚,她本就比他要年长,三十多岁的女子,眼角已是不可避免的出现了细纹,而他,却正值一个男人最好的年纪。

在依旧英挺的丈夫面前,她已然老了。

“睡不着。”万重山开口,说了三个字。

“二爷,可还是为梓安的事烦忧?”温敏懿心知万重山今日刚回府,便是去看了侄儿,而后便从宫中请来了御医,可那御医瞧过后,说的话也是与崔大夫一致,万梓安变成跛子,已成为定局。

万重山没有出声,可男人紧锁的眉心,已是泄出了他的心事。万梓安是他唯一的侄儿,也是万府唯一的根,眼见着侄子从此变成一个残废,万重山心中自是沉闷。

温敏懿默了默,道;“二爷,您别嫌妾身多嘴,梓安是咱们万家唯一的独苗,这孩子此番受了这般重的伤,日后怕也是难当大任,还请二爷”说到这里,温敏懿心中有锐痛划过,却还是咬了咬牙,说了下去;“能为自个的子嗣着想。”

万重山黑眸如墨,他看着温敏懿的眼睛,只道:“你是劝我纳妾?”

温敏懿忍住心中的酸楚,点了点头,“这也是娘的意思。”

万重山淡淡笑了,他什么也没说,只摇了摇头。

“二爷还年轻,若纳了一位妾侍,想必过不了多久”

“罢了,”万重山打断了她的话,“此事不用再提。”

“可是二爷”

不等温敏懿说完,万重山便是一个手势,只让她将余下的话尽数吞了回去。

夫妻两有片刻的沉默。

“二爷若无心纳妾,妾身也无法可想,也幸得轻舟是个懂事的,梓安伤重的这些日子,也都是轻舟在他身边细心服侍,等梓安伤势痊愈,想来他们两要不了多久,便会为咱们王府添丁,到时,二爷便有侄孙可抱了。”温敏懿声音温婉,徐徐出声。

直到说完,万重山都是一动未动的立在那儿,不动声色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温敏懿看着他的侧颜,却压根瞧不出他的心思,正当她心下惴惴时,就见万重山终是回过头,冲着她说了句;“时候不早了,你回去休息。”

温敏懿先是一怔,只敛下双眸,向着万重山行了一礼,“二爷也请早些歇息。”

说完,便是离开了万重山的书房。

待温敏懿走后,万重山攥着茶杯的手指渐渐收紧,他想起了轻舟脸庞上那鲜红的掌印,也想起了轻舟手背上的烫伤,这些是他能够瞧见的,而在他不在的时候,亦不知轻舟受了多少折磨。

万重山念及此,缓缓闭上了眼睛,手中的茶杯亦是倾斜,茶水洒了一地。

万重山此番回京,并未待得太久,武州流民作乱,武州总兵泣血求援的折子上了一道又一道,皇上只命万重山即刻领兵前去支援。

临行前的一晚,夜影婆娑。

连翘从轻舟的屋子离开,刚出月洞门,就见前方赫然多出了两道高大的影子,她吓了一跳,刚要惊呼,就听其中一道影子低声道;“连翘姑娘别怕,是侯爷。”

连翘回过神来,凝神看去,借着隐隐的月光,方才瞧见前面的男子不是旁人,正是万重山,她心下一惊,赶忙行礼,“奴婢见过侯爷。”

“她睡了吗?”万重山问。

连翘不敢不答,只得道;“小姐还没有歇息。”

万重山闻言,便是微微颔首,抬腿便向轻舟的院子走去。

“侯爷!”连翘大惊失色,刚要迈出步子,便被万重山的侍从一把抓住了胳膊。

“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家小姐。”万重山停下了步子,他没有转身,只微微侧头,留下了这句话。

说完,他几乎没有丝毫迟疑,走进了轻舟的院子。

如连翘所说,轻舟还不曾睡着,听着叩门的声响,她只以为是守夜的嬷嬷,待来人进屋后,岂料刚抬起头,便看见了万重山的身影。

轻舟的心顿时剧烈的跳了起来。

“叔父?”轻舟颤着嗓子,喊出了两个字。

万重山走到了她面前,轻舟不敢置信的看着他,哑着声音,好容易才说了句;“您怎么会来?”

“我知道,我不该来这。”万重山凝视着她的面容,即使过了这些日子,轻舟脸颊上的伤却仍是不曾消退,那白皙的肌肤上仍是留着淡淡的指印,扎着他的眼,也扎着他的心。

“明知万不应该,却偏偏控制不了自己。”万重山声音低沉而暗哑,透着无望与自嘲。

轻舟听着他的话,只觉心如刀割,她不敢再待下去,也不敢再听下去,她眸心含泪,刚要转身离开,万重山却没有给她逃开的机会,待轻舟转身时,他扣住了轻舟的胳膊,将她一把带进了怀里。

轻舟回眸,近乎绝望般的喊他;“叔父”

“明日,我便要领兵赶往武州,”万重山深深的看着她的眼睛,低哑着声音吐出了一句;“我最放心不下的,是你。”

我最放心不下的,是你。

便是这一句话,让轻舟的眼泪扑簌扑簌的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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