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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如烟忙拉着宋元春的手安抚道:“娘,我知晓您是为了我好,但是我在想还有没有旁的法子。”
“那……忠义伯……人老了但还算中用,我该是能……”她咬了咬唇,一转嘴说出了自己心内最为真切的想法,“我不想给他生孩子!”
她嫁给这样一个人,她也觉着丢脸的,她不是没有心的,如今还要她给他生孩子……
她是不愿的,是一百个不愿的,就算嫁了人,她也还存有丝希冀的。
知女莫若母。
宋玉静瞬时明白了骆如烟心中所想,只好劝慰道:“既已嫁了,总要为自己以后打算的,忠义伯的孩子年岁都不小了,不像小孩子,可以任你揉捏的。”
“我知道。”骆如烟答道,“让我再想想,再想想。”
要是问她,后悔吗?她是不悔的,起码现今宋玉静见了她也得客客气气的。
“娘,您回来之后爹爹可有来瞧过您?”她可是没忘了此行的正事。
她瞧着面前的宋元春,哪还有之前的得意?面色泛黄,眼角眉梢是藏不住的疲色。
“您这些日子该是吃了不少苦头吧,看您,都憔悴了许多。”
可不是,宋元春被骆文派去的人打了一顿板子,赵娘子也被罚离了她身边,她受伤后也只能事事亲为,还要看别庄那些个下人的脸色。
她没说话,只是紧了紧拉着骆如烟的手。
骆如烟垂首盯着宋元春的一双手,原本养得还算细嫩的一双手起了不少泡,还生起了冻疮,红肿得很。
宋元春是悲从中来。
“你爹爹也是个狠心的,我回来了这么久也没来瞧瞧我。宋玉静你是知道的,她恨我,我也恨她,她把持着宅中,更是不会允许我去见主君,是将我看得严得很!”
骆如烟拿着手帕子替宋元春擦着眼泪。
“娘,您且放心,我身份现今不一样了,来之前我也同我家主君说过,到时候我们去前面儿用饭的时候我提出来,他给我撑腰帮腔,将您给接回来,不让您再去别庄了。”
宋元春从未见过骆文这般动怒,她是真的有些怕了,不禁心下惴惴。
“真的?”
“真的。”
骆如烟替她将跑到脸颊上的耳发捋顺。
“女儿现今可不是任人欺辱的了。我现今可是把着忠义伯的心的,忠义伯什么身份啊,爹爹总得卖忠义伯这个面儿的。”
宋元春有了希望,脸上可算是有了笑意,忙不迭点着头。
“我们家姑娘就是最好的,什么骆如兰啊、骆卿啊,算个什么东西!”
一般来说大户人家的新婿携妻子归宁都是要用上一顿饭再走的,这桌饭是要家中人坐在一起吃的,但这家中人自是不包括合该算是半个下人的妾室。
何况宋元春还是个犯了错的,骆文都见不得她了,她更是没由头露脸了。
也就上至骆老太太,下至骆卿他们几个兄弟姐妹并一桌,一起用饭了。
大伙儿在桌上你来我往,虽说彼此说话都是客客气气的,但气氛还算融洽,偏生骆如烟在此时提及了宋元春。
“爹爹,我瞧着娘亲身子也好了,她一个人在别庄住着,也是孤零零的,我又嫁人了,我想想就觉着伤心,您瞧瞧,看看能不能将娘亲给接回来住了啊。”
骆卿就知晓骆如烟今儿势必会提及此事,没成想她这般耐不住,她的这顿归宁宴都没吃完就迫不及待地将此事给拎出来了。
骆卿轻轻地放下了筷子。
一时,屋内一片死寂,众人脸上的笑都不知是该继续挂在脸上还是快快收起来得好。
可骆如烟恍若未觉般,兀自又补了句:“当初也没说让我娘去别庄调养多久,这回我瞧着她也好得差不多了……”
骆如烟的婚事是桩丑闻,宋元春的种种算计更是。
当初为了将此事压下去,骆文就对外宣称,说是宋元春生病了,将她送去别庄休养的。
此事骆府上上下下百余口人,皆心知肚明。
这骆如烟可是厉害了,她知道骆文为了骆家的荣辱、为了自己的脸面,是决计不会在忠义伯面前发作,逮着同外面人的说辞便意图让他退步,将宋元春给接回来。
可她殊不知,聪明反被聪明误,这只会招致骆文对她们母女愈发反感。
“是吗?待晌午过后,我让你五妹妹去给春姨娘瞧瞧,若是好了就留在府中吧,若是没有就还是送去别庄静养。”
骆文这话是说得明明白白的,也给她们母女留了足够的体面,但骆如烟却不顺着台阶下。
“爹爹,也不好麻烦五妹妹的,不若就去外面请个大夫回来就是了,回春堂的大夫不就很好吗?”
在场诸人都是心知肚明的,要真是让骆卿去给宋元春把脉,宋元春势必还是要给送走的。
也不待骆文回答,骆卿盈盈一笑。
“三姐姐说笑了,我同刘大哥学了医术,就是想要救死扶伤的,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骆如兰立时接道:“去外面请大夫才是麻烦呢,莫不是三姐姐不信五妹妹的医术?”
话罢,她对着骆卿得意地挑了挑眉。
骆如兰脾性如此,骆卿很是无奈,却又觉着这般明媚的骆如兰没什么不好的。
骆如烟气得脸色涨红,但面上的笑还是得体地挂在那里。
“五妹妹的医术是跟刘公子和万夫人学的,自是不必多说的。只是……”
她一时拿不出话来堵骆卿和骆如兰的嘴,又正好瞧见忠义伯一直拿眼偷瞟着骆卿,心下火起,在桌底下用力拉了拉忠义伯的衣裳。
忠义伯回过神来,顺嘴接道:“哎呀,原来五妹妹是跟着万夫人学过医术的啊,跟刘霄也学过?刘霄脾性古怪得很,倒是愿意教你,也真是难得啊,难得。”
此话一出,骆如烟的脸色更是难看。
她又在桌底下狠狠拧了把忠义伯腰上的肥肉,忠义伯不察,疼得叫出声来,就要发作,可看着骆如烟对他甜甜一笑,他又软了脾性。
两人的一番互动众人都瞧在眼里,可看破不说破,谁也没多问什么。
骆卿也只是顺着忠义伯的话谦逊了两句,当作不知晓方才忠义伯一直色眯眯地偷瞧她一般。
她算是看明白自家哥哥为何要对骆如烟嫁于忠义伯之事推波助澜了。
这忠义伯府可就是火坑啊。
思及自家哥哥为自己默默做的这些个事儿,她心尖儿似是沁了蜜般,连带着脸上的笑容也甜了几分,是惹得本就好色的忠义伯愈发心旌神摇。
骆如烟更是不快,只好不停地同忠义伯使眼色。
忠义伯可算是想起了昨儿晚上骆如烟同他灌的那些个迷魂汤了。
“烟儿年纪轻轻的就嫁于我,我想着,免不得她有时候会想娘,就让她搬回城内住吧,住得僻静些,也可以静养的,岳父,你说,是吧?”
宋玉静面色很是难看,她派去守着骆如烟和宋元春的人没听到她们母女俩在屋里说了什么,但她大抵能猜到,没成想这骆如烟还真有脸面提!
她就是怕将人接回来后就送不出去了,可碍于忠义伯的面子实在没法子。
她是万万没想到这骆如烟才嫁过去就将忠义伯给迷得五迷三道的,真是跟她娘一个德性!
她不高兴了,说话自然也就强硬了。
“三丫头想我就回家看看我便是,我自然是欢迎的。”
这话说得分明,她是当家主母,那她才是骆如烟的母亲,宋元春自然是算不得的。
“春姨娘身子不好,合该好生养着,小五,你且跟忠义伯说说,这静养不静养的,可有什么厉害关系?”
骆卿其实不大想同忠义伯多说话的,但宋玉静点到了自己,她只好开口了。
“生病的人最忌操心了,春姨娘就是以前费心费过了头才如此,如今在别庄养着,没那般多的烦忧,自然是好事,接回了这城里,免不得会有人去叨扰,她也免不得会多操心。”
骆卿说这话时是笑眯眯的,但在场诸人,除了忠义伯,都是知晓她不喜宋元春的,这话也不过是讽刺她一门心思想着如何害人的。
骆文听得这话,眉头皱得是愈发深了,瞟了骆卿一眼,到底是一句话也没说。
骆如烟见无人替自己和自己娘亲说一句,是气得手抖,好容易才将嘴角往上拉了拉,从牙齿缝里蹦出了一句话。
“可我瞧我娘今儿身子已然大好了。”
她脖子上青筋根根暴起,好容易将理不顺的气儿给压下去了,转而又同骆文卖起了往日的情分。
“爹爹,娘亲这些年一直尽心尽力地服侍着您,没有功劳也是有苦劳的啊,说来说去还是因着她分外在乎您啊。因着爱您,她身子也废了……”
说着,她若有所指地看了眼宋玉静。
“但在您面前总也温婉笑着,妥妥帖帖地服侍着您,想要让您能在为骆府奔走一日后有片刻的安宁,她其实从不想惹您伤心的啊……”
话罢,她又拿帕子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忠义伯还在一边揽着她的肩头安抚着她,端的是好不可怜。
这话可是句句都在往骆文心窝子上戳啊!
骆卿心道,不好,怕是父亲要心软。
她抬头瞧去,就见端坐于席位上首的骆文面上果真露出了几分不忍,眼中似乎还有些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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