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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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毕臣从秋收的时候就一直在下面蹲点采风,把社员们秋收的热闹景象用自己的笔杆子记录下来,写成了一篇篇饱含感情的文章,然后再投到省刊以及报社去。
如今他是省报刊杂志的特邀约稿人,产量高、质量好,给各报刊杂志的稿子也都不重样,不会让他们谁抢先版的问题。
入冬以后社员们农闲,他一边四处跑一边也在构思自己的另外一篇纪实类文章,关于农村副业扩大化的问题。
而文章的切入点就是姜芸的小农场。
写到姜芸就不可避免的会简介一下背景以及这个女人的生平,这也是惯常的手法。
不过这个女人有些不一样罢了,她是离婚后再创业,人生如芝麻开花一样节节高。
而且,今天还是她大喜的日子。
天公作美,前几天阴沉沉的天今日却瓦蓝无云,艳阳高照,让人心旷神怡。
他用日记的方式简单记录几笔,然后收笔拿起自己准备的贺礼,打算骑自行车回红丰大队。
这时候赵金义过来找他,“毕臣,你好了没有?”
郑毕臣:“你要去吗?”
赵金义笑道:“当然,袁野可邀请我了呢,不只是你。”
他举了举自己拎着的网兜,里面有一兜子苹果,还有两瓶酒,另外搜集了一些票证。这时候结婚送粮票或者其他票,就是很好的礼物了。
两人就一起说笑着出去,赵金义道:“我娘还要给准备鸡蛋呢,我说可拉倒吧,咱家这鸡蛋就是他们养鸡场出来的,哈哈。”
郑毕臣却没回应,他被旁边办公室的动静吸引了注意力。
赵金义推了他一把,“走啊,看什么……哎呀,小点声过去瞅瞅。”
他推推搡搡地把郑毕臣推在前面,两人躲在那边往办公室里看。
这是宋占文他们的办公室,领导正在训话呢,只见宋占文低头耷拉脑袋地站在那里,乖乖地由着领导训。
“宋占文你、你们也忒不像话,把这里当你家开的铺子啦?还你说开人就开人?你这是要搞资本主义那一套不成?”
宋占文:“您误会,只是王姐有点太……”
“太怎么啦?她在咱们大楼打扫卫生多少年了,没出过差错。怎么的你媳妇儿一管事儿,就这里不对那里不对?合着全换成她的人就对了?我跟你说,咱们革委会已经开始着手调查人员进出问题,哪怕扫地的也不例外!”
杨槐蜜当了保洁组长以后可把自己当干部了,一开始是各种对人打击报复穿小鞋,后来心思活动开始替换人手。她把那些不听自己话以及从前和自己有过节的给找借口摁下去,然后把贿赂自己的提拔上来。虽然只是一个洒扫的差使,也够她嚣张跋扈的,这不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
没多少天的功夫,就有人不满了,开始敲打宋占文。
宋占文原本是不会这么安静地被训的,可惜他大伯、宋占刚那里不知道为什么也开始不顺。
又有人开始重新翻旧案,觉得对他大伯的判断虽然有过激,但是也不至于全盘否认,他就是不干净云云。
宋大伯让他们都消停点,夹着尾巴做人,不要嚣张。
可人家要查,又不会因为他们老实就不查,不知道谁先起头的,开始说宋占刚的作风有问题。
一开始是宋占刚办公室里的人私下里说,后来整个省革委会的底层科员们都在流传,甚至还有什么报纸、杂志文章的佐证。
一时间关于宋占刚下乡娶妻生子,后来又抛妻弃子回城另娶的说法甚嚣尘上,虽然宋占刚特意找机会装作无意地跟大家解释自己是离婚以后和阮诗情结婚的,可他一直说宋雅丽是自己的亲闺女,那大家的眼神要多暧昧就有多暧昧了。
没办法,他又只得狠心说宋雅丽不是自己亲闺女,弄得他灰头土脸的,反正在省革委会大楼里像个小丑一样让人暗中鄙视得不行。
办公室里的训话还在继续,“行了,杨槐蜜卫生组长工作不到位,本身她也不是正式编制,还是继续当组员吧。”
宋占文急了:“怎么不是正式编制?去年不是……”
“那份文件就是咱们办公室自己签的,不入政府干部序列,随时作废啊。”
杨槐蜜原本根本没有县城户口,只是在革委会打扫卫生,去年把户口转过来,然后还落实了工作,把她美得冒泡。
没想到一年还不到呢,就要再给她踩回去,她哪里受得了啊。
外面赵金义示意郑毕臣先走了,离开办公楼以后,他笑道:“看他们夫妻俩那得意样我就受不了。”
赵金义是农家穷小子靠着家里砸锅卖铁、大队补贴考上的中专,是凭着真本事出来的,而宋占文却只是读了小学,初中混了一年,就吹嘘自己高中毕业,哪里来的脸啊?
郑毕臣:“看样子杨槐蜜要被开除了。”
赵金义:“开得好。”
等他们去自行车棚推着自行车出来的时候,就听见杨槐蜜的尖叫声,“凭什么不让我当组长了?我哪一点当得不好?让我继续扫地?我不干了!”她风一样从办公楼里冲出来,抹着眼泪就往外冲。
赵金义对郑毕臣道:“看到没,这是当惯了组长,当不了组员干活了。”
郑毕臣笑道:“欺压下面组员惯了,现在又变成组员,要被她们各种白眼挤兑,她肯定受不了。”
赵金义:“那可对不住了,受不了就自己开除自己,回乡下种地去。”
他俩说笑着骑车走了,路上快点能赶上去姜芸家吃饭呢。
且说杨槐蜜从办公室里跑出来,总觉得所有人都在对自己指指点点,就连墙角几只猫都在那里对她挥爪子挤眉弄眼的样子,简直不要太气人。
“滚!”杨槐蜜气得就去踹猫。
“啊嗷~~”几只猫反而朝着她龇牙咧嘴,露出凶狠的模样。
杨槐蜜吓得赶紧退后,生怕又被猫挠了。但是要让她再回去当清洁工,和那些大妈一起扫地,她是断然做不到的。她愤怒地想,当清洁工,一个月左右就那几块钱的工资,简直把人当牛做马的使唤,有什么好做的?
老娘不稀罕!
她又想着这会儿不能回去,回去就是示弱,没面子,要等他们来找自己,请自己回去。
但是她又不能随便让他们找到自己,就是不能在家里等,于是她决定回红丰大队婆家住几天散散心。
冬天乡下没事儿干,就是说说闲话,做做针线,而且刚分了粮食也有吃的,自己去也正好。她就去学校接了俩孩子,请了假,直接带着孩子骑自行车回乡下了。
快中午的时候,她才吭哧带喘地到达红丰大队,老远的就听见村里吹吹打打地办喜事。
她心里大喜,对俩儿子道:“今儿咱们真是好运气,碰上人家结婚办喜事,正好去蹭顿饭。”
乡下人办喜事,除了请本家长辈,还会请大队干部坐大席,为的是有面子。
而她是城里干部,回来更要去坐大席,那可是给泥腿子天大的面子呢。
以往她跟着宋占文回村,没少这么做,一桌子就那么一只鸡,她能抢吃半只。
她就带着孩子径直去了大队,就见社员们正吹吹打打,满脸喜庆。
她挤出一丝笑容:“大爷,这是谁结婚啊,这么大的排场呢?”
乡下老头子说浓重的方言,发音含糊,她一时间没听清也不耐烦听,又问:“书记和大队长呢?去坐大席了吧?那我也得去给撑撑门面呢。”
她先让俩孩子推着自行车去找爷爷奶奶说一声,她直接去坐大席喝酒吃肉。
她已经饿得不行了。
村前头人来人往,一眼就知道谁家办喜事,她自觉一副女干部样,和乡下老婆子衣着打扮都不同,自己摸摸头发就大摇大摆地过去了。
有认识她的都露出惊讶的眼神,“哎呀,占文媳妇回来啦?”
杨槐蜜:“对啊,我看看谁结婚,来给抬抬体面。”
那些人就露出很尴尬又戒备的眼神,还有人让她不必忙活,赶紧家去看看自己公婆才是。
刚才宋老婆子上街闹腾骂街,不等大队干部去训她呢,就被全村的猫猫狗狗甚至是母鸡公鸡一起围攻了。
它们攻击宋老婆子的时候,那个彪悍,有的挠脚踝,有的飞起来啄她脸,还有的扯她裤腿子,有一只小公鸡特别能飞,把她头发挠成个烂鸡窝。村里社员们看热闹也看得格外过瘾,还没见过猫狗鸡鸭的和泼妇打架呢。
这会儿杨槐蜜回来,他们还以为她是来捣乱的呢,让她赶紧去看看宋婆子的惨状,她就不敢闹腾了。
杨槐蜜还饿着肚子呢,一门心思要去坐大席,也不管老头子们说啥,就迈个大步走过去了。
她瞅着这户人家真有钱,门头上还挂着那么大匹的红绸子,弄得跟县革委会办喜事一样呢?
大门上还贴着鲜艳的红对联,上面写着什么天作之合,什么的,繁体字她认不全。
这时候李桂芝出来,看到她也没仔细认,只以为是来参加婚礼的本村嫂子,就招呼她进去。
杨槐蜜进了门,吓了一跳,哎呀,怎么左右两边那么多牛马牲口。它们有的角上系着大红花,有的耳朵上戴着大红花,饲养员哑巴也穿戴一新,一个个都齐刷刷地瞪着她。
她骂了一声,“看什么看,看瞎了眼!”
这时候内院门里突然就跑出好几只猫来,为首一只黑白花,冲着杨槐蜜就扑过来。
杨槐蜜没想到自己从县里回到乡下,还是脱不开被这些死猫攻击的厄运,吓得她赶紧往后退,一直踉踉跄跄地从院门里退到街上。
几只猫站在门口朝着她挤眉弄眼的样子,似乎在嘲笑她。
这时候小海小河从里面跑出来,他们都穿着崭新的小军装,胸前还戴着红绒花。
小河:“我也想戴袁野叔叔胸前的那朵大红花,那个好看。”
小海:“那也太大了,你戴头上差不多。”
然后他们就看到了杨槐蜜。
从去年底杨槐蜜回来一趟,这是今年小哥俩第一次看到她。
小海:“今天我娘结婚,我们不打你,你赶紧滚得远远的。”
小河:“对头。”然后他回身大喊:“来抢亲的啦!”
他这么一喊,铁头、柱子、慧玲等人,呼呼啦啦跑出七八个孩子,都一脸戒备地瞪着杨槐蜜。
慧玲:“今儿我姑姑结婚,不打你,你赶紧滚吧。”
杨槐蜜这才回过神来,竟然是姜芸结婚!她、她一个被自己小叔子抛弃的女人,有什么资格再结婚?
就在这时候,院子里宋占军扯着嗓子喊道:“新郎新娘去大队拜天地啦!”
现在村里人结婚,为了表示隆重和对伟人的敬重,都会专门去大队拜伟人像。
这是婚礼上最隆重也最好看的一个环节,因为可以看到新郎和新娘子一起出来。
个子小力气小的新郎会牵着新娘的手,力气大的会背着,或者因为路远的就到了大队门口再背上也一样。
呼呼啦啦的,一大群社员涌过来,堵在门口往里看,纷纷喊着:“新郎背新娘子出来啦。快看!可俊呢!”
眼尖的喊道:“哪里是背着,分明是抱着!新郎力气真大!”
杨槐蜜从人缝里看到一个身穿军装个子挺拔的男人抱着一个身穿红袄儿的女人出来,他们身上披着大红的彩绸花朵,女人鬓边还簪着一朵红绒花,颤巍巍的衬得人比花娇。
她恍惚着想起当初姜芸嫁给宋占刚的样子,他直接把她领回来,说了一声这是自己媳妇,家里既没有办酒席,也没有去大队拜伟人像,第一顿饭宋婆子就吆喝着姜芸做。
那时候没有一点结婚的喜庆,反而好像找了个保姆来家一样随意。
那一天和现在比起来,就好似两个世界,她有点想不明白到底是姜芸运气好,还是袁野瞎了眼。
“快走啊!他们要撒糖的!快追!”孩子们吆吆喝喝地冲出来。
“噼里啪啦”的鞭炮也响起来,吓得杨槐蜜惊魂一样跳起来,又被孩子们推推搡搡地跌倒在地上,狼狈不堪。
等大部队跑去了大队屋里,街上就只留下爆裂的爆竹纸碎,似乎在那里嘲笑她。然后她就看到宋婆子跌跌撞撞地从家里出来,她嘴里还喊着:“没天理啊,瞎了眼啊,让这个坏老婆又结了婚。”
婆媳俩立刻抱头痛哭起来。
宋老婆子看杨槐蜜哭得那么真情实感,还以为是心疼宋占强,一起憎恨姜芸呢。
宋占强被关到市二监狱去,别说宋占文捞不动,就算是宋占刚打电话、亲自去找副监狱长和监狱长,也捞不动。后来他想让大伯帮忙说情,结果宋大伯直接拒绝了。
宋大伯说你去捞不动,那就是我的面子不好使,我去也只是自取其辱落人把柄。
于是宋占强就被关在市二监狱里备受摧残啊。
前阵子宋婆子和宋占文去探监,发现原本意气风发精神抖擞的小儿子,这会儿萎靡不堪,枯黄腊瘦的,不知道是不是被人打得狠了,走路腿都一踮一踮,好像跛了脚。
这可把宋婆子心疼坏了,她最骄傲的就是自己的三个儿子,大儿子读书好,二儿子会做人,三儿子有力气孝顺,现在三个兄弟折了一个,怎么能不挖她的心肝?
等老三出了监狱,只怕这辈子也毁了啊。
她怎么能不恨姜芸?
都是这个扫把星女人惹得祸!!
本来杨槐蜜还想说说在县革委会的遭遇,结果这会儿也不好说什么了。
宋老婆子这里哭鼻子抹泪的,大队里那边却锣鼓喧天热闹得很,老人孩子都跟着捡糖块吃,纷纷说着祝福的吉祥话。
等新娘新郎从大队回来的时候,丁桂梅和姜晟等长辈也被宋占国和宋占杰给接过来,安排在这边吃午饭。
小哥俩带着一群孩子,跑前跑后地帮忙拍照,给丁桂梅和姜晟拍出了新郎新娘的感觉。
二大娘让也给她和老头子一起拍个,结果俩人跟两根没关系的木头桩子一样客客气气地站在那里。
小海:“靠近点!”
二大娘就羞答答地凑近一点。
小河:“再近点!”
二大娘再靠近点,老头子却蹭得挪开一大块,生怕两人碰在一起,还得红着老脸低声道:“干啥那么近,让人笑话!”
铁头和柱子几个大声喊,“两口子拍照要手拉手啊,不拉手的不给拍!”
社员们都拘谨,越是夫妻俩在人前越是要客气避嫌的,这会儿他们还想让小哥俩给拍个夫妻合照的,孩子们就开始提要求,年轻的搂着腰,年纪大的手拉着手,反正不能跟他们自己那样站成两根没关系的木头桩子!
于是一群老头子老太太都被推过来拍照,小海小河是摄影师,铁头柱子几个负责当pose策划师,要求那些站姿僵硬的被拍人按照他们要求摆姿势。
于是叉腰的、搂抱的、牵手的,乃至还有亲脸蛋的都出来了。
一开始社员们还害臊,结果发现人家都这样,他们也越来越放得开,一个个笑得见牙不见眼。还有的老婆子牙齿掉得差不多了,一大笑就不好意思,又赶紧捂嘴,结果都被小哥俩给抢拍了下来。
孩子们玩得不亦乐乎,姜芸和袁野那边也结束,正回小院去。
路过拍摄地,看到他们在那里指挥,大家就驻足看一会儿。
郑毕臣也背着相机来的,他也拍不少。
这会儿他来了灵感,直接爬到旁边一棵大柳树上,咔嚓咔嚓拍个不停,把姜芸、袁野、福爷爷、丁桂梅、姜晟,还有忙碌的小哥俩以及李明卫、赵金义等一大堆人也拍了进去。
蓝天白雪,红艳艳的新娘子,俊美的新郎,欢闹的老人和孩子们,整个画面是那样和谐又热闹,充满了人间的烟火气息。
只是在他没注意的角度里,还有头发凌乱面目狰狞的宋老婆子和杨槐蜜入镜了半个身子。
郑毕臣觉得自己又得了一副好素材。
那边正在磕瓜子的李明卫朝他招手,喊道:“郑宣传,记得写了文章给我们军部发一篇,我们也在军报上登一登。”
这可是别开生面的军婚呢,军民同乐,值得宣传。
郑毕臣麻溜地从树上溜下来,赵金义扶了他一把,小声道:“那边那个老婆子是不是宋占文他娘?”
郑毕臣低声道:“正是呢,看她们嫉妒得脸都扭曲了。”
他心里却冷笑,这会儿嫉妒?让你们哭的还在后头呢。宋占文不干净,宋占刚就干净?等宋老婆子的那两个儿子也被打回原形,退回乡下大队来种地的时候,她才知道什么叫报应呢。
姜芸靠在袁野身上,眉眼都是温柔的笑意,她对袁野道:“你看,这些人多简单,多开心啊,这就是烟火人间啊。”
袁野揽着她的腰,帮她把红大衣的帽子戴上,笑道:“也许这就是神仙爱下凡的缘故吧。”
姜芸轻轻地戳了他一下,“说得好像你懂似的。”
袁野颇为无辜,“戏文里都说了啊,牛郎和织女,董永与七仙女,就连巫山女神都有襄王不是?”
姜芸:“呀,要是这样,那蒲松龄的聊斋才好玩呢,也不知道咱们村那只大黄鼠狼到底成精了没有。”
袁野肯定道:“它就是只黄鼠狼,成不了精的,建国后不许成精。”
姜芸乐不可支,捶了他一下,“你知道得又多了,我饿了,咱们回家吃饭吧。”
她就去招呼李明义和赵金义、郑毕臣几个,“你们工作那么忙还特意跑来一趟,真是多谢呢。”
李明卫笑道:“放心吧,我饿了三顿饭,一定会吃回来的。”
郑毕臣也笑道:“我一定要给李连长把婚宴大醉图给拍下来,到时候登在你们军报上,哈哈。”
赵金义:“李连长不要面子的?”
李排长现在是连长,调往省军区的文职办公室。
他和袁野都去了省军区,给吕团长郁闷坏了,原本以为自己的小诸葛给自己找到了一个赵子龙,没想到最后俩人一起跑了,亏大了!好在都是人才,去了省军区他也脸上有光,所以想想还是高兴的很。
他虽然没来,却让李明卫给袁野带了贺礼,十斤瓜子,五斤糖块。因为有他给的这些,婚礼上才能给老人孩子们撒糖吃。
这几天各大队都在杀猪,红丰大队也不例外,另外陈家大队也给送了猪肉来,荆琪还给送了十斤,足够他们结婚请客用的。
所以婚宴上就有大盆的杀猪菜,猪血、猪骨头、猪蹄膀等,加上白菜豆腐粉条,满满地炖上几大锅,再把韭菜炒鸡蛋来上一盆,足够大家吃得眉开眼笑的。
姜芸和袁野一起给坐在上座的爹娘还有福爷爷敬酒,希望他们身体健康长命百岁,一家人平安喜乐。
她眼里含着泪水,“爹、娘,以后你们都不用为我操心了,我和袁野会好好孝顺你们的。”
袁野笑了笑,“爹,娘,你们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姜芸和孩子,我和姜芸一起孝顺你们。”
丁桂梅这么要强的老婆子,都忍不住开始一个劲地掉眼泪,憋都憋不住。
姜晟赶紧拿手帕给丁桂梅擦擦泪,再给自己擦擦,“好,好,好!”
福爷爷笑道:“经历风雨才见了彩虹,这下子苦尽甘来。”
小海小河那一群孩子也挤过来,纷纷安慰丁桂梅和姜晟。
福爷爷道:“姥娘姥爷这是高兴的。”
小河:“我知道,流下了幸福的泪水。”
他还转首看看姜芸和袁野:“娘,袁野叔叔,你俩怎么没有流下幸福的泪水呢?”
姜芸不好意思起来,“我饿,没有力气流下泪水,吃大肉去了。”
等一顿喜宴吃完,天色就晚了。
红彤彤的日头挂在西天,照着屋顶的皑皑白雪都镀上了金红的光芒,非常应景的喜气。
亲朋们都回家的回家,告辞的告辞,丁桂梅等人也回红星大队,等着三日后小两口回门走亲戚。
而李明卫和赵金义两个,晚上就和郑毕臣一起被安排去福爷爷家。
不过现在不到睡觉时间,李明卫还不想走,他觉得怎么也得等八点来钟再喝一顿,非要把袁野给灌醉不行。
参加婚宴闹洞房,不把新郎喝醉那能叫闹洞房吗?
袁野倒是不怕,还非常开心地陪他们喝呢,郑毕臣先顶不住了,然后是赵金义,宋占国和宋占杰几个就说先帮福爷爷把人送过去。
小哥俩看李明卫那么能喝,就凑过来给他换大碗,小河:“李伯伯,你用小酒盅多没意思啊?大碗才厉害呢,武松不是三碗不过岗嘛,我瞧着您得九碗!”
小海纠正:“武松喝了十八碗。”
李明卫已经醉意朦胧了,他还记得争辩,“武松喝的什么酒?和咱们不一样,他那酒度数不行,也就相当于啤酒吧。”
小哥俩就开始算了,度数不一样那就减低数量呗,一扒拉就咕嘟咕嘟倒了一大碗,笑道:“李伯伯,一大碗总行吧?”
李明卫看那一大海碗老白干,立刻怂了,“哎呀不行,醉了醉了。”
小哥俩还喊呢,“李伯伯,没醉,快喝了吧,我们扶你呢。”
李明卫喝了一口,就拉倒了,“剩下的我明儿再喝。”宋占军负责送他。
等李明卫被小哥俩给灌走,他们俩也追着过去福爷爷家睡。
到了院子里,小海还回头喊呢:“袁野叔叔,你记得关门啊。”
姜芸拿了他俩的棉大衣追出去,“穿上大衣啊,冻感冒了。”
小河笑嘻嘻地搂着姜芸的颈,附耳小声道:“娘,你说我们要不要叫袁野叔叔叫爹啊?”
小海道:“他那么年轻,我总觉得是哥哥呢,叫不出口。”
姜芸笑起来:“你们随便,袁野叔叔不介意。”
小河:“可能等夏天他晒得再黑点就老成了吧?那时候就叫出来了。”
在他们眼里袁野实在是太年轻了,关键他刚被捡来的时候傻乎乎的,不会说话,让他们觉得他比他们还小呢,现在改口叫爹,哈哈哈。
姜芸可不想在这上面纠结,叫叔叔叫爹有什么关系呢?
现在不少社员叫亲娘叫婶婶,叫亲爹叫叔叔呢,也没什么的。
她亲亲他们的脸蛋,“真的去爷爷家睡觉?”
小哥俩笑嘻嘻的,“对啊,我得去盯着李伯伯他们,免得他们半夜跑出来。”
姜芸点点他们的小鼻子,“那就去吧。”
小哥俩跟她摆摆手,“娘,袁野叔叔,你们明天早上可以赖床哦,不需要做早饭。”
姜芸嗔道:“你们又懂啦?”
小河:“哈哈哈哈,大家都说结婚的时候可以睡懒觉,谁也不能催。”
那是李桂芝和乔美英、张爱英几个在说笑,说姜芸没有婆婆可以随便睡懒觉了,别人想睡都不好意思呢。
小孩子们听见,就觉得结婚是可以随便睡懒觉。
袁野和姜芸站在路口,看着小哥俩拿着手电筒跟着李明卫几个往北去,他们越走越远光晕越来越小,最后就剩下一个小光点了,但是孩子们叽叽喳喳的清脆声却还是能依稀听见。
袁野将姜芸拦在怀里,柔声道:“他们会越来越好的。”
姜芸:“对,我们也会越来越好的。”
冬至月末的夜风打着旋藏着刀,嗖嗖地从人脸旁边刮过,从前会让人畏惧冰寒而避之不及,如今却因为有了互相扶持渡过一生的有情人,所以浑然不怕。
就好似那热烈的情意,可以抵挡一切的侵扰,再也不必禹禹独行,再也不惧前路泥泞。
回去的路上他将她抱起来,低声道:“我想跟老天许愿,你的下辈子、下下辈子,以后的每一辈子,我都能陪在你身边。”
姜芸揽着他的颈,将脸贴在他的脸颊上,附耳低笑:“我答应了,以后我的每一辈子,我都只爱你。”
自从死后不停地穿越,她就从不许诺,所以这个诺言尤其珍重,是真心诚意对他许下的诺言。
袁野的心慢慢地被填满了,就好似被什么把心烘得软软的,然后如蜜一样流淌出来,就连那痴缠的目光都浸着蜜,要将她一圈圈地缠绕起来。
儿臂粗的红蜡烛在新房里燃烧着,烛光映照着大红的绸花,鲜艳的窗花、对联,一切都喜气洋洋的。
而这一切都比不上她嫣红明媚的脸颊,温柔如水的笑靥。
这就是他们的洞房花烛了,她是他的,他也是她的,他终于可以放肆地疼爱她。
生生世世能与你相依,便觉圆满。
室内一片温暖旖旎,外面呼啸的寒风都变得柔顺又安静。
就似乎,春天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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