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6 山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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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陆路之后，山路更加崎岖。萧楠对此已经适应了很多，对于他来说，他要做的无非是躲在车厢里，听着车轱辘吱吱呀呀的声音。

林间的道路只能勉强称之为路，就算是马车，行进的速度也和人步行差不多。

为了行路方便，他们一共有两辆马车，六匹骡子，在这个时代，也算是规模颇大的行路队伍了。

按照老把头所说，虽然匪患在这一带很猖獗，但如今是冬季，加上一个月来，反常的下了几次大雪，田地稀少、以赶山为生的山寨人家都没有什么好收成，靠着欺压百姓为生的匪帮反而老实了不少。

凭他的经验，只要趁着这几日严寒的天气赶紧赶路，外加绕开所谓的官道，应该没多大问题。

看得出他真是缺钱，若非如此也不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接这趟活儿。

第一天从早走到晚也算太平，没有遇到什么状况，只是到了晚上，他们的下榻的地方只是一个山间供猎人落脚的小木屋，那条件还不如萧楠待在车上。

为了安全起见，除了女眷都在另一辆马车上过夜，苗枫单独和萧楠挤在一个车厢里。

“这里的环境很像是我的故乡。”苗枫提着琉璃灯上了车后对萧楠道。

“这里也算是当年太古时期，众神鏖战的古战场之一。”萧楠道，“我记得有十几个部落在太初时代发誓追随我，羽民只是其中一支，也许，其他部族的子民后裔，就散落在这大山之中。”

“羽民只是特殊的个例，能够保持太初记忆的部落已经寥寥无几。”苗枫道，“人类的誓言，有时比风还要轻忽。”

“总会有人类持续不断的和我缔结誓约。”萧楠淡淡一笑道。

苗枫闻言勾了勾嘴角：“你是为了巡礼你昔日的领地，才特意选择了这条道路么？”

萧楠只是笑而不语。

“太初原民，生生世世，皆是你的臣民。”苗枫道。

说罢他躺了下来：“安睡吧，时间不早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和萧楠在睡觉前讨论了这片大地的话题，这一晚，苗枫做了奇怪的梦。

五彩斑斓充斥着光耀的太古之初，巨灵神移山填海，开辟林海，传授神识，带领凡人驱逐无尽的妖邪，那时候，巨兽遍布天幕和大地，凡人或可驾驭，驰骋于无尽的长空和林野之上。

最初的凡人并不惧怕憎恨神，如同神灵一般纯粹，眼中所见的风景也是那么澄明辽远，轻盈得好似要和白云融为一体。

当苗枫骤然睁开眼睛，他才发觉自己竟然满脸泪水。

那是深刻在他血脉中的太古记忆，是那么让人追忆和感慨！

他甚至可以确定，这是萧楠让他做的梦！

“萧楠！”他一个翻身起来，手放在躺在他身旁的萧楠肩膀上。

“嗯？”萧楠侧身背对着他，似乎还没睡醒。

“…………现在，我已经越来越分不清，你到底是神，或者还是人。”苗枫低声道。

“我只是萧楠。”萧楠道，“那些凡人划分的概念，并不适用于我。”

“好吧……”苗枫甩了甩头道，“我去干活。”

“苗枫。”萧楠忽然道。

“什么？”苗枫问道。

“你永远是我所认知的那个苗枫。”

苗枫愣了愣。

他随即摇了摇头，松了口气似的苦笑了一下。

“我们也算是孽缘吧。”苗枫道。

“哈哈哈哈……”萧楠只是轻笑。

于是他们继续上路，吃的东西一开始就是自带的熏肉和干粮，偶尔也会自己开小灶做做饭。

这样连续走了三日，完全按照老把头带的路，终于来到了第一处能看到人烟的村寨。

这村寨依山而建，极为隐蔽，从惨留下来的山寨建筑看得出曾经还算是个很繁荣的村寨，但是如今却显得很落败，村寨中的房屋大多年深失修，寨民也都穿着褴褛。

据老把头说，这个村寨因为被匪帮压榨得太狠，如今村子一点油水都没有了，家家户户要么是逃到外面找伙计，要么是勉强度日，不饿死罢了。

原来人祸比天灾还要猖獗和具有灭绝性，村里据说都没有正当年的年轻女子，那是因为匪帮曾经进行过一次大搜刮，把十几岁到二十岁的女孩都拐走了，不知道那些女孩是被卖了还是被糟蹋至死。

甚至一些青壮年因为活不下去，竟然专门去投靠了匪帮。村子因此看到的不是中老年人，就是小孩。连有点身强力壮的人都看不到。

老把头和当地村寨的头人熟识，头人像迎接贵宾一样，把萧楠他们领到自己的家里暂住，当然不是白住，而是要付过路费的。

头人家里收拾得还挺干净的，是典型的竹楼结构建筑，现在村里几乎没什么青壮年劳动力，吃食只有一些野菜和土豆，而萧楠他们自带的干粮也吃的差不多了——本来带了好多火腿，结果老把头的三个儿子太能吃，几天就吃完了。

萧楠心想，他们不觉得齁么？

听说晚饭食材只有土豆和野菜，婉月都惊呆了，就算是在末世，萧楠都没吃的这么差过，于是她问头人：“这附近的山上可以打猎么？”

“可以是可以，但是这几个月天气太冷，野兽都躲了起来，想要寻它们的踪迹只能去深山，那边很危险不说，还有可能遇到匪帮，没人敢去啊。”头人围着火堆叹气道。

“这个倒不用担心，交给我吧。”苗枫道，“我好歹也是个狩猎高手。”

“你是苗人吧！”头人看着他不由得惊讶道，“看你的装饰和面相，你是更西南的地界来的吧？我听我祖上的人说，那边的苗人有一支是祖神赐福的神民，不知道他们是否还活在这个世上。”

“……我确实是西南的苗人。”苗枫道，“不过你说的那个部族已经灭亡了。”

“唉……”头人托着烟枪叹气道，“我们也没能力像几十年前那样举办百族祭神大会了，大概因为这样，神灵也抛弃了我们。”

“神灵没有抛弃你们。”苗枫用古苗语道，“只要你们相信祖神，祖神还是会眷顾你们的。”

“但愿祖神还眷顾着我们。小伙子，现在会这个语言的人不多了。”老族长还通晓些世代相传的古语，感慨万千道，“我的儿子若还活着，也有你这么大了，可能是勇敢的猎人了。”

说着他就忍不住老泪纵横了。

“我可比你儿子岁数大多了。”苗枫道，“头人，我想组织一次打猎，请把你们的狩猎工具借给我。”

“我会让妻子带你去拿，你们随便用吧。”头人慷慨道，“我老了，那些东西也用不上了，就送给你们吧。”

“你们要去打猎？！我能去吗！”萧楠闻言立刻插嘴道。

“你说呢？”苗枫白了他一眼。

“我去我去！我也去！”麟翼已经开始兴奋了，“我鼻子好用，让我去！让我去！”

“我也去！”雷雪道，“有我在！你们根本不需要工具！”

肖晓则看着雷雪这个怪力女撇了撇嘴，他可不想去山里累得苦哈哈的，便道：“那我留下陪着十三爷吧。”

“萧楠，你想吃什么野味？”苗枫抱着手臂问道。

“冷……吃兔……我还没吃过……”萧楠呆呆道。

“……净吃些有的没的。”苗枫呲了呲牙。

“不就是麻辣么？我看头人的家里有干辣椒，可以做。”婉月道。

“要得要得。”头人不太能听懂他们的口音，只是点头道。

“明白了，要兔子。”苗枫道。

“我还想吃野猪！好好吃！我还想再吃一次！”雷雪举手道。

“不要抓保护动物啊！”萧楠提醒道。

“那我也留下来吧，准备下其他的食材什么的。”婉月道。

苗枫属于那种想到就立刻行动的人，他说要进山打猎，老把头的三个儿子年轻气盛，竟然也跟着一同前往了。

萧楠只能眼巴巴看着他们牵着骡子进山了。

婉月从车上拿来了半袋米，交给头人家里人用来做晚饭，看到米，头人家的小孩馋的口水直流，他们在村子里也算是生活条件最好的，可想而知其他人家有多贫苦了。

然而那两个小孩却被他们爹用烟杆子敲了头，说那是客人家做饭用的，叫他们不许偷看偷吃。

萧楠听不太懂他们的方言，但是也明白那两个小孩嘴馋，他坐在躺椅上不能走动，就挥手把那两个小孩叫到身边来，问他们要不要吃糖。

“糖？！”只有十岁大的小男孩一听这个字就双眼放光了。简直和之前的雷雪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阿哥，阿爹叫我们不要拿客人的东西。”七岁大的小女孩怯生生的道。她显然就没怎么吃过糖，因此也没啥概念。

这两个小孩长相都不错，但是瘦的脱了形，萧楠于是从自己长衫口袋里摸出了两个包裹着亮闪闪糖纸的糖块，道：“拿去吃，看看好不好吃。”

“这个真好看……能吃吗？”小女孩接过糖块翻来覆去的看，爱不释手道。

那是萧楠安置放在未来的包裹里顺手在搞活动的超市买的十斤糖果，准备带回来发给众人当零食，因为这个年代似乎吃糖块很奢侈的样子。

小男孩则心急的剥开了包装纸，里面的是大白兔奶糖，不大的一块，小男孩却不舍得一口吃下，而是咬了一点点。

“哇啊啊！！”他立刻双眼冒光，很显然，奶糖的口感让他有种爆炸的感觉。

“真好吃啊！”他半天还咂着嘴回味。

“哇！那我也要吃！”小女孩道。但她哥哥却把自己的那块糖交给她道：“你吃我这块，你那块给阿爸阿妈吃吧。”

“你还真是孝顺，我还有好多呢，不要急。”萧楠说着在口袋里摸了摸，但是最终只找到了五块，他只是想着下车后看看有小孩子就给他们一点糖果增加好感度，所以带的并不是很多。

小孩子似乎不怎么受到萧楠那股伏羲之力带来的蛊惑影响，竟然可以很欢快的和他交谈说笑，而在其他人看来，萧楠实在有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奇特气场，让人不由得被他容貌吸引的同时，又感觉到有点怕怕的。

“十三爷，婉月小姐让我给您加个毯子。”芦花正好带了一个毛毯上了竹楼，恰好看到萧楠和两个小孩分糖。

“芦花，我车厢里有个塑料……额就是透明的圆桶，你帮我拿来下。里面是糖果。”萧楠于是道，“麻烦你了。”

芦花只是被他招呼了一声，就立刻低下头，脸热得不行。

她跪在萧楠面前，仔细的给萧楠的腿铺好第二层毯子，便道：“奴婢这就去拿。”

“芦花，你不是奴婢。”萧楠纠正道。

“奴婢就是奴婢，十三爷，芦花性子倔，您就让我报恩吧。”芦花跪在地上不肯起来。

萧楠叹了口气：“你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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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糖都是给我们的吗！！”当看到萧楠把一小桶大白兔徐福记套盒交到他们手上时，两个小孩都炸毛了。

“当然，不过不是白给你们的。”萧楠道，“有条件。”

“什么条件？我们家里没钱的！真的买不起的！”小男孩连连摇头道。

“给我说说你们这里的风俗什么的。”萧楠道，“怎么样。这样糖果就是你们的咨询费。”

“好呀好呀！”不明白咨询费是啥，但是小孩子就是嘴馋，轻易就点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