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元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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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春困秋乏，那日雪夜後，曲情这具长年少动的虚弱躯壳就因为冻着大病了一场，养了好些时日，今日春光明媚，沈氏这才放她带着涣花上集市晃个两晃。

天气已然转暖，晨光大好，但在沈氏的坚持下，曲情还是系着那件狐毛大氅上街，因为这件大氅已经是手头不宽的戚家中仅存的好东西了——还是别人留下来的。

大氅披风曳地，如漫漫雪降，曲情这麽一个粉发雪肤、弱质纤纤的千金小姐被丫鬟搀扶着走在人来人往的街上很受瞩目，走到哪都是目光焦点，虽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关在家里诸多时日，她也管不了那麽多了。

容昊街上吃的喝的应有尽有，香气四溢，小食摊贩、锦绣簪花商家众多，人流熙来攘往，好不热闹。

以前只能在戏剧中见到这样的画面，现在曲情身在其中，竟没有感到丝毫的格格不入，彷佛自己生来就该是这世界的一部份，自然闲适地徜徉在洒落的和煦yAn光下。

「请给我一串糖葫芦。」曲情笑YY地对小贩道。

小贩：「好咧！」

涣花拨开人群，赶紧跟在後头付钱。

「糖渍小饼请来一份。」曲情对另一个小贩道。

小贩：「好咧！」

涣花荷包还没拉上，再次付钱。

「煎饼果子要一份。」曲情再次向下一位小贩道。

小贩：「好咧！」

涣花又掏钱。

「啊！我要这个糖人！」曲情转头看隔壁的摊位。

小贩：「好咧！」

涣花这回却握紧荷包，无奈地跺了跺脚。

「小姐，咱们没钱了！」

曲情笑容不减，「没钱好啊，两袖清风，不怕被人抢。」

涣花笑不出来，「小姐，您是知道咱们家状况的……没有多余的闲钱，今天这些已经是夫人竭力从自己手边挤出来的……」

闹市嘈杂，涣花还在其中絮絮叨叨，毫无所觉，但曲情已经听见一连串匆匆的疾步声，正笔直朝她们的方向而来。

「涣花，荷包给我吧！」曲情好整以暇，伸出一只手。

「小姐！你这是又要做什麽……」涣花忍无可忍，白眼都快翻出来了，边抱怨边递出荷包，「为何都不听奴婢说什麽……」

这时，脚步声骤然b近！

两人的手正在半空中交接，一道疾风迅即呼啸而来，茫茫人群中陡然穿出第三只手，正好攫住了涣花递出的荷包！

来了！

来人很快，但曲情更快，抬手猛然发力，一记手刀切向来人手腕，力道不小，对方手肘生生打了个弯，荷包当即松手，接着曲情皓腕一转，拇指迅速击向来人腕下内关x，他疼得脚下趔趄，转眼就被曲情扣住手腕，扭转至身後。

他很能忍痛，愣是不吭一声，可皱紧的表情却说明了一切，曲情提腿踢向那人後膝，让他不得不跪下，旋即从袖中拉出一条系带，手脚麻利地将他两个手腕綑在了一起，曲情做完了这些，便缓缓後退满意地端详起他来。

是个眉目清朗的少年，幽紫的发，金sE的眸，看仇人一样恶狠狠地瞪着曲情，倔强全写在脸上。

但曲情知道，这少年正在极力掩饰内心的羞愧，因为少年心高气傲，今日正巧是他第一次尝试偷盗便被当场抓获，原以为找到了一只好得手的肥羊，不承想竟踢到铁板，抢来的钱袋里还空空如也，内心懊悔不已。

他挣扎起来，涣花旋即双手并用压住他的肩膀，斥道：「小偷！没将你当场送官就不错了，还不知好歹！」

少年被喝斥，瘦削的脸蛋旋即胀红起来。

他名唤风起，住在容昊郊外的小村落，家境贫困，年前他的母亲病故，一夕间成了孤儿，顿失依靠，以往上元节他总是与母亲一同做元宵过节，如今却是天人永隔。

而今日正是上元节，夜晚有灯会，所以市集才会这般热闹，这也挑起了风起想做碗元宵祭拜母亲的心思，但凑到的银钱却不足以买到糯米，这才一时起了歹念。

原作里这场初次见面，戚旖旖统共说了两句话，而且都是杀气腾腾地说，还把人险些打了个半Si。

第一句是：「胆子真大，竟敢对我戚旖旖出手。」

十分威风——但那是建立在戚旖旖有剽悍修为的前提下，如今的曲情只是个纸老虎，靠着戚父留下来的手札学了许多招式，发力间却没有灵气，只是徒有巧劲的空包弹。

她生病早已大好了，奈何沈氏一直将她关在家里，方才琢磨起这些武学，在这段剧情中效果已十分显着。

戚旖旖所说第二句则是根本不像话，皱起鼻子冷冷地：「哼！」了声，再抡起拳头将人暴打一顿，拂袖转身。

在曲情进行至哼哼处时，握起了拳却顿在了半空，始终无法对那张稚气未脱的脸蛋下狠手……

曲情低着头，对方抬着脸，两相对望僵持了半晌，最终竟是涣花出了手，挥着小粉拳朝那张俊秀的脸庞来了一下，少年生生被打得脸歪了过去，他转过来望着曲情，满脸的错愕和忿懑。

欸等等为什麽是瞪我？！

打你的可不是我啊！

原作这时风起在被戚旖旖一顿暴揍过後，已然心服口服，当即跪下磕头，要拜戚旖旖为师，可这下子风起挨了揍（而且还不是戚旖旖本人的揍），却无动於衷，只是一脸控诉地瞪着曲情，她心中警铃大作——Ga0砸了！竟然因为一时恍神没能揍下去！让涣花捷足先登了！可她也没想到涣花平时柔柔弱弱的样子，居然如此暴力，一定是有那里Ga0错了！

这锅肯定是她背！

涣花还撸起袖子还想再揍，曲情忙将人拉开，正打算劝几句，岂知没了涣花的箝制，风起就猛地起身扑了过来，那模样让曲情想起了自己在学校顶楼被恶霸们b落了楼的情景，登时魂飞魄散，倾刻腰间长剑已吓得出鞘，宝剑寒光凛冽，莹白剑刃横在了风起的颈项，生生遏止了他的动作。

「小姐！您没事吧！」涣花冲了过来，将风起一把推开，少年跌落在地，「小姐？」

涣花在曲情眼前挥了几下手，她才恍然回神，赶紧收剑入鞘，慢慢蹲下来，对风起挤出了个笑：「抱歉，吓到你了吧？」

这时她发现，风起的手里攥紧了原本应该挂在她腰间的一只布囊，里面装着刚才在街上买的各类小食，他从中抓了个糖饼，红着眼睛吃将起来。

原来他刚刚是冲过来抢这个？

见他如此，骂骂咧咧的涣花瞬间噤若寒蝉，与曲情面面相觑，两人俱是复杂神sE。

他抱着那布囊不撒手，SiSi护在怀里，曲情叹了口气，「饿坏了吗？好吧，这些全都给你了。」

曲情一副无奈施恩的表现，却不知，那些东西全都是给他买的——原作中，戚旖旖的首席大弟子最喜甜食，这些东西本就是要拿来讨好他的，只是来不及提起，便被他抢了去。

涣花跺脚道：「小姐！那是我们今天所有的零花钱买来的！」

曲情制止了涣花发作，矮身与少年平视，静静地看他狼吞虎咽吃完里头装的所有食物，「今日是元宵节，你肯不肯和我一起来摇元宵？」

闻言，少年那双微暗的眸总算亮了起来，「真的？」

「真的。」曲情拉起他，拨开看热闹的人群走到街边一角，少年低着头，目光始终不敢与曲情相对。

少年支支吾吾问道：「可是，我抢了你的东西，你为什麽要对我好？」

曲情心想有戏了，她学着大家闺秀那般，拉起飘逸的袖子遮住了笑意，故作神秘道：「我当然是有条件的，刚才那些功夫，你想不想学呀？」

少年抬起脏兮兮的脸，盯着曲情好半晌，似是在确认她的真意：「……想的。」

曲情低头与少年平视：「那麽，你愿不愿意当我的学徒？从今以後，尊我为老师？」

少年有些不自在地後退了一步，捏着手指，最终却是点了点头。

曲情再度挽回了被意外破坏的剧情！可喜可贺！

虽说原作里，少年是正经地跪下磕头尊称戚旖旖为师父的，但她可不想被叫得像是0胡子老道一样老，而且也不喜欢被人跪……

成了人家的老师，就得开始顾忌形象了，她清了清喉咙，正sE道：「为师正缺护驾的徒弟呢，你若有朋友和你一样眼睛头发不是黑sE的，也请他们一同来拜我为师吧！」

没错，护驾！！！

虽然有萧永逸这个保险，曲情可不敢大意，为了抵抗将来戚家的血光之灾，她拿自己在降临这个世界以来偷偷攒下的积蓄，在城郊低价买了个破落小院，以便拿来培养能够保护戚家的护卫队，她打算将戚父留下的修行功法和剑法教给一些生有灵根却无缘修练的孤儿，而北郊外的贫民小村孤儿甚多，风起总是跟他们混在一起，有灵根而无牵挂的孩子不少，她若是提供些食宿，帮助他们在容昊城自力更生，施以恩惠，还愁没人保护她吗？

至於为何曲情知道他们有灵根？在这个世界里，虽只有东方人种，却有各种各样的发sE或瞳sE，但凡眼眸头发生来五颜六sE之人就是具有灵根者，但却不是每个人都有机缘修练。曲情却是反过来，这副身T空有灵根的表徵，樱发紫目，但却无法修练，是少见的奇葩，连她自己都没见过原作有这样的设定。

所以她只能猜测，兴许是自己并非这个世界的灵魂，与这具身T无法相合，才会造成无法修练的状况。

曲情心思千回百转，算盘打得叮当响，却苦了从头开始做起元宵的涣花了，她一边碎念一边研磨糯米，一旁的风起忙进忙出，在空荡荡的小院里跑来跑去，他带来的两个少年朋友在灶旁欢快地备料，互相打闹，也不知道将那些芝麻掏洗乾净了没有。

「小姐，涣花真是恨Si你啦！」涣花给玩耍的两孩子各敲了一记，控诉道：「说好的一起做，结果全变成我来做！」

「我只是说一起摇元宵，没说要做其他的呀！」曲情坐在灶房里唯一一张椅子，拿袖子半遮面，乜眼望兴致B0B0r0u馅料的风起，「风起，你说是不是呀？」

风起有些腼腆地g了g嘴角，手上却是一刻不得闲，「老师确实只说要一起摇元宵——况且，我怎麽能让老师做这些粗活呢？」

「就是啊！老师给我们住的地方，还出钱让我们做元宵，怎麽能让她辛苦呢？」金发少年附和，理所当然指挥道：「涣花，帮我拿石杵来，馅料可要多加点猪油呀。」

涣花娇俏的小脸瞬间黑了下来，翻了个白眼方才递给他杵子，「这都还没学什麽本事，就已经一口一个老师巴结人了……」口中抱怨，手上活却是没停，十足地口嫌T正直。

现在戚府里能卖的法器日益减少，连最基本镇宅用的辟邪山海镇、驱邪护身符等都已经售罄一空，再也不能补货了，剩下的都是些寻常人用不着也买不起的稀罕法宝，是以客源寥寥，曲情腰间那柄鞘镂春樱的宝剑就是其中之一，由戚父亲手所铸，可降妖除魔，极为锋利，却是有价无市。

沈氏过去十八年都在照顾不能自理的戚旖旖，根本没空认识什麽能帮衬的修仙之人，现在府中财务吃紧，只得开始遣散一些夥计和家仆，涣花因此少了许多的玩伴，这些少年们与她年纪相仿，玩起来倒是放得很开。

「馅料都团好啦！」圆脸瘦高的少年招手朝戚旖旖喊道：「老师，咱们一起来摇元宵吧！」

戚旖旖笑了笑，起身与其他四人围绕着竹筛，伸手握住边缘，涣花小粉拳搓撒下一片白茫茫的糯米粉，众人便同步画圆抖起筛子，将竹筛摇得白烟弥漫，一颗颗切好的方形馅料被摇得滚来滚去，裹上了一层又一层的糯米粉来。

少年少nV青春洋溢，脸上放光，都很兴奋，手上动作却毫不大意，生怕将这一筛子刚才辛苦准备的半完成品给抖了出去，待涣花一发号施令，众人便默契地将筛子中的元宵倒入水中再捞起裹粉，如此反覆，最终竟是顺顺利利地完成了一桌子白花花的元宵。

曲情微笑吃着刚出锅的热腾腾元宵，味道还真不错，口感松软却有嚼劲，在台湾她很少能吃到正统的摇元宵，阿嬷生前身T不好没法做，在家她若想自己做，亦会被阿嬷阻止，说她一个人摇元宵太辛苦，买的又太贵，所以只能少吃。

少年们无父无母，从小自立自强惯了，这摇元宵竟然也能做得有模有样，虽说曲情原先只是为了拢络风起，才让他藉由摇元宵追思母亲，没想到自己也顺道一偿宿愿了，只不过，她真正想共度元宵的家人也已经逝去。

她静静望这些少年仅仅因为一碗通力制作的元宵就能如此快乐的纯真模样，不禁有些惆怅，如今她流落异世界，只是不想Si而已，却要利用这些天真无邪的少年，让他们到了关键时刻能保护自己。

一年後戚家灭门，曲情不会像戚旖旖那般离家，因为她已经知道了戚家有此劫难，是以她绝对会直面威胁，但她又不像戚旖旖有主角威能，不仅修为强大，任何时候出事都能有人及时帮忙。

屠戮戚家的是一群从堕魔之地而来的黑暗份子，为了夺取她家的法宝才下毒手，他们只是有偿办事的杀手，真正的幕後黑手另有其人，但无论是谁，曲情现在也只是一个空有虚招的普通习武人，只b一般人好一点，根本无法对付。

旖旎传的故事之後便是围绕着回风剑派和复仇展开，路途坎坷、腥风血雨。

因为曲情并不想走上复仇之路，也不想Si在这里，所以她当然不能让堕魔者得逞了。

那麽……

她锐利的目光攫住了嘴里塞满元宵、一派安乐的少年们。

心想：你们这些倒楣孩子愉快的时光就到此结束了。